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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虚惊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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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冬墨少有地犹豫了。
他没想到许诺的母亲居然这样敏感,刚相处一天,甚至是许诺都不在场的情况下,就能看出他们关系的不平凡。
他知道许诺本来是还没准备好跟家人坦白的,他也尊重许诺的选择。但今天事出突然,也顾不得那么多,情急之下,难免会真情流露,大概让许诺的母亲看出了些端倪。
可是在许诺母亲如此恳切又担忧的目光下,沈冬墨开不了口去撒谎或是搪塞。
他无法去欺骗一个对儿子如此了又心细的母亲。
沈冬墨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低头看了看谢芳握着他胳膊的手,安抚般轻拍了一下谢芳的手腕,垂下眼睛低声说:“阿姨,我会跟您说实话,但请您不要怪许诺。他……已经在计划告诉你们了,只是还需要点时间准备。他很爱很爱你们,家庭对他来说很重要,他也非常在意你们的感受,所以才……”
谢芳听到这里,已经大概猜到了沈冬墨接下来要说的话,瞬间就红了眼眶。她深吸了一口气,几乎低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三分失落,七分释然:“果然……”
沈冬墨却有些讶然,迟疑道:“您……已经知道了?”
谢芳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冬墨一眼,笑得苦涩:“我怎么会知道?他不告诉我,我就不会知道,也不能知道。”
沈冬墨了然,突然有些动容。
他知道许诺是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但没想到竟是如此深沉而浓烈的爱,这份爱又是如此隐忍,如此伟大。
沈冬墨收回手,突然坐直了身子,带着近乎庄严的认真表情,看着许诺的母亲,一字一句地说:“阿姨,我希望您能对我放心,也对许诺放心。虽然我们之前可能都没有什么经验,但我们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在一起的,是想认真一起度过一生的。我知道,家人的祝福对许诺很重要,也不想让他为难……”
谢芳疲惫地笑了笑,打断他道:“你这孩子,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急什么?”
沈冬墨有些发愣,抬起眼睛看向谢芳:“您的意思是……”
谢芳叹了口气,回忆道:“许诺从小虽然听话,但一直都挺有自己的主意的。从小时候的兴趣班,到后来出国读书、回国创业,都是他自己的想法。这几年工作东奔西跑,我和他爸心疼他辛苦,想让他换份工作,也劝不住他。不过最后证明,他的选择也都是对的。现在看来,学的乐器也好,出国念的学校也好,做的工作也好,都是他喜欢的,也适合他的。”谢芳语气里有些无奈,也有些骄傲。最后她抬起眼睛,温和而坚定地看着沈冬墨,轻声说道:“我相信他的眼光。”
沈冬墨激动得一时眼眶竟也有些发热:“阿姨,我……”
谢芳转头朝病房里望了一眼,透过会客室的窗户,能看到许爸爸在病床上平躺的侧影,她叹了口气,转过头又跟沈冬墨说:“但是小沈,你也看到了,他爸爸心脏不好,现在尤其受不得刺激。我看得开,他爸爸不一定看得开。所以,你们还是要……慢慢来,他爸爸那边,先让我来想办法。”
“嗯,谢谢阿姨。”沈冬墨重重地点头,“现在叔叔的身体最重要,我们会小心的。总有一天,我相信叔叔会理解的。”
谢芳点头,思索了一会儿,又问了问沈冬墨家里的情况,和两人接下来的计划。沈冬墨认认真真回答了一遍,诚恳又真挚。听到他说自己父母都不反对他们交往,谢芳这才宽慰了些。
今天奔波了一整天,谢芳没有拉着沈冬墨聊太久,又催他早点回去休息。
沈冬墨还是坚持自己守夜,谢芳现在已经知道了两人的关系,也不好再像外人般客气,最后只好答应了,让沈冬墨先送她回家。
第二天许诺搭了早上第一班飞机回到桉城,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到病房的时候,沈冬墨已经接了谢芳过来,两人正在照顾许父吃早饭。
看到父亲已经醒了,精神状态似乎还不错,许诺这才放下心,终于想起来还没来得及跟他妈好好介绍一下沈冬墨,也不知道这两人之前是怎么相处的。
