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时光》CherishW

32、第 32 章

　　“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它耗尽了我所有的快乐与希冀，燃烧殆尽我的生命，最终走到了这一步。
　　神爱众人，我们却只有彼此。
　　我自出生即被抛弃，父母不详，无家可归，辗转几个孤儿院，最后到了新星。那时候的我已经八岁了，饥饿、寒冷早早就教会了我怎么看人脸色，怎么讨好别人，我心中不屑一顾，却又十分清楚只有好好表现才能让自己吃饱饭。
　　新星孤儿院和我之前待过的孤儿院并没有什么不同，我还是要讨好老师，费尽心思去表现，争着抢着多干活，当一个老师眼中的乖孩子。唯一的不同就是在这里我遇到了可心。
　　可心的妈妈是港务局后勤工作人员，新星孤儿院食堂挂靠到港务局后，她负责给我们分发食物。因为可心视力不好，她妈妈在工作时一直带着她，她很乖，通常都是一声不吭地躲在角落里，只有吃饭时才会和我们一起。
　　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最会看人眼色，可心的妈妈只是简单地分发食物，但这在孩子们看来权利太大了。为了吃到更多更好的食物，有几个孩子开始刻意去和可心套近乎，她妈妈心里明白，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能交到朋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心总是沉默着，她渴望和同龄人一起玩，但却总是被疯跑的孩子嫌弃。不过为了吃的，孤儿院早熟的孩子们会带她玩一玩，虽然只是游戏里的边缘人物。
　　但其实在孩子的世界里，恶意更直接、更纯粹。先是哄骗着可心给他们带吃的，慢慢肆无忌惮起来，有几个霸道的孩子直接逼着可心给他们带吃的。
　　我在当年的孤儿院里算是年纪大的，已经开始在外面上学了。那天放学回来，去食堂吃饭的路上，正好看到他们几个正逼着可心去给他们拿包子，可心倔强地一言不发，挣扎着想往前冲，争执之中，她被推到了池塘里。
　　我说不清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可能为了表现吧，我救了她。
　　我记得很清楚，她的手紧紧攥着我的衣服，那么用力，可是却没有哭声。当我看着她无声痛哭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她很可怜，比我这个没有家的人还可怜，鬼使神差地我把自己藏了很久都没舍得吃的一颗糖给了她。
　　出人意料的是，从此以后，她就成了我的小尾巴。她锲而不舍地给我送吃的，一个包子，一个鸡蛋，一个橘子，几块糖，她把她能拿到的都送到我面前来，小声催促着我快点吃。这样的事每天都在上演，直到我被领养。
　　我还记得，我被领养要走得那天，她还是哭得很厉害，只是这一次，她终于哭出了声。她紧紧拉着我的手不愿意放开，却又把自己存了很久的零花钱都给了我，她说让我不要忘记她。
　　我的养父母是北京的教师，他们两个人很好，真的很好。但刚到北京的我依旧很不习惯，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小透明，局促不安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会被人耻笑、嫌弃。还是可心，她给我寄信，一点点攒着钱就为了给我打个电话。
　　我被领养两年后，她的父母终于攒多了钱，带着她来北京治眼睛，那时候她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却还是找到了我的养父母家。她满脸都是见到我的喜悦，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医生说她的眼睛错过了最佳的诊疗时间，他们带来的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可心满怀希望而来，但生活给她的依旧是彻底的失望。她在我面前笑着，鼓励着我，告诉我我并不孤单，她说我很好、很优秀，一定能适应北京的生活。
　　匆匆一别，可心的父母回去后，为了能多挣钱给她治眼睛，俩人一起申请了港务局航运船员的工作。船员要没白没黑地干活，唯一的优势就是工资比地面员工高。
　　命运从来都不是公平的，可心的父母被安排到了达顺号，上船没多久就遇上了那场震惊全国的海难，俩人意外离世，只剩下可心和杨见乐相依为命。
　　可就算这样，可心也从来没有抱怨过，她说这是她的命，她不再希望能治好眼睛，只想平平安安地生活。
　　我们俩一直保持着联系，写信、打电话，每天都在互相鼓励、互相支持。
　　年岁渐长，我慢慢明白，自己的每一份期待，每一滴温暖，都来自于可心，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我怎么能不爱她呢？她是我漫漫人生中唯一的一道光，给了我无尽的温暖，在我想要放弃、想逃避的时候，只有她坚定地鼓励我、支持我，梦想着让我走到更远的地方。为了让我安心上大学，她甚至在家门口开了家小商店，固执地每个月给我寄零花钱，生怕我受委屈。
　　就是这么好的她，在我向她表白的时候却拒绝了我，因为她觉得自己会成为我的负累，可她不知道，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命运就无法分割。
