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秘密[聊斋画皮]》人迹板桥霜

45、剧场

　　“只要，让我看看孩子，好吗？”

　　高瀚海温热细腻的手，覆盖在叶立青握着咖啡匙的手上。

　　叮咚。

　　咖啡匙掉落，撞击着骨瓷杯沿。

　　叶立青强忍住不适，她的手早就因为几十年的操劳变得粗糙、干燥，对比过于强烈的触感，让她陌生又恶心。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答应他，他很狡猾，你得慢慢渗透他的生活才行。”叶立青听见微型耳麦里，指挥员沉稳地引导。她内心是抗拒的。过去的事情，就应该让它过去。她放不下，但孩子没必要担负这些因果。

　　高瀚海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披着人皮的白眼狼。

　　“不是在说解穆洋，提小京巴做什么？”叶立青恼道。

　　高瀚海笑得温柔又包容，他说：“他是我唯一的孙儿辈，老人都说隔辈亲，我想着他，就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他。”

　　叶立青听出了言外之意。她警惕地站了起来，又强压住怒意，只是说：“看来你今天没什么诚意。我出来得久了，小京巴该想我了。阿姨我已经辞退了，你不要再用这些不大体面的手段。”

　　如果不是发现阿姨每天在房里悄悄给人打电话，她还不知道高瀚海手伸得这么长。

　　“青青，”高瀚海拉住她：“我只是想照顾你们，照顾那孩子。”

　　叶立青本来就不是多软和的人。她虽然是书香门第养出来的，性格却刚烈得狠。高瀚海的话，一点都没有打动她，只叫她觉得，这人所图不小。

　　她脚下不停，出门拦了一辆的士走了。留高瀚海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摊开握住叶立青的那只手，看着手上纷乱的线条，冷冷地笑了。

　　高榕凑巧，看见了那一抹冷笑。她心生寒意。等伍洋上车，她立即发动汽车，离开了天海广场。

　　“怎么回事？”高榕问伍洋。

　　“叶老师想替穆洋报仇。”伍洋觉得有点闷，他问高榕和童童：“可以抽烟吗？”

　　高榕并不介意，她按下车窗。

　　伍洋点燃了一支烟，火星闪耀，他望着窗外，高瀚海满满踱出咖啡厅。他的视线随着高瀚海，见到了天海广场楼下停着的一辆红色保时捷。那是张天的车。她可真是冷静，竟然没有冲上去。

　　“报仇？找谁报仇？”高榕奇怪地问。张怀秋？艾莉？还是，其他人？

　　伍洋摇摇头，随后他发现，高榕可能看不见他的动作。他掐灭烟头，摇上窗户，含了一颗薄荷糖，才对高榕说：“警方要查高瀚海，她决定帮忙。于博说，她主动找到警方的。你说，她在想什么？”

　　高榕哪里知道。她对叶立青又不熟。她印象里的叶立青，是个精神状态不太好的保姆。哦不，现在她知道，这是解穆洋的妈妈，董事长的初恋。

　　真复杂。

　　“她这把年纪，不会太冲动。你在这里东想西想，不如去找她问问。”高榕冷静地说。

　　伍洋说：“先去你那儿，把工作的事情解都处理好再说吧。她这边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进展。”

　　高榕也是这个意思。

　　离开江润影视，她心里多少有点慌。

　　“你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要拿到一个足够好的成绩，打响招牌。只要这一次立稳了，之后的路就好走了。”伍洋拿着童童给他的资料，他一直知道高榕的资源很好，但没想到会这么好。她手里有一大摞名导的剧本，还都是女主。

　　“怎么？都看不上？”伍洋仔细翻了翻，有几个看起来还挺有挑战，和高榕之前那种美丽动人的女性形象很不一样。

　　“我希望粉丝们喜欢我，而不是用生命去挑战未知。我没有什么好奇心。”高榕就是想反复演美丽又温柔的女人，人设越正越好。

　　“但是，离开江润，可没有那么多本子给你挑了。光演个好人就能拿奖的，更是寥寥。”伍洋比较冷静地分析现状。原先高榕在江润，拿的是最好的资源。她离开江润之后，大家肯定都要先观望一下她的实际价值。

