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国士成双》君泗吾

2、2、京中找工作修罗场

　　“容桢你知道的，我想知道大师兄的下落，当然还有我义父的死因。”苏无卦长叹。

　　容桢听他提起他的义父，目光一紧。

　　景王朱载圳，苏鸾故的义父，死于谋反，无子废封，鸾故查了许多年他的死因。

　　都快十三年前的旧案了，在容桢看来即便鸾故想查到一点皮毛，也是难上加难。但他也没有理由拒绝鸾故，他的好友始终只有一个苏鸾故啊。

　　“我给你安排，但你答应我，无论如何自己保重，我会担心你的安危。”容桢柔声说道，五年的别离，跨越千山万水，身为好友他一直为他担心着，“边关，受过很多苦吧……”

　　苏无卦微惊，却没有回答。

　　容桢见状微垂眸，低声道：“鸾故别恨老师，他也有他的难处。”

　　苏鸾故是江陵苏家独子，与他的老师张居正是同乡，更是老师的师侄，然而老师不喜苏鸾故……
　　一开始应该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吧，直至五年前鸾故的“卑劣事迹”败露，老师对鸾故已是厌恶了。
　　而他呢，他不说和鸾故一起长大，也是少时交好，他一直相信鸾故是被冤枉的。

　　苏鸾故的所有“卑劣”，起于两场大案，万历元年的春闱案和万历二年春的宫闱案，如果这种事情发生一次就算了，这事偏偏发生了两次。

　　先是恩科春闱案，苏鸾故被指证帮着别人作弊，收了银子帮人写策论，几个被抓包作弊的进士当庭指证苏鸾故做枪手赚银子，经过这么一闹，苏鸾故险些名誉扫地，若不是还有容桢信他，他直接在京中一带没人肯结交了。

　　只是次年春天的宫闱案，直接将他推向了“卑劣”。

　　起因是宫中某个女官，其实是先帝的一个答应的赤身画像被传人出来了，那个女官羞愤的直接上吊自杀了，结果查来查去，查到此画是苏鸾故所作，这一来苏鸾故直接被抓了，大理寺少卿容桢为他跑断了腿，才改判了流放。

　　苏鸾故去了榆林堡后，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才华，本来是判流放个十几二十年的，他花了五年回来了。

　　偶尔回忆起过去的那些年，苏无卦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所有想都没想过的事就在他的身上神奇的发生了，明明在此之前他就是一个青葱少年，连亲老娘的手都没摸过，他又怎么画得出女人的赤身？
　　只是容桢搞错了，他从未恨过三师叔，本来对于三师叔来说，他只是一个会些歪门邪道的后辈而已。

　　偶尔想想自己受过的苦难，他咬牙发狠能想到报复的人也只有当年那些儿陷害他的人。
　　可得躲好了，别让他日后揪出来了往死里整。

　　晨起后的苏无卦叫了小仆从洗心放热水沐浴。
　　他坐在浴桶里，洗心在一旁放着草药。
　　苏无卦体弱，在榆林堡撑了五年已是极限，如今他每日必要用草药沐浴，且草药放得很讲究。

　　“公子，可是不舒服了？”洗心问道。

　　“没事。”苏无卦淡淡道，额头却已流出许多冷汗。
　　他泡了一会儿，站起来，换了一身衣裳出去。
　　“公子，今日……五月初五。”小仆洗心提醒了一句，抬起头望向苏无卦。
　　苏无卦闭了闭眼，颀长的身子轻颤着。

　　“洗心，去备三坛酒几串肉粽，随我去。”
　　义父景王的陵墓本在其封地，相隔千里，而京中能祭拜的地方，只有景王生前常去的地方而已。
　　五月的濉台，草木茂盛，阳光耀眼。对苏无卦来说却是人间最惨淡的季节。

　　“老东西……起来再陪我喝一坛吧。”
　　醉眼朦胧，他恍惚间忆起十一年前，他十三岁，义父二十七，粉雕玉琢的靳子在还不到八岁。
　　那时的靳子在让人喜欢上，就是一瞬间的事。

　　对啊，一瞬间的事。

　　他不懂什么恋慕，只是喜欢，单纯的喜欢一个八岁大的孩子。

　　“老东西，泉下苦寒……我知道，他一直以为是我给你奉的毒酒，或许他对我所为，皆因你。”他笑了笑，扔掉了手中的空酒坛。

　　“洗心，走吧，长歌楼吃饭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苏无卦随手整理了一下头发。
　　洗心：“啊？还吃啊……”

　　苏无卦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很多年前是算卦、画画、写字、看书，去边关之后便是算卦、做工、巡岗，自从从边关回来之后，便是吃吃吃，大概是过去五年过得太苦了，他开始贪吃起来。
　　只是他身体不好，吃了两个月，狂吃也不胖，对此洗心快嫉妒疯了，跟着公子胡吃海喝两个月，他已胖成个球儿样儿了。

　　洗心也不明白，公子怎么突然能回京了，突然有银子狂吃海喝了，突然由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变得喜欢笑了，只是这种笑里藏刀的淡笑，会让他感到不安。

　　苏无卦至长歌楼，就听门牙说今日端午，长歌楼都订出去了没空座了。
　　苏无卦气笑了，宫里皇帝小儿亲近别个画师晾着他就算了，长歌楼的老板为了端午的暴利把他这老熟人也往外面推了？好啊，他姓苏的是真的好欺负！