　　我孤身一人游荡于人世，只有她是我最大的牵绊。
　　我追了她很久很久，你们找到的集邮册只是我的一次表白。经过了太多次拒绝，大三那年，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利用周末从北京回了滨海找她。就是那一天，她终于说出了同意两个字。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上天待我不薄，我第一次有了踏实的心跳，我再也不怕艰难困阻，为了可心，我什么都不怕。
　　我在滨海待了两天，直到现在，那两天也牢牢刻在我的脑海里，那或许是上天给我的唯一一段奖赏，让我无比满足和幸福。离开滨海的时候我满怀欣喜，因为有了可心，我觉得自己有了未来可以期盼。
　　后来的这么多年，我常常会想，那段时光是真的存在过吗？为何它如此短暂，让我在体味到满怀欣喜后又坠落深渊。
　　回到北京没多久，可心就联系不上了。电话没有人接，一周一封的信也断了，我急得不行，却没有办法，只能趁着周末又回到了滨海，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迎来的竟然是她的死讯。
　　你们能明白那种心情吗？自己的珍宝碎在眼前，却无能为力的绝望。我辗转奔走，只得到她是自杀，亲属无异议的结果。可我知道，可心她不可能自杀，她明明答应我会等我回来，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杨见乐已经联系不上了，我找了他很久，却没有他的任何踪迹。我不甘心，也不相信可心真的会自杀。
　　那段时间我睡着、醒着能想到的只有可心，她笑着，她奔跑着，她各种样子轮番在我脑海中浮现。
　　仿佛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只剩下绝望，无穷无尽的绝望。
　　绝望到最后，自己给自己找了条出路。没有见到杨见乐我始终不死心，我告诉自己可心不可能自杀，一定是有人害了她。为了继续调查，大学毕业后没多久我就来了滨海上班。
　　真的是苍天有眼？还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阴差阳错间，我进了百成集团。最开始，我真的把宫羽当成伯乐，为他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可我从没有放弃寻找杨见乐，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他散入人海，毫无踪迹。可越是这样我越发坚定，可心当年一定不是自杀！
　　直到五年前，我无意间听到宫羽和别人通话，当时似乎是对方逼迫他，索要一大笔钱。宫羽疲于应付，作为他最信任的心腹，我参与到了转账环节。
　　那个人竟然是杨见乐！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想找到真相也不再遥遥无期。我暗中调查，发现了他俩的秘密转账记录，还有很多的邮件往来以及通话，五年的时间，我终于查清了当年的真相。
　　当年，来滨海参加基层公务员培训的王泽晃对可心一见倾心。当时，宫羽刚刚创办百成集团，他绞尽脑汁想和王泽晃那位高权重的高官父亲搭上关系。而徐兆阳是宫羽早就认识的人，也是宫羽和王泽晃的牵线人。
　　像宫羽这种不择手段的人精，在徐兆阳透露了王泽晃的心思之后，为了拿到地皮，宫羽怎么会在意可心的死活。在他看来，孤苦无依的可心简直是手到擒来的牺牲品。在他的设计下，杨见乐上了高利贷的圈套，欠了一大笔钱，那个禽兽，恩威并施说服杨见乐把可心送到了王泽晃的床上。事后，宫羽如愿以偿，搭上了王泽晃这条线，顺利拿到了地皮。
　　可是可心呢？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哥哥带自己出去吃饭会发生这样的事，她躲着我，不再和我联系。这个傻姑娘竟然以为是意外，她要去报案，却遭到了杨见乐的阻止。可心是聪慧无比的，一切反常的事情最终都暴露了出来，在发现自己的哥哥所做的一切后，无法改变结果却不堪受辱的可心选择了自杀。
　　什么是正义？哭诉无门的可心，独自一人走上了不归路的可心，对她来说什么是正义？那帮禽兽死一万次都不够！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终于查清了事情的真相，但讽刺的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复仇。
　　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却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去杀人。”
　　讲到这里，李志诚停了下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墓碑，又似乎不只是在注视着墓碑。
　　寂寂的风拂过树丛，枝叶簌簌作响，平添了几分寂寥。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希望每一份感情都不被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