　　他说得也有道理。这就是高榕踏实待在江润的原因了。她纠结了一会，还是愿意向现实低头：“那我们再挑一挑，选一个商业价值高一点点的文艺片。”她还是想拿奖。

　　这一代粉丝们都很精明，话说得再满，都不如一座奖杯有说服力，有扎实的成绩傍身，再遇到口碑崩塌，都能塌得慢一点……

　　“文艺片？”伍洋埋头翻那一摞剧本。高榕也跟着他一起。对于工作，她还是很认真的。

　　童童那边的电话一直没停过。她重复着那一套：“没有的事情，榕姐和江润是和平分手……对的，是合约到期了。我们的合约不会有影响……嗯嗯嗯，等榕姐这边处理好，我安排大家一起吃个饭。”

　　“你说，那个白玉兰，我还有没有希望呀？”高榕好不甘心。原本这白玉兰已经八九不离十，她都想好微博文案了。

　　伍洋被她气笑了：“你以为董事长是慈善家呢？别想那么美了，好好挑挑有潜力的剧本，等董事长忘了这一茬，你还有点希望。”

　　“那我希望，叶立青能够干倒他。”高榕嘟囔着。这些剧本的女主，大多性格不那么完整，有或多或少的毛病。也正因为这样，剧情才比较深刻。可高榕不需要塑造多丰富的人物形象呀，要是给观众留下心理阴影，她才后悔不迭呢。

　　“你说我去演喜剧怎么样？”高榕自暴自弃地说。

　　“呵呵，别想。你要是胖三斤，我就离职。我的招牌还等着你擦亮呢。”伍洋手边已经放了三个他觉得还不错的剧本：“这个还不错，女制片人，家庭不幸，性格自闭。但她富有正义感，出生财阀却愿意用镜头来反映财阀对社会的压榨，为了拍这部剧，她和家里决裂，又和财阀团体斗智斗勇，最后，终于在男主的帮助下，和家里人和解，在家里老祖父的指导下，拍出了官僚和财阀同流合污的关系，以及社会阶层对立和压迫的荒诞现实。比较深刻。拍得好，拿奖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感觉不太讨喜。观众会觉得太沉重。”高榕拿过来看了一下，还是选择放弃：“我可以不用那么深刻，就美美美就好。”

　　“你都拍了冰山一角了，如果继续走下去，说不定可以走正剧流。”伍洋建议她转型就转彻底一点。

　　“不要不要。”高榕很坚持。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会被几句话就打乱自己的安排：“我觉得这些都不太合适，不如再找找其他的剧本。”

　　伍洋和她第一次磨合，她没有特意掩饰本性。都是要一起打江山的人，属于利益共同体，对彼此不同藏着掖着，才能更好地沟通。

　　“你和穆洋真的很不一样。”伍洋感慨万千：“如果他能有你一半的安全感，就不至于那样。”他一直都是被别人的期待推着走的。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高榕不太想继续谈解穆洋。他确实是个好人，但她不想在工作中代入太多个人感情。

　　伍洋笑了：“不愧是高榕高姐。”

　　高榕约了赵小导去剧场，伍洋听说赵小导是赵导的儿子，顿时感兴趣了。他没等高榕邀请，已经坐到副驾驶上，非常乖巧地样子。

　　“至于吗你？”高榕扣上安全带，发动汽车。

　　“至于呀。赵乐怎么说也算是青年名导，很有潜力的。不说他自己，就是他背后的资源，都足够叫人垂涎三尺。”伍洋一向注重维系人际关系。

　　高榕没说话，她等着伍洋面色大变。

　　赵小导老早就在剧场的牌坊边等着了，他身边跟着男女主和他们的男女闺蜜。高榕一下车，就听见张蓝蓝几个人窃窃私语：“真的是高榕呀？我以前怎么不觉得张云飞那么像高榕呢。”

　　“快别说了，她过来了。蓝蓝，一会儿我先道歉，你就跟上。”张蓝蓝的闺蜜拉住她：“可千万别怕尴尬。”

　　“我怕她？你可真逗。高榕又怎么样，不过就是名气大、粉丝多、商业价值高嘛。我……哎，我啥时候才能跟她一样呀。”张蓝蓝羡慕极了。

　　“闭上眼睛，梦里什么都有。”赵小导小声怼了她一句，他已经看见高榕了。他像一只灵活的猴子，窜到高榕车边上。赵小导摇着尾巴笑着说：“高榕呀，你是不是和江润解约了？你要不要考虑，继续在剧场里帮忙呀？你上次给我的50万，我花了十万块，剩下的都可以还给你。”

　　伍洋不忍直视，他捂住眼睛，小声问高榕：“这真是赵导的儿子？”

　　高榕给了他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她慈爱地对赵小导说：“不，我受不了这个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