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异闻录》月白星君

1、01

　　大海深处有一家便利店，门前招牌上写着：售卖过去。
　　沈温言茫然地站在招牌面前，静静盯着上面的字。许久，他终于抬头环顾四周的景色。遍地都是死去的珊瑚礁，没有鱼儿，没有生物，死气一片。眼前这家便利店，怕是唯一的异数吧。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这儿，一睁眼就在了。一片雪花悄然落在他轻颤的睫毛上，随后消融，还来不及反应，漫天飞雪便簌簌落下。
　　海里竟然也会下雪，真是世界奇迹。
　　沈温言忍不住嗤笑一声，把领子翻起来挡住飞舞的雪花，看来自己不得不进这家便利店了。
　　门是木质的，因为在海里，免不了被腐蚀。沈温言不敢用力推，怕动作稍微粗鲁，这门就塌了。门廊上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提醒着屋内的主人，有客到来。
　　还没等他看清屋里，空间像扭曲了一下，紧接着便利店就消失了，周遭一切也变得昏暗，留他一人独自站在原地。
　　一颗粉笔头精准地砸中第一条第六排靠窗，正伏在桌子上睡觉的人。
　　“沈温言！你来学校就是为了睡觉吗？给我起来！站到后面去！别挡着其他认真上课的同学。”
　　在满堂的哄笑中，沈温言认命地拿起课本走去教室后的墙角。上课睡觉这种事对他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
　　台上的老师叫李争艳，每次上课的时候，她总会时不时地说：“来，一起来，这道题同学们怎么做的……”所以同学们就给她取了“一起来”这个外号。“一起来”的数学课实在是催眠好手，她一讲函数题，沈温言就忍不住眼皮打架。掐大腿，闻风油精，喝热水，深呼吸，该试的办法都试过了，就是没效。时间一长，沈温言也就放弃抵抗了。
　　只是平常他都不做梦的，这次破天荒的居然梦到海里下雪，梦果然都很奇葩。
　　与此同时，深海的那家便利店依然开张着。
　　“哎呀，我还以为那位有深海恐惧症的客人永远都不会来了，他倒是寻了一个好办法，靠着空间穿梭，来去自如啊~”披着黑纱斗篷的女人坐在柜台上，帽檐的阴影挡住大半张脸，只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得见她勾起的嘴角。枯藤般的指尖正捻着一条闪着细光的银链，挂着一个小小的月亮吊坠，呈晶莹剔透的蓝灰色。
　　海底的雪已经停了，死去的珊瑚礁被埋葬在雪尘中，再过段时间，它们就会随着雪一起消融，抹去所有痕迹。倘若你仔细的瞧瞧那些珊瑚礁，会发现，它其实更像是被某种动物啃食后的尸骨。
　　转眼到了午餐时间。沈温言一打完饭，隔老远就看到杜松这智障在向他挥手，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走过去，刚将餐盘放下，余光向旁边一瞥，就瞥见了掉人胃口的一幕。只见祁大校草正坐在美人堆里，当然祁云本人也算是个美人。
　　沈温言当即不爽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不满地冷哼一声，坐下来，看着杜松抱怨道：“你怎么选这么一个风水不好的地方，我都没胃口吃了。”杜松当即懵逼了，敢情您吃个饭还要看风水啊？讲究！“你也不看看堵成什么样了，我能抢到个位置还那么贴心的帮你占一个，你居然还嫌弃！”
　　沈温言没有回话，好吧他的确理亏，高三吃饭时间紧张，去食堂全靠狂奔。杜松看沈温言不断地向旁边一桌瞟，也瞄了过去，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权当是以为他自卑了，想缓缓气氛，便打趣道：“你不会是看上人家祁云了吧？”这声音说大不大，但足以让旁边那一桌的人听见。
　　祁云自然也听见这句，微微一怔，别过头，偏巧对上了沈温言准备躲避的目光。
　　沈温言突然对自己猪队友的逻辑无比佩服：“神经病。”
　　祁大校草嘴角倒扬了起来，满眼笑意，围坐的女生也掩着嘴角偷笑，声如银铃。
　　杜松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扒口饭不说话了，这场闹剧也就这么过了。
　　高三的学生大都是住校的，但沈温言家离学校近，也觉得每晚复习在家会更方便一些，所以是走读生。
　　杜松这小子就是磨叽，半天都不出来。沈温言斜挎着书包，懒散地靠在杜松教室门口。“来了来了！”杜松终于舍得出来了。高三下晚自习，已经是十点多了，整条街也就他和杜松两人孤零零地走着。
　　突然杜松拍了下他：“你看，前面还有人诶，应该是同学吧？以前怎么没见过他？”沈温言抬头顺着杜松所指望去，微微一怔，这身影，不就是他对门的学霸吗？学霸是最近才搬家过来的，不怎么出门，由于高三学业紧张，沈温言也没和学霸打过照面，所以他也不清楚学霸的长相。但经过每天在窗户的瞻望，大致身形还是记得的。
　　“好像是我对面的，刚搬进来，和我们同一级，就是不知道在不在我们学校了。”
　　“既然一起放学，那咱以后也拉他走吧，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你去说，同意了就行。”
　　“你不是住他对面吗，你比我熟啊。”
　　“不熟，没说过话。”
　　“算了，那就下次吧，我要到家了。”
　　窗外是漆黑的街道，除了风吹树叶沙沙响，周围一片寂静。窗内是埋头苦读的少年郎，日以夜继的努力也只是为了不负众望，不想千千万万个梦永远困在枕头里发了霉。
　　“您可想好了？契约一旦达成，便永不能反悔。”女人的语气第一次这么沉重，这千百年来，从未有人愿找她签订转生契。眼前的男人面容憔悴，浑身都是颓废的气息，唯独看向她的眼神，就好像是看着最后的希望般。
　　“我愿意为他付诸一切，包括灵魂。”男人的嗓音低沉有力，看向女巫的眼眸又亮了几分。
　　“罢了罢了，愿主祝福你们。”这些年，来找女巫的人数不胜数，不管代价有多大，后果多严重，他们从来都只说“我愿意”。也对，若不是真心的人，怕是连找到她都难。
　　“契约需要媒介，您可有那人的贴身之物？”
　　“有。”男人将戴在脖颈上的银链取了下来，上面挂着个月亮吊坠。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父的名为圣，愿父的国降临，愿父的旨意……”
　　女巫的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却越来越遥远，直到周遭再次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