许爸爸吃过早饭,跟他们说了会儿话,就又睡下休息了。
谢芳拉着许诺和沈冬墨出了病房,在会客室里劝他们道:“你爸现在情况稳定了,我一个人能应付得来。你跟小沈先回去吧,把行李放下,洗漱休息一下,看你这一身风尘仆仆的,一大早赶过来也累坏了吧。”
许诺不放心,刚要说不用,沈冬墨却搂着他的肩膀拍了拍,说道:“走吧,我先送你回去。放心,阿姨这边有我帮忙。你回去休息一下,晚上我再接你过来。”
许诺身子一僵,别别扭扭地往旁边站开一步,正好躲掉沈冬墨搂着他肩膀的手,心里暗自责怪沈冬墨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妈还站在这儿呢,就敢动手动脚的。
儿子窘迫的小动作自然都被谢芳看在眼里,她垂下眼睛,帮许诺理了理衬衫的衣领,故意不动声色地说:“小诺,你这次连着出差这么多天,跟小沈也好久没见了。你们俩下午就都别过来了,回去忙你们的吧。”
许诺愣了一下,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他妈话里的意思,但本能地先出了一身冷汗:“妈,不用,我,那个……”
沈冬墨抿着嘴浅笑一下,直接去帮许诺拿上行李,揽着他往外走:“走吧,我在路上跟你说。”
前一天晚上送谢芳回家之后,沈冬墨又去家里取了东西,再回到医院安顿好已经很晚。知道许诺白天已经担惊受怕了一整天,他不想大晚上的再扔个“被动出柜”的重磅炸/弹给他,决定还是等他回来再跟他细讲。
许诺僵硬地被沈冬墨几乎是推着走了一会儿,还没出医院的大门,他就忍不住抓住沈冬墨的胳膊,小脸都紧张白了:“你说我妈刚才说,‘我们也好久没见了’……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说完不等沈冬墨回答,又皱着眉自顾自地埋怨道,“你刚才也太不小心了,我妈还站在对面呢,会不会就是因为……”
“许诺,你听我说。”沈冬墨本来还想吓唬他一下,看许诺担心得自言自语的样子,又不忍心再逗他,但还是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声音里都带着几分愉悦。
许诺觉察出沈冬墨态度的不对劲,狐疑地抬起眼睛看他:“你笑什么?”
沈冬墨帮他把行李放进车子后备箱,又帮他拉开副驾驶的门,抿着嘴一挥胳膊,示意他上车说。
工作日的上午,路上车流不多,车窗外是明媚而清凉的阳光,路况通畅,秋高气爽。
“怎么可能!”许诺从座位上蹦起来,车顶棚磕到了脑袋,才捂着脑袋探过身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冬墨,“你说我妈一直都知道我喜欢男生?她、她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啊……”
沈冬墨轻笑一下,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伸过去把许诺按回座位上坐好:“我没说阿姨一直都知道,我只是说,她应该早就有所怀疑。”说着他偏过头撇了许诺一眼,嘴角的弧度温柔,“毕竟是你妈妈,她那么爱你,应该比谁都了解你。”
许诺依然觉得三观都受到了颠覆,愣在座位上缓不过神来。
印象中的母亲一直是个保守传统的人,一辈子老老实实踏实工作,相夫教子,生活中规中矩,甚至有些安分守己到乏味。所以越是这样,他越不敢跟父母讲自己的性向,觉得他们一定会接受不了,会对他失望至极。
没想到,他偶尔的旁敲侧击,时不时的暗自挣扎和纠结,原来母亲都看在眼里。
更没想到,对于沈冬墨的出现,母亲居然接受得这样平静坦然,甚至还主动提出让刚小别重逢的他们先回去休息。
想到这里,许诺不合时宜地联想起沈冬墨第一次去他家时,许仙那个小没良心的东西当时那股反常的热情劲儿——好像一切之前在他看来非常棘手的困难,到了沈冬墨这里,都神奇地迎刃而解。
怎么突然有点沮丧。
他抬起手轻轻捶了沈冬墨胳膊一下:“喂,你到底给我妈灌什么迷魂药了,连亲儿子都能拱手送给你。”
沈冬墨失笑,伸手揉他的卷发:“净胡说八道。”说完他深吸了口气,叹道,“你啊,对他们的了解,远没有他们对你的了解多。”
大概所有做子女的都处在这样的劣势:同样和父母相识几十载的缘分,在我们还是蹒跚学步的婴孩时,他们就已经对我们的喜好了如指掌——喜欢酸的还是甜的,喜欢画画还是音乐,喜欢红色还是蓝色,喜欢热闹还是安静。
而那时的我们尚在牙牙学语,可能连他们姓甚名谁都未必说得清楚。
随着我们长大成人,探索的目光从家里和学校,慢慢投向世界和远方。而他们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我们身上。
多年来投入的感情和精力,从最一开始就不曾平等,我们对父母的了解,又怎么能赶超他们对我们的呢?
