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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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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福利院时,窗外的雨已经落了下来。密密不断的雨滴连接着天地,层层水汽缭绕,给万物披上了朦胧的羽衣,远方烟岚横斜,山川蔼蔼,如同水墨画一样悠远疏淡。
许诺被带着暖意的触感叫醒,是宋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我们到了,已经联系好了院长。”宋潇抚着她的头发,看着她惺忪的睡眼,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许诺醒来时大脑还有片刻的呆,感受到宋潇的吻,她的脸又红得厉害。
“我们这就进去吧,”许诺轻声说,回过神才发现外面已是大雨绵绵,“你带伞了吗?”她拿起手边的折叠伞问。
宋潇想起了后备箱的伞,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没带伞。”
宋潇接过许诺手中的伞,绕过车头去接上许诺,一把小小的伞支撑起现世的安稳,宋潇将许诺紧紧揽在怀里,忽视自己的半边身体被雨浸湿。
从停车场到办公楼,短短的一段距离,宋潇在伞外的半边身体已经湿透,许诺却是一身清爽。
这世上有太多的爱情,有爱而不得、求之无果,有人海茫茫、天人永隔,可在这一刻,许诺无比感谢命运,感谢它把宋潇送回自己身边,让自己免受锥心噬骨的相思,寂寂无声的等待,让自己终于再一次感受到爱的温度。
从前,许诺从来不相信命运,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自己的付出一定会有回报。随着年岁渐长,她渐渐相信了命运,她也开始接受有的努力并不会有一个结果。命运如掌纹,重叠交错,在你不经意间就会有猝不及防的改变,有的人离开有的人出现,都是命运埋下的伏笔,不管命运如何跌宕,它始终烙印在你的掌心,是属于你一个人的战斗。
办公室里,福利院的胡院长已经在等着,他是一位50岁左右的中年人,发型是典型的地中海,可能是因为偏胖,脸上的皱纹很少,加上一脸的笑意,看上去倒是个很容易打交道的人。
“警官,有什么能帮忙的吗?”他堆着笑容的脸上有微微的僵硬。
宋潇轻触面前茶台上的茶杯,感觉到暖意后,用眼神示意许诺先喝点热水。可能因为他的沉默,胡院长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皮质的沙发发出突兀的吱呀声。
宋潇目光锐利,环视了这间布置得颇为内敛的办公室一圈说:“胡院长不用紧张,我们来这里主要是想了解一下30年前新星孤儿院的孤儿领养情况,现在福利院里还有当年的工作人员吗?”
胡院长缓缓吐了口气,眉飞色舞地说:“当年新星孤儿院并入福利院的时候,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尤其是老师都一起归入了福利院,但现在大部分都退休了。只有当年的小柳老师熬成了现在的老柳,还有几个月就退休了,对了,前段时间还有曾经新星孤儿院的被收养儿童回来找当年的旧照片呢。”
许诺听到这里,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什么东西,明明有什么的,她皱眉回想着,想抓住它的小尾巴。
“我们可以见一下柳老师吗?”宋潇问。
胡院长欠身往俩人的茶杯里续上水,说:“当然可以,我这就联系她。”说完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许诺注意到那是某个著名品牌最新型机。
“柳老师正在做自闭症儿童的康复训练,这节课结束了就过来。”挂断电话,胡院长说。
许诺心中一动,翻出了手机里存的照片问:“胡院长,麻烦您帮我看看,前段时间来找老照片的人是谁?”她指尖划过杨见乐和李志诚的照片。
胡院长仔细端详着照片里的俩人,李志诚的照片比较好找,用的是他最新的照片,杨见乐离开滨海后活动轨迹比较隐秘,照片还是他驾照更新时在数据库里留下的,和现在的他有一定的出入。
看了可能有一盏茶的时间,胡院长的鼻尖竟然渗出细密的汗水,这让宋潇和许诺都有些意外。
“胡院长,您是认不出来吗?”许诺在他来回划过第六次照片后问道。
许诺的问题里已经给浑身透露着紧张的胡院长挖好了坑,她并没有问是不是他们,而是直接问他能不能认出来,这就把范围锁定在这俩人身上。
果然,胡院长手一抖,回答道:“也不是认不出,就是不太确定,怕认错了。”
许诺笑了笑,说:“不用紧张,我们只是要找个人,以前新星孤儿院被领养的人,和你们没什么关系,您就照实说就行。”
胡院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脸□□英勇就义的大无畏表情说:“是这个人。”他指着杨见乐的照片,“这应该是他几年前的照片吧,现在的他比照片里老。”
宋潇和许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宋潇倾身问。
胡院长目露惊异,可能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让这两位警官这么紧追不舍。他迟疑了一会,又看了看照片,肯定得点点头,说:“那应该是三月中旬吧,我记得当时院子里的玉兰刚刚开花。”
北方天气寒冷,春意常常来得很晚,经常有花开了雪还下的场景,玉兰花几乎是北方开春绽放的第一批花朵,在迎春花昭示着春天到来之后,玉兰花代表着春意盎然的脚步越来越近。
回想了一下今年春天的天气,胡院长的办公室正对着阳面,窗前几株笔直的玉兰树此时已是树叶疏落,向阳处的玉兰花三月中旬绽放倒是符合气候条件。
宋潇问:“他来找以前的老照片做过登记吗?”
