《我要抱紧你》一水青连

3、噩梦

　　梁子彧从噩梦中惊醒，坐了起来。
　　他擦了擦满头的汗,起身，打开冰箱，拿出罐可乐仰头一灌，室内的中央空调发出嗡嗡的声音。
　　这是一个面积很大的四居室，父母为了他上学方便购置的，平素只有他一个人住。有小时工时常上门打扫，妈妈也会不时的上门，往冰箱里塞满水果牛排以及家里阿姨熬的各种汤品。
　　大一时也试图住校，可半夜里惊醒，被舍友的呼噜吵的睁眼到天亮后，便绝了这个念头。梁母沈舒眉想让自己回家住，大不了每天司机接送，被他拒绝了，父母于是在大学附近的一个高档小区里买下了这所四居室。

　　梁子彧坐在飘窗上，喝着可乐，此时已经是深夜，从高处望去，星星点点的灯光点缀着这个城市的夜景，不知道别人的梦里是什么？
　　他小的时候，时常做一个的梦，梦见自己在一个很深的山洞里穿行，头顶上都是尖尖的钟乳石，一滴一滴的往下面滴水，他走啊走啊，怎么也走不到头，终于走到了一片开阔点的地方。那个地方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石柱，下面盘着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浑身毛乱作一团的怪物，那只怪物抬起头，他能感受到怪物眼神里深深的疲倦和悲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也哭了出来，醒来时发现满脸是眼泪。
　　告诉妈妈，妈妈也解释不了，转而问爸爸。爸爸忙于生意，他是那种生意场上的强者，强硬到觉的自己能荡平世界。
　　“怪力乱神。我的儿子怎么这么懦弱？一个梦都能吓哭？”梁父梁振东不耐烦的说。
　　他从此不再跟父母提起，扮演起了父母眼中的正常孩子。从小到大，他都是最优秀的儿子，相貌英俊，学业优秀，并没有像有的富二代那样，花天酒地飙车酗酒，好多世交都抛来了橄榄枝，要与梁家结亲，把自己女儿嫁过来。梁父梁母很以梁子彧为傲，高中毕业本来是想把儿子送出国的，无奈他坚持要留在家乡，父母拗不过他，条件是毕业后去一位世交的独生女儿所在的城市留学。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的必须要留在这个地方。
　　那位姑娘也算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两家生意往来的还很密切，定下关系后，双方父母合伙扩大生意版图。
　　他的内心像一个池塘，表面上荷叶浮萍花花草草生机盎然，撩开一看，下面是安静的湖水，再往下挖，却是浑浊粘稠的让人不安的淤泥。
　　他的另一面，焦虑，烦躁，很难安定下来。他会半夜独自在这个城市游走，踢着易拉罐，无目的，飘飘荡荡，像个孤魂，走累了，就找个最破的小网吧打一夜的游戏，或者去最大的夜店里独自一个人在角落里喝点酒。
　　然后太阳升起，接着扮演自己的正常人。

　　今天发生了一件事，那个姑娘晕倒时，他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前，一把抱了起来。送她去医院的过程中，他低头盯着姑娘略有些苍白的脸，内心却是从未有过的欣喜温暖平静，有好几次眼泪都忍不住要掉下来。惊讶于自己的失态，他匆匆的从医院消失了。

　　半夜里竟然梦见了她，紧闭着双眼，肤色像桃花一样，睫毛微微颤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和煦熟悉的感觉，像是寒冷的山洞里一块存在了很久的古玉，触手生温，他静静的看着她，心里无比的温暖平静，忽然余光中一道阴影闪过，接着天崩地裂，地面塌陷，自己和这个姑娘一起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中。
　　他惊醒了过来，心怦怦直跳。