　　“小爷我心情不好，别给我闹幺蛾子。”苏无卦向来人狠话不多，一脚踹在门牙身上，疼得门牙嗷嗷直叫。
　　门牙和他老熟人了，五年前这清贵公子可是内敛温柔得可人儿，边关呆了五年，脾气怎么这么臭了。
　　说不过他，门牙只好去找老板告状。

　　老板想说是宫里的公公订了苏公子的老地方，可他还没张开嘴就忍住了。
　　苏无卦以往常住的厢房被腾了出来，里面的客人老板亲自赔礼道歉的劝退了。

　　苏无卦走进厢房，手一伸，又点了一桌子的菜。
　　每次来他必点烤鸭和酸梅汤，洗心都已经吃腻了。
　　苏无卦依旧乐此不疲的吃得带劲，一口鸭肉，一口酸梅汤，唯一不碰端午必备的粽子。

　　洗心目瞪口呆的看着公子，自从公子画风变了以后，发生了很多离奇的事，让他觉得不真实。
　　他欲哭无泪，能不能把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还给他啊！

　　正吃了一会儿，楼道里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门推开了。
　　是大理寺少卿容桢。

　　容桢取下大帽，坐在苏无卦面前，端起一小碗酸梅汤喝了一口，说道：“最近查的严，想进大理寺的多，多花了几天才办好，大理寺狱丞。”

　　苏无卦扔掉鸭骨头，笑道：“多谢容桢。”
　　大理寺狱丞，从九品，掌率狱史。
　　最近各个部门的京官有多么修罗场，他是知道的，两个月前回京后他就在打听了，容桢三天给他办好，已是谢天谢地了。

　　“这是你的新户籍。”容桢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
　　苏无卦接过来一看：“容蔌？”

　　容桢想给苏无卦安排新的身份并不容易，谁都靠不住，最保险的就是安排在自己的家族中，但这也意味着若苏无卦出了问题，容家会承担责任。
　　苏无卦又是何其聪明之人，如何会不懂容桢的苦心。

　　“鸾故……多谢容兄。”他已经很久没有自称鸾故了。

　　“我三日后启程去福州再查商船案，能带一个人去。”容桢说，“你跟上吧。”

　　苏无卦虽已赴任，但仍只是一个闲的发霉的宫廷画师，别的画师为了能给太后娘娘画画像争得头破血流，他坐在一边嗑瓜子，被上司训了几顿后索性不去了。
　　从回京进宫第一天起，天家把他放在角落里，管都不想管，连一次召见都没有。
　　万历帝还是小崽子的时候，他还教过他几日，又不是不认得，小崽子现在这种做法无疑是不想认他。
　　容桢这句话对苏无卦来说简直是救赎，他也不想在京中继续混吃等死了。

　　若不是还有容桢，他不知道还要受多久的罪。
　　火烧火燎的赶回京中，也不过是为了见那个人一面。
　　这世上，也只有他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司礼监秉笔是他苏无卦的同门师弟，那个传言中突然死掉的吉安市府神童，眨眼之间换了身份，净身入了宫中。
　　而这世上，活着的人里，只有他知道，靳安就是靳子在。

　　五年后，他归京第一日，就去找靳安。
　　苏无卦想，他比猪还猪，指望靳安低头认错，还不如多吃几只烤鸭。

　　容桢洗干净手，取出小刀切鸭肉：“我说过很多次了，京中的烤鸭不是这么吃的，你这吃法是随了你那苦命的师弟吧。”
　　苏无卦一愣，在容桢的认识里，靳子在也已经死了呢……
　　…

　　“苏府最近怎样？”从御书房走出来后靳安问半斤。

　　半斤答道：“那个苏大人前段时间一直在托人找关系，是想在京中其他位置找个正经官儿做，听说去刑部和吏部去了好几趟儿，这几天却突然没动静了。”

　　苏无卦是六品画师，画师本来就是闲职，就连这六品的品级拿到京中其他地方，别人认都不会认，在六部即便是从九品的官儿也比他这六品画师强。

　　但若画师被赐了飞鱼服可就不一样了，没错，就是有飞鱼服被赐给画师这种荒唐事儿……
　　苏无卦的上司宫廷画师秦大人就是有飞鱼服的画师，秦大人反感苏无卦，从苏无卦还是苏鸾故的时候就开始反感。

　　秦大人不喜欢苏无卦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苏无卦家世好，长得好，而且宫中的老人们传言，苏无卦曾是先皇隆庆帝的卦师，画师只不过是拿来忽悠外人的身份，隆庆帝驾崩后，苏无卦也一直留在宫中做画师。

　　“苏大人回京，是谁帮的忙，查到没有。”靳安无声走上座撵，低声问道。

　　“锦衣卫那边查到，是李大人。”半斤说完，看了下干爹的脸色。

　　“那他哪来的银子？”靳安又问。

　　半斤诧异了一下，干爹什么时候话变多了，总觉得这个苏大人和干爹之间有什么呢。
　　“是李大人给的，苏大人救了李大人长子一次，还向李大人引荐了徐渭此人，李大人给了他一千两，并且让人送他回京。”

　　靳安垂眸，原来如此。

　　二师兄苏无卦是江陵贵公子，从小花钱大手大脚惯了，这一千两银子也剩不了多少了吧。

　　靳安勾唇一笑，懒洋洋道：“去跟六部打声招呼，谁敢收苏无卦，就等着致仕吧。”
　　致仕就是退休的意思。

　　半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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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评论呢，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