像这种国有福利院,查阅档案都是有严格的审批登记流程的。
这个问题让胡院长的冷汗出的更盛,他嗫嚅着,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什么话,宋潇和许诺默契得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等着。胡院长的擦了几次汗之后,咬了咬牙说:“说出来也不怕那你们笑话,我们这福利院说是国家财政拨款,但是有那么多要用钱的地方,国家拨的那点钱哪儿够啊。就说现在院里这六个自闭症儿童,每个周三节康复课,这都是钱啊,更别说还有那些因为生病被父母遗弃到福利院门口的,难道我们不给他们治吗?”胡院长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自己的难处,始终没有切入正题。
见宋潇和许诺没有回应,他知道自己的苦情牌并没有什么作用,自己今天如果不说实话,可能真是过不去了,于是继续说道:“当时这位先生直接来找的我,说可以捐赠200万给福利院,用于患病儿童的治疗,条件就是想让我们帮他找一下新星孤儿院的合照和领养登记档案,他说自己也是当年新星孤儿院的一员,现在自己过好了,就想找一下自己当年的好朋友。”
宋潇问:“连他的证件都没有看吗?”
胡院长有些羞愧地转移了视线,苍白地解释着:“他自称叫冯方,给了我张名片,所以我就没要求看他的证件。”
“名片呢?”许诺紧追着问道。
胡院长起身在自己的抽屉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一张白色名片,递给了许诺,“就是这张,我当时觉得工作单位、电话都有,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所以就联系了柳老师,帮他找了当年的档案。”
许诺接过名片,很普通的白色名片,上半部分是淡蓝的背景色,黑色楷书端正书写着上海点石投资公司董事长:冯方,下面几行是邮箱以及电话。
许诺拍了张照片发给魏康祎,自从杨见乐进了滨海市后,轨迹成谜,希望这张化名的名片能对寻找他的行踪有所帮助。
许诺忙着和小魏沟通着,宋潇继续问道:“那你们帮他找到他想找的照片和领养档案了吗?”
说到这,胡院长面露迟疑,他喝了口水才继续说:“倒是找到了几张当年新星孤儿院的老照片,他当时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后来,我们按照他的描述找出了当年的领养登记档案,有几个人符合他的描述,他复印了那几个人的档案带走了,说是自己准备慢慢去找找。”
宋潇心弦一动问:“他是怎么形容他要找的朋友呢?”
“冯先生说他要找的人应该是45岁左右的年纪,应该是1983-1985年这之间被人领养,但具体领养时间不能确定。”胡院长说。
许诺交代完关于冯方的事,放下手机,听到胡院长说的关于被领养人的信息,她的脑海中突然就跳出了关于李志诚那简短的户籍资料。这种条件反射一样地思维模式让她有些惊讶,从发案至今,自己潜意识里一直把李志诚当做受害人,如今案件陷入僵局,如果换个角度呢?案发现场的幸存者,他是最有可能接触到现场的人。
可是李志诚作为一名孤儿,被养父母领养后又很早就离开了滨海市,回到滨海后又是宫羽一手提拔起来成为百成集团的企业高管,跻身成功人士的行列。这么一想,他根本就没有作案动机。
许诺轻轻摇摇头,想把这瞬间涌入脑海纷杂的思绪理顺,却发现自己无从下手,索性问道:“我们可以看一下冯方看过的照片和他复印的收养记录吗?”
她的话给了坐立不安的胡院长一个起身的绝佳理由,估计他早就想结束这倾向于被盘问的对话,“当然可以,我这就联系档案室工作人员,让他们送过来,你们稍等一下。”他敏捷地抓起办工桌上的内线电话,拨了出去,“王老师吗?你把今年三月份冯方先生来调取的照片和档案送到我办公室来。”
福利院里除了上级检查以外,多少年都没有社会人员来调取档案,对面的王老师估计对于这位来调取档案的冯先生也是印象深刻。
挂断电话,胡院长又缓慢挪着步子回到俩人身前说:“马上就送过来了。冯先生算是最近的一位来查档案的人了,档案室的老师印象比较深。”
他的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