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水街》长落洲

37、差错

　　黄褚停顿数秒：“可笑，我怎么会有儿子。”
　　这种事，祝辛本想私下跟他讲清楚，今时今日，他被架到了这里，事已至此，他只好在众人面前开口：“黄褚，你不记得一年前后山山洞里你对叶盈盈做过的事了吗？”
　　黄褚茫然：“什么事？”
　　“那日我寻人至此，却见一黑衣墨发之人在洞内鬼鬼祟祟，那日他虽然蒙着脸，可是看动作神态分明是你，在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却突然打晕了我，把我拖上了床……之后，你缩在人群中，表情淡漠，没有丝毫想承认的意思。她一个姑娘的清白啊，我娶了她，然而大婚那日我们坐到红烛燃尽，可盈盈却怀孕了。这孩子，不是你的吗？”
　　众人在旁唏嘘，“呦吼，这么回事，当初错怪了祝仙君啊，原来风流的另有他人啊。”
　　天空的星星都埋在了云里，原本的朗月，也都被云层遮了起来，将本就深沉的夜晚罩的更加黑暗。
　　黄褚无奈看天，他怎么就当上爹了。
　　祝辛之所以娶她，是以为那个人是他？
　　可那日，他哪里去过什么山洞，探灵鹤都没有找到人，他还是跟着村民过去的。而那时，祝辛已经跟叶盈盈躺在一起了。但他了解祝辛的为人，他绝不会胡说，更不会冤枉自己。这就是说，山洞那日，还有第三个人，扮成他的样子，动了叶盈盈，瓦解了他与黄褚的感情，而叶盈盈腹中的孩子，就应该是那人的！
　　黄褚眸中戾气一闪，锁定人群中的叶盈盈，那日情形究竟如何，恐怕也只有她才知道了。
　　黄褚将灵力运抵掌心，朝着地上的叶盈盈一甩一吸，就把人攥进了手心：“说！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祝辛还不知道那日不是黄褚，他跑过来挡在叶盈盈身前：“你要她说什么，当着这么多人，说她当日如何被你非礼的吗？”
　　黄褚右手缓缓移动，最终指向祝辛：“那日我根本没去山洞，那人究竟是谁，我要问清楚才行。你躲开。”
　　然而祝辛没有躲开，他挡在叶盈盈身前。
　　黄褚表情冷硬：“你让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她吗。
　　“你别动她。”
　　黄褚眼神越过祝辛看向叶盈盈：“你还不说实话吗，那日，那个黑衣黑面的男子究竟是谁？”
　　叶盈盈纠结片刻，而后弱弱开口：“那日的……是祝仙君。”
　　在场的众人都惊住了，有人小声议论。
　　“没想到啊，人面兽心，仙君竟然干出这种事。”更有人信誓旦旦道：“那日都看见他在山洞里了，怎么可能不是他。”还有人很气愤：“早承认就好了吗，竟然还将这种事栽赃给黄仙君。”
　　叶盈盈交代完，捂着脸，兀自哭了起来。
　　祝辛有种被反咬了一口的感觉，她不开口罢了，开口竟然是在指责自己！
　　最气愤的当属黄褚，他相信祝辛，既然祝辛说了当日不是他，就一定不是。叶盈盈在性命攸关之时，竟然还不肯说实话，一口咬死是祝辛干的，此等货色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她简直该死！
　　黄褚推开祝辛，抬起黑背长刀朝着叶盈盈砍了下去。
　　祝辛几次阻拦都不成功，眼看着叶盈盈就要被刀劈成两半。
　　祝辛撑起日月流星剑，为叶盈盈抗下这一刀。
　　可净之力怎敌得过净梵的杀之力，日月流星剑在遇到黄褚那一力的瞬间化回了二寸。
　　“刺啦”一声，是刀剑入肉的声音，黑背弯刀斜斜锲进祝辛的身体，好在黄褚及时收力，不然祝辛半个肩膀怕是没了。
　　轰隆轰隆，天边的云层越聚越厚，一场大雨就要下起来了。
　　黄褚拔出刀，带出一簇鲜血：“祝辛，你为了她……”
　　祝辛捂着肩膀缓了口气：“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你。”话未说完，抵不住伤痛的祝辛眼前一黑，疼晕了过去。
　　有人感叹，“哎呀，祝仙君，这是怎么了呀！”