　　长达一个月的军训终于结束了，盛夏绿的发黑的叶子显出了点颓势，越来越黄，天气也越来越凉爽，早晚的凉意正慢慢向中午合拢。
　　今天的课程是基础英语。语言系的男女比例通常都比较失调，整个班级只有四个男生，这种少数族裔就应该消停点是不是？没有，他们高高的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进来一个女生就窃窃私语一番，有的还在纸上写点什么。
　　张梓弈是最先进教室的，黑色打底裤，印花及膝裙，外罩一件驼色针织衫，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奶油色的皮肤非常出挑，配以樱桃般的红唇，她的出现引来了一阵骚动，几个男生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互相交头接耳一番。刘丽丽是第二个进来的，把书抱在胸前，略有些驼背，肤色暗淡，五官不施脂粉，远看并不鲜明，这几次课都未引起评委的注意。最后进来的是沈柔和李思源，一人手里拿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包子，沈柔眼镜还放在书包里，模模糊糊看最后排有几个人在指指点点叽叽咕咕，眯着眼睛走了过去。
　　等到看清楚，发现这是四个男生。
　　“天啊，咱们班就这几个男生吗？怎么都这么多痘啊.....”
　　前一排女生噗嗤乐出声来了，李思源心里暗暗的点了个赞，社会我柔姐，嘴毒没商量。有一个男生也乐出来了，露出白白的牙齿，中间两个男生有点尴尬，还有一个痘最多的不乐意了：
　　“瞎说什么呢？你这姑娘怎么回事，怎么张嘴就攻击人呢？”
　　“吃包子吗？”沈柔边说边从塑料袋里挤出一包子，秀了一秀，“让个地.......让个地。”
　　“不吃。”四痘哥边说边不耐烦的站了起来，那三个也都跟着一个一个的往里挪出了两个位置。
　　“家哪的啊？家里几口人啊？”沈柔边吃包子边问。
　　里面的白牙大痘哥支着胳膊挡着脸，肩膀微微抖起来了。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四痘哥脸上露出愠色来了，又觉的有点好笑。
　　“发型该换换了，像放火烧山.....大火把整座山烧没了，留下的都是灰突突的树杈子就你这样的”
　　“你烦不烦？”四痘哥无奈了。
　　“哎呀别生气嘛，男女平权，凭什么就你们能点评女的，女的也可以点评男的嘛.....来，笑一个笑一个......”
　　四痘哥无奈的嘴一咧。
　　“这就对了，一笑百媚生，一啼万古愁，说的就是你这样的......我叫沈柔，旁边李思源......”沈柔笑眯眯的说。
　　白牙大痘哥回过了头，看了这个姑娘一眼，肤色白里透红，有一双娇滴滴的清水眼，他心里禁不住一荡。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沈柔，收包子......”李思源悄悄的说。
　　沈柔赶紧团起了塑料袋，放在桌洞里，摸出自己那副眼镜戴上了。
　　基础英语老师已经夹着讲义走进来了。

　　一个清爽的午后，沈柔和李思源在宿舍旁边的一家名叫“遐思咖啡馆”的地方，找了张露天的桌子，一人点了杯喝的，书本一摊，准备写作业。旁边有几棵法国梧桐，微风一吹，几片叶子的根茎脱离了树干，手掌大的黄叶子落了下来。
　　功课并不轻松，单词，各种变形，基础义引申义,两个人边写边讨论。
　　“三痘哥........”沈柔一抬头，发现了班里的一个男生，挥手打招呼，结果那个男生一看是沈柔，尴尬的绕开了。
　　“什么嘛？”沈柔不满的嘟着嘴。
　　旁边李思源看不下去了：
　　“你也真是嘴巴刻薄，班里就那几个男生，你把外号一把起好了，大痘二痘三痘四痘，咱们班男生少，这几个应该当吉祥物供着才对，总打击人家干什么，人家叫赵凯，什么三痘四痘的。”
　　“谁让他们点评咱们宿舍了？丽丽本来就挺敏感的，这几天都有点怕上课了。”
　　李思源不答。
　　“你看人家张梓弈，那个精致，一个人走路感觉都浩浩荡荡的，气场多足。”李思源又唠叨起来。
　　“感觉她像贵妇训练营的营长，致力于散播优雅。”沈柔一边低头查字典一边说。

　　张梓弈也是个妙人，一直致力提升宿舍里这几位的时尚品味，刘丽丽最谦虚好学，已经会修眉毛了，但被批评说说远远不够，
　　“你得在别人面前展示你的最好的一面啊，我化的美美的，别人看着心情愉悦，自己也很有自信心啊。”
　　“自信心是别人给的吗？”沈柔还是有点不解。
　　“你怎么那么爱抬杠，沈柔，那今天你就当大家的模特....”张梓弈不由分说，把沈柔揪了起来。
　　张梓弈把自己的瓶瓶罐罐都摊在了书桌上，沈柔洗完脸，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李思源和刘丽丽围在旁边。张梓弈边示范边讲解，还配合不同的手法。
　　别说，大牌护肤品味道是好闻，滑滑润润的，前面的步骤挺舒服的，揉揉涂涂，刮刮蹭蹭，最后卡在涂眼线上了。
　　“眼线需要沿着眼皮的根部拿眼线笔细细的描”，张梓弈托住沈柔下巴，一笔一笔勾勒，“啊.......我是要瞎了吗？”
　　“不行不行，太难受了！”沈柔大呼小叫。
　　“你别动....唉呀你别动......你再乱动就画不好了，思源，帮忙按住她......”
　　思源一边按住沈柔的肩膀，避免她乱动，一边往门口看，张梓弈加快了手速，沈柔嚎的更大声了，像试验台上没打麻药的动物。
　　“屠宰场都没咱们这里动静大.......”李思源补了一刀，刘丽丽在旁边咯咯直笑。
　　“唉呀你别乱动......让你别乱动......画歪了......”张梓弈终于生气了，眼线笔一摔。
　　沈柔赶紧直抬起了脖子，使劲揉了揉眼睛，照了照镜子，
　　“好看好看，我怎么上了个妆就这么好看，梓弈你真棒.....梓弈你怎么这么棒........我等会就出门,别人夸我我就说都是你的功劳.........”彩虹屁吹起，心里暗想，终于完事了。
　　张梓弈被逗乐了，
　　“你真是无药可救.....丽丽，咱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