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日志]卿中有善吸猫者》山倦

12、12

　　这小脑袋，跟刚出炉子的馒头似的。

　　卓野低头瞅了瞅自己的那只“罪魁祸手”，再瞧眼前头这别扭娃娃憋屈德行、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下可点着了哪吒的火气，修炼之人耳力颇强。卓野这儿前脚刚笑完，他后脚就拍响了桌面。

　　粗眉横立，似两把弯月大刀直捅眉心，脸肉在堵着黑眸迸起怒气：

　　“你还笑！小爷我变成这副德行还不是得怪你！”嗓门嚎的忒响亮，惹得这会儿不多的食客纷纷侧目。卓司直也不搭理，支棱起手臂推晃着腕唤那小二上前来。伙计端着菜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会儿得了响，赶忙就奔溜上来了。

　　菜上齐，人摞下声：“您用，您请用啊。”胡乱搪塞几句，后厨掌勺的闷大嗓子喊，便似白日青天见了甚么鬼一般撒丫腿跑了。

　　这家店名“五味”，开在人流缓舒的犄角旮旯，地小味妙。

　　“站着干嘛？深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谁么。”捏着调羹量倒醋，卓野用肘推了碗面上前。隔着乳色的烟，炖的烂软的爨肉零星洒上葱花畔，多的是馋人的清鲜高汤，叫人未尝口齿先留津。哪吒闻言浑身一僵，一经提点立马想起来自个儿是个通缉犯的事实。便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坐下，顺便对着面前这碗面吞了口唾沫。

　　卓野看了也没说什么，毕竟这还是个小孩儿，犯不着计较。她斜眼瞅着抵墙而站的调料罐，随手挑拣出装着碎末辣椒油的给人推了去。顶着满脑袋狐疑的目光，卓司直正对着在逃犯的面咕噜了口汤，才道：

　　“店家自个儿炒的辣椒油，加了比较香。不能吃辣当我没讲过。”

　　哪吒抬手加了一勺，对着卓野还憋闷着口气，因而语气不大善：“你怎么不吃？”卓野便止了筷子，伸上手指一把扯拽下领子。哪吒一开始还不知这是什么意思，直到看见那截瘦颈上绕着渗血的绷带，才算悟了此问作何解。只听眼前这人慢慢吞吞的说：“伤没好，吃辣的回家得挨揍。”

　　哪吒那两双眼瞬即翻个底朝天，眼白露的怪渗人。他鼓腮嚼几下，胡乱吞下第一口面。瞧那满脸涨红，想来是方才吃的太急了给烫的，别扭小孩大着舌头满脸不信：“你这男人婆也会被人揍啊？”

　　卓野没搭理那冒犯人的称呼，筷尖戳着劲道的面条，一手撑着腮叹了口气：“怎的，你老娘想揍你，你还敢有二话讲？”

　　脑袋里李夫人的模样立马显了出来，哪吒实诚的摇了摇头：“没。”

　　“那不就得了？”卓野咬了口萝卜条，哪吒也不再接话。

　　渐渐的，喧嚷声压过了这个点儿还冷清的面馆。掌声，笑声，铜钱掷鱼篓。闹市尾来了一衣衫褴褛的老妪在逗猴，也有酿酒沿街叫卖“一两只要十五钱啰——”哪吒天性耐不住寂寞，眼目轱辘转悠几圈，眼光轻飘飘地四处瞟。不过几瞬，又泄了气般落回了眸底。卓野忙着品馅儿饼上那层酥皮，见状也便挑了眼皮道：

　　“不看了？”

　　哪吒摆摆手，这几个花架子无甚有趣的，还不如同眼前这人唠嗑扯皮爽乐呢！他抬手从盘子里抓了块饼，放在手里抛着玩。卓野见了用筷子另端巧劲敲上了这作乱的腕，手疼了就撒开落回盘子里。哪吒唏嘘几声，百无聊赖地努努嘴。倏地眼睛一亮，有如想到什么奇闻异事，忙着找人分享。他一捻桌上落下的干梅菜，故作不经意道：

　　“先别扯那个。”他顿了顿，“你……身上这伤也是你娘打的？”

　　店外的窄道，忽地响起一声巨浪。哪吒啧一声朝后望去，将卓野地滞愣一概而过。待对坐之人回首，“这不是。”

　　“那人得多厉害啊，把你弄成这样。”

　　“嗯，很厉害啊她。”卓野下意识抚上被银钗刺穿的脖颈，对着哪吒微微一笑：

　　“是这个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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