　　黄褚接过倒下的祝辛查看他的肩膀，祝辛伤势不重，他及时收了力的，不过人晕了过去，那是因为疼的。黄褚放下祝辛，眼睛通红。
　　他看向罪魁祸首叶盈盈，若不是你，我们怎会如此？黄褚提着刀，朝着叶盈盈走了过去。
　　突然有人跑了过来，那人扑通一声跪在黄褚面前：“仙君、仙君，盈盈罪不至死啊仙君，求求你放了她啊。”在人间修罗般的武尊面前求情，也只能是叶盈盈的至亲了，盈盈父亲一双劲瘦的双臂抱紧他的大腿。
　　有人可怜盈盈父亲的一片父母心，也跟着跪过来给盈盈求情。
　　黄褚：“我只想问些实话出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盈盈父亲抱着黄褚的大腿：“盈盈知道的都说了，求求仙君别在为难她了。”
　　黄褚厉色道：“我不问她，过来问你吗，你告诉我，那天是谁？”
　　盈盈父亲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有人说道：“还要什么线索啊，事情不是很明了了吗，不就是祝仙君做的吗，还要人家说什么啊。”
　　黄褚持刀，眼波一横，“祝辛说了，不是他！”
　　“哎呀，他说不是就不是啊，我还说那孩子是我的你信吗？”一旁竟然还有人跟着起哄，一波小范围的笑从人群里炸了出来。
　　黄褚心想，“平时护佑你们护佑的太好了吧，以至现在你们才敢这么放肆。”
　　黄褚忍了忍暴涨上来的脾气：“不是他。”
　　“你是仙君你说了算喽……”
　　黄褚将脾气压了又压，没压下去。既然嘴说他们不听，那就都杀了吧，落得清静。叶盈盈说不说实话已经不重要了，在后山山洞发生的事，多半是长乐村的人做的，把他们都杀干净就是了，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一抹邪魅的血色漫上黄褚的眼睛，他嗤笑一声，“找死。”
　　黄褚把手中的叶盈盈绑在了院中树上，然后横起黑背长刀，刷地一下，片去她一双眼皮，他俯首低身在叶盈盈耳边一字一句道：“你清清楚楚看着，一会这就是你的下场。”
　　叶盈盈嗓子喑哑，已经喊不出来了，她流出俩道血泪，想闭上眼已是不能，就只能眼睁睁地照着黄褚的吩咐，看他杀人。
　　黄褚把刀一横，“凡是刚刚笑过的，谁也别想走。”
　　刚刚还厚着脸皮笑的家伙们，顿时慌张起来，一个个抱头鼠窜，“完了，黄褚疯了。”
　　黄褚一双赤血重瞳盯着四散的村民，就像猫盯着猎物，待老鼠跑的累了，他才慢悠悠上去。黄褚将恐怖氛围拉到极致，才慢悠悠上去，把人杀了。
　　叶盈盈也疯了，她亲眼看着黄褚捏死了自己的父母！刚刚父亲还跪在地上给自己求情！
　　天边云层滚动，里面电闪雷鸣，一点点逼近的声音，像是给黄褚的警告。然而黄褚丝毫不在意，他用半个时辰将所有猎物都收进囊中，待最后一位杀尽，他来到叶盈盈身前。
　　“我应该第一个杀你，却把你留在了最后。”
　　叶盈盈大喊：“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吧嗒”一下，一个雨滴砸到黄褚脸上，他抬手抹去，却掉了第二滴，然后是第三滴，大雨，哗啦下起来了。
　　黄褚用手接了一下，叹息一声，“这么快么，我还有事没办完呢！”这个叶盈盈，不仅不说实话，反而期满祝辛那么久，她真是该死啊。
　　黄褚捏开叶盈盈的嘴，叶盈盈呜呜地摇着头，然而，这点小反抗在圣穆武尊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黄褚将手伸进去，拔了她的舌头！除妖这么些年，折磨人的法子还是见了些的。
　　咔嚓一个闪电过去，照在黄褚的刀刃上，一瞬间，叶盈盈从刀刃的反光中看到自己，她眼角嘴角留着血，已是一副人鬼莫辨的样子。
　　没了舌头的她只能嗷呜两声，“快点杀了我吧！”嗷呜被淹没在滂沱的大雨中，这场雨，终于哗啦哗啦的下起来了。
　　黄褚还在端详叶盈盈，他在盘算，“接下来，就削了她的耳朵吧。”
