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悸》符颜卿

36、八千英灵祭庙堂（上）

　　看到面前的景象，别说是黎清尘乱了方寸，即便是怀桑都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这目所能及之处尽是白骨森森，有用武器支撑勉强站着的，有躺着的，有跪着的……即使分不清这些人已经死去了多久却不难看出这里曾经经历了的是多么残酷的一场战争。

　　两人眼中皆有一丝惊惧，这哪里是什么试炼之地，这分明是一片无人收殓尸骨的遗迹。

　　黎清尘不由得红了眼眶，其他人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她黎清尘却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这里就是灵族的圣地。那众多尸骨背后的有些残破的宫殿是灵族人世世代代视为圣地的庙宇。早在步入那片森林之时，黎清尘便大抵感觉到了此处有些熟悉，可当实实在在的到达这魂牵梦萦的圣地之前她才敢确认这就是灵族消失了的圣地。

　　“这里经历了一场很残酷的战斗。”怀桑有些不忍直视这悲壮且残酷的景象，“他们好像为了守护身后的东西义无反顾的战斗了。”

　　黎清尘本来还能压抑一些情绪，听到怀桑的话，泪水好似不受控制般的涌了出来，她紧紧的咬住牙关，不让一丝哽咽的声音传出去。可怀桑还是注意到了黎清尘的反常，但是她既不能劝慰，更不能去劝解什么，她只能收回注意，往前走了两不，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黎清尘。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缓解黎清尘那溢于言表的悲伤，更何况有些东西她怀桑不能说更不能问，除非对方愿意说。

　　此时此刻，就假装没看到没听到，才是对黎清尘最大的尊重，不然她何至于咬紧了牙关，憋红了脸都不愿让哽咽脆弱之音泄出丝毫。

　　或许黎清尘现在的的确确需要一个拥抱需要一份宽慰，但这份能够安抚黎清尘的力量一定不是怀桑这个一无所知且不大会安慰别人的人所能给予的。所以此时此刻的怀桑给足一份信任和尊重就足够了，假使将来黎清尘愿意倾诉，怀桑也定是愿意也能够做好一个倾听者。

　　黎清尘缓了好一会才将奔腾的泪水逼了回去，看着眼前只留给自己背影的怀桑，一时之间思绪万千。难为这人能什么都不问还特意站的远了些在安全范围内给了自己时间空间，尊重着自己更守护着双方的安全。她怀桑大可以留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情绪失控，不必特地拉开距离却又能让自己看到对方的位置。

　　黎清尘收拾好了情绪，快步走到怀桑身旁：“对不起，我……我刚才……”

　　还未等黎清尘将自己编好的借口说出来，怀桑就打断了黎清尘的话：“没事，这场面的确是有些骇人，这里面看起来也不是很安全，警觉一些。”

　　说完，黎清尘应了声好，两人便继续往宫殿内前进了。黎清尘明白怀桑这是要放过自己突然情绪崩溃的问题，而从怀桑的表情和语气看来她也的确没有什么要探查自己的意思。黎清尘本该应了怀桑之后闭口不提方才发生的事情，但是却终究是没能抵抗住自己内心的疑虑：“桑桑，你不问我刚才为什么……情绪失控吗？”

　　怀桑停住了脚步，深吸了口气问道：“我问，你就会说吗？”

　　黎清尘也跟着站定了，眼神闪烁了几分，回答道：“会啊，桑桑问，我一定会说的。”

　　怀桑没有转过身，只是表情凝重了几分，：“说了，就一定是真话吗？”