许诺失神地瘫坐在座椅里,望着前方的车流,心情有些复杂。
让沈冬墨替他向母亲坦白了也好,否则如果真的换做他被谢女士当面对峙,恐怕得先紧张得晕过去。
后来的几天,他们俩轮流去医院陪谢芳照顾许爸爸。等许父出院,谢芳又专门让许诺请沈冬墨来家里吃饭。
有谢芳帮忙掩护解释,许父也没有怀疑,只当沈冬墨是许诺工作上认识的朋友,听闻对方是做教育产品的,还在桉城刚开了分公司,许父作为大学教授,对沈冬墨颇为欣赏,两人聊得很是投机。
十一假期如期开始。许诺父亲的身体基本康复,虽然这次只是虚惊一场没有大碍,但许诺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把搬家去平桉湖的事早早提上日程,早一点离父母住得更近一些,就能早一点安心。
因为早就计划在十一假期搬家,沈冬墨这次来之前,就已经打包好了一些东西,从恒江带过来。
再次回到平桉湖那套房子,进到楼上他们的“工作室”里时,许诺惊得眼睛都看直了——传说中的“黑凤凰”独角兽3号,正端端正正摆在陈列柜的正中央一格!
这个打破了高达模型史上最高价纪录的王者级别机甲,实物比照片看起来还要精致高级:通体黝黑晶亮,张着漂亮而霸气的双翼,翅膀背面的凹陷处透着若隐若现的神秘蓝紫色光线,是他们上次去日本玩时沈冬墨新买的展示灯条。
“黑凤凰”旁边摆着的是他之前在沈冬墨朋友圈里看过的那个深蓝色扎古。相比起大神级别的“黑凤凰”,许诺对扎古熟悉很多,他自己还刚完工一个红色的。
扎古圆头圆脑的机甲看起来敦实可靠,而且沈冬墨上色的技术很高,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经过了用心打磨,关节处的边缘还都特意喷了深色的做旧效果,看得许诺忍不住一直咂舌称赞。
在这之前,他都完全忘了,和沈冬墨住在一起,意味着沈冬墨的东西也会一点点都搬过来,包括这些宝贝高达收藏!
沈冬墨在旁边抱着胳膊微笑:“把口水擦一擦,以后都是你的,有的是机会慢慢看。”
许诺下意识摸了下嘴角,哪有什么口水……
知道沈冬墨在逗他,许诺有点儿不好意思:“你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怎么能都成我的了?我沾你的光,近距离看看就很满足了。”
沈冬墨走过来搂住他,温柔地亲亲他的发顶:“我都是你的了,我的一切当然也都是你的。”
“你、你什么是我的……”许诺被他说得脸红,支吾着回嘴。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明明不善言辞,说起情话来倒这么熟练。
沈冬墨搂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往旁边退,两人腿脚交缠着一路退到身后的大工作台桌面边。
许诺被逼得无路可退,最后不得不踮起脚,蹭着坐到了桌面上,声音低如蚊呐:“你干嘛啊……”
沈冬墨两只手撑在桌面上,将许诺牢牢圈在怀中,目光炽热呼吸滚烫,大提琴般的声音低沉又性感:“你不是想知道,什么是你的吗?现在告诉你。”
许诺垂下眼睛偷瞄了一眼,立刻抬起手按在沈冬墨胸口,小声劝他:“别、别在这儿,万一把柜子上的模型碰下来……”
沈冬墨轻笑一下,低头在他耳边亲吻,手上熟练地摸索着,声音里带着点顽劣的霸道:“那你乖一点,不就好了。”
许诺身上一抖,两只胳膊突然紧搂住沈冬墨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轻哼一声,耳朵尖红得随时要滴血似的。
沈冬墨的嘴角微扬起来,浅浅地勾出一个得逞的微笑。
展示柜里威风凛凛的高达模型们个个簇新铮亮,光洁的铠甲表面反射着屋里满室春光。高大威猛的机械战机一个个似乎也罩上柔光,展示灯的光线都带了层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