　　黄褚还未想好折磨人的姿势，黑背长刀被人拦了下来，有人握住了他的手。长乐村都被他屠尽了，谁还敢为她求情呢？黄褚回头，看到的是浑身湿透，半个肩膀还在流血的祝辛，原来是天降的大雨唤醒了他。
　　祝辛抓着黄褚的手：“跟我走！”
　　“什么？”
　　一声轰响一道雷劈在两人附近，那处已经焦黑一片。
　　来不及了。
　　一道接一道的雷从天而将，向他们不留情面的劈来，很有一番将他们劈成粉末的势头。
　　祝辛撑起日月流星剑，把剑舞成保护罩，将二人罩在下面。
　　又一道惊雷炸开，黄褚竟然不躲，祝辛猛地推了他一把，“干嘛呢？”
　　日月流星剑舞动起的剑风给黄褚带来丝丝清明，他看着人间地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干脆想着就受了这道天雷。取净梵神力的时候，山神说过，净梵之力不得害凡人性命，不然便会降下七十二道惊雷用以惩罚，被天雷劈中就要魂飞魄散……
　　黄褚闭了闭眼，“我应该的。”
　　“小心！”祝辛拉开黄褚，躲开又一道天雷，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被雷劈出了一个大坑，这雷，一道比一道近，一道比一道凶险，祝辛看黄褚恨铁不成钢似的大喊：“活着，才能赎你的罪，刚刚那么决断，现在这样要死要活怎么行！”
　　黄褚推走祝辛道：“祝辛，这是惩罚我的，你这是何苦，你快走吧。”
　　祝辛：“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刚刚不想让你动盈盈，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啊。”只不过他没想到，在他晕过去的时间里，黄褚对村民动手了，他的戾气竟然这么严重了吗。
　　咔嚓一声，祝辛带着黄褚勘堪躲过，但黄褚还是被雷扫到，灼烧的皮肉已经焦黑连成一片了，他疼死了。
　　天罚难逃。
　　“黄褚！”祝辛大喊，这个时候他没有躲避的意识怎么可以。
　　终于，黄褚在祝辛的激励下找回神智，也开始躲避了，“是啊。我有罪，那就用我的余生赎罪吧。”两人携手，运起净梵灵力用以抗衡，连续扛过了六十九道。
　　两人大口喘气，祝辛在黄褚面前伸出三只手指，还剩三道。还有三道天雷，惩罚就结束了。可是这最后三道才最是凶险，每降一道，总要劈到一点血肉身躯才行。
　　黄褚看向身边的祝辛，这种共患难同战斗的感觉很久没有了。
　　又一道惊雷劈下，两人已经避无可避，祝辛打算用身体帮黄褚扛了。可突然，斜刺里飞出一个人影，扑在二人身上，被雷击了个粉碎。
　　原来是之前的天雷劈开了叶盈盈的束缚，这才让她脱开了绑缚，帮两人扛了一道。
　　叶盈盈的魂魄都给劈裂了，她的魂魄顺着裂口一点点散开，散开前，她努力凝魂，破碎的魂魄朝着祝辛挥了挥，眼圈含泪，想说的话有很多，然后最终只来得及说道，“仙君，对不起。”而后再没力气维持，转瞬消失了。
　　她也算是全了对祝辛的仰慕之情了，无论她之前做了什么，都在这一道天雷过后，释怀了。祝辛现在还没有办法缅怀他，因为，还有两道雷劫迫在眉睫。
　　祝辛与黄褚倾尽净梵两种神力来抵抗第二道，轰隆一声巨响，将二人劈打在坑底。
　　黄褚一口血吐出来，五脏六腑都叫嚣着想裂开。
　　还好他还活着，他伸手摸着身旁的祝辛，“还在吧。”
　　还有最后一道。
　　两个人脱力动弹不得，最后这一道了，黄褚握住祝辛的手，咬牙用力要将他甩出坑去，却在最后一道天雷来到的瞬间，被祝辛反手压制，祝辛整个趴到黄褚的身上，压榨出最后一点净之力，用以抵抗。
　　黄褚身上的祝辛，整个人都微微发光，他轻启薄唇，“最后一道，我替你受了。”
　　血肉之躯，四分五散。
　　“啊！”黄褚嘶吼出声。
　　如叶盈盈一样，祝辛被打的血肉模糊，他的魂魄离体，即将要散，黄褚伸手捞了一把，只捂住了一片残魂，祝辛魂魄散尽之前说了两句话，“黄褚，世界万物都是生灵，你要放、要忍、要容。”还有一句是，“等我，我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