　　黎清尘突然顿住，想了想如果怀桑要是问了自己甚至说在怀桑打断自己之前，几乎就已经是想好了一套说辞去搪塞过去。一时间，只剩下沉默。

　　怀桑转过身对着黎清尘有些郑重地说：“很多事情要搪塞过去很简单，我问了，你说了，这事情过去了，情绪却未必过得去，反倒会留下一堆其他的问题，所以我不打算问也不打算说。如果有一天你愿意说，那我怀桑一定会洗耳恭听。所以现在你不必搪塞我，我不会问，你也不用说。更何况，你要是不愿意说，我要是问了，你更是不必讲，就是这样而已。我本来没打算啰嗦这些，只是有一点我想了想还是的得说，谁还没有点不愿告诉他人的秘密，无论我还是其他人，只要无关乎什么大问题，重要的就是你愿不愿意说，而不是该不该说，我们是战友也是朋友，没必要因为种事情失了几分亲近，不值当。”

　　黎清尘哪能没听懂怀桑言外之意就是她怀桑是清楚自己原本被打断的话就是用来搪塞的。怀桑不愿意听这种敷衍的假话，也不愿意给黎清尘下了面子，在这种情势之下，选择尊重自己不问是礼貌也是极好的教养。

　　听到怀桑的这番话。黎清尘心底好似柔软了许多，是啊，这就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怀桑，看似大大咧咧却是实实在在的照顾着身边人的情绪，黎清尘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怀桑，我也从未想过要瞒你，只是刚才这殿外的场景的确让我想到了一些旧事，一时有些失态。”

　　怀桑稍稍用力拍了拍黎清尘的肩膀，嗞了一口白牙笑道：“小事情小事情，走吧。”

　　黎清尘不由得轻松地微微笑了起来，和这人一起到底是压抑不起来的。即便物是人非，可如今的自己却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这世上没有谁会真的喜欢一个人，一个人吃饭，睡觉，工作，旅游，这其中所带来的孤独感是无与伦比且无可承受的。有人说我就喜欢一个人，一个人没什么不好啊，他无拘无束且自由，没必要去理会什么乱七八糟的东家长西家短，也不必去承受那些不必要的争吵和委屈。可是到了连光线都没有的黑夜里，要怎么样去承受一个人无法承受的孤独和寂寞。

　　也许是这个地方过于容易让人想到许多东西，黎清尘暗自发笑，什么时候自己居然也会这样多愁善感的去思考这种问题了。这里虽然已经是物是人非，但是对于从这里出来的孩子来说，又怎么会想不到曾经在这里的欢声笑语以及曾经的故事呢。

　　就因为曾经的热闹不再，所以才更能体会，什么叫物是人非。也更是在黎清尘的心头狠狠敲响了一声警钟，她的目光变得更加清明和坚定，黎清尘终于在亲眼看到这里的场景之后，明确了自己想法和做法。

　　黎清尘看着身前不远处的怀桑背影，稍稍皱了皱眉头，只能在心里说了一句‘对不起’。

　　比起黎清尘心里的思绪翻腾，怀桑倒是满脑子只想着这里是什么地方，要怎么回去。不是怀桑没有注意到黎清尘的反常，而是对于怀桑来说，黎清尘的反常行为只是因为这个遗址和黎清尘有关系，至于是什么样的关系，那也绝不是此刻该去探究的问题。另外一点是，即便是怀桑在故意将身后盲区以及弱点暴露在黎清尘的面前时，黎清尘并没有哪怕一刻散发出杀意，这对于怀桑来说不能不是个好消息，意味着在此时此刻至少黎清尘并没有打算和自己为敌。而最重要的是，怀桑从始至终都抱着最坏的打算，假如黎清尘真的有意动手，那么怀桑也绝不可能让黎清尘毫发无损的离开这里。

　　怀桑向来遵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信条。她是向来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其他人，但同时更不吝于以最真诚的方式去对待其他人。怀桑不是什么心无城府的白莲花，自然无法做到完全去信任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在曾经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刀子的情况下。

　　两人的心里各自做着各自的盘算，在警惕着周边环境的情况下，逐渐接近了遗迹的深处。

　　走过了深邃悠长的甬道，眼前的光景却更是让两人目不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