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8 水杯或试管 ...
-
+
周繁看着自己面前的18个水杯，撑着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都已经是上午的最后一个课间了，你们有必要在第五节课上喝整整一杯水吗？
不是，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老师，上课怎么能偷偷喝水？
此时，又一个女生走了过来，“砰”一声推开走廊窗户，一道水流如瀑布一般倾泻在草地上。
“学弟，帮我去接一下水吧。”
沿口还滴着水珠的粉红塑料水杯出现在了周繁的面前的桌子上。
周繁抬起头，非常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好的”。
学姐，大可不必这么逼真，你的伪装我都看到了。
三中的值周活动历史悠久、制度完善，这也就是说学校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对值周生的服务进行评价，甚至拥有投诉的权力。昨天晚上班长徐柏在讲台上苦口婆心地讲了半节晚自习，主旨就是“明天开始我们大家都是孙子”、“高一9班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爸爸“、”被投诉了我们就完蛋了“。
作为一名普普通通高中生，周繁终究还是一人抗下了这19个水杯，叮了咣啷地往水房走了过去。
他把这堆杯子挨个放在地上立好，拿起了一个保温杯，拧开了热水的水龙头。
-
王冶抓着第19个试管靠近水流，注入半试管水后,振荡后把水倒掉,再注入水,振荡后再倒掉,重复几次.
他举起试管，对着实验室里的白炽灯，观察着那顽固的白色絮状沉淀。两秒后，王冶拿起了一旁已经秃噜毛的试管刷，尽量温柔地刷洗试管。试管刷裸露出来的那根铁丝不停的碰到管壁，王冶并不怀疑自己下一瞬间捅穿试管的可能性。
他往试管里接了点儿水又倒了出来，内壁附着的水既不聚成水滴,也不成股流下。
嗯，很好，最后一个试管也被插到了试管架里。
王冶向实验室里间探了探头，“老师，我都刷完了。”
“哦，那你去吃饭吧，下午2点来就行。”实验室老师蹲在一个柜子前，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
王冶看了眼手表，不妙，这个点连最后吃饭的高一都开饭了。
他一把抓过放在第一排座子上的书包，提高声音喊了句“老师再见”,推开门就开始狂奔。
*
等王冶买好饭坐在食堂餐桌的时候，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Nice,今天买到了秘制水蒸蛋和回锅肉。
他把肩上的书包放在旁边的凳子上，脱下羽绒服摞了上去。
活动一下肩颈，夹起一块切得很薄的五花肉，“王冶！”
有人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王冶一激灵把肉抖到了桌子上。
“嘿，你最近在9班咋样啊？我能坐你旁边吗，哦，我忘了你吃饭左撇子。那我坐你对面好了！你怎么低着头不说话啊，几天不见就把我忘了吗？”
安静点吧，看不出来我正在为这片肉默哀吗？王冶在心里已经拿起宽胶带把对面这个人的嘴封上了。
魏新浑然不觉，一张大嘴继续在那儿叭叭，“哎，30班还是那副鬼样子，每天都闹腾得很，根本管不住！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当班长，累死个人，早晚给我喊哑了。”
“哦，那你就跟班主任反映一下啊。”王冶在对话中一向是倾听者和建议者的角色，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魏新嘴皮子太利索，所以他插不上话。
魏新轻蔑的“哈”了一声，“对这帮人有什么用吗？他们这种人不学就算了，还要让整个班的人都学不了！”
处于愤怒，魏新没有控制好这句话的音量，以至于邻桌的人纷纷侧目。
魏新发觉自己的失态，低下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扒拉着碗里的菜。
王冶跟他也比较熟悉了，毕竟上学期坐了小半年的同桌，知道这人在气头上的时候说什么都白费口舌，索性就沉默地继续吃饭。
虽然才分班一个月，王冶觉得已经是恍如隔世了，在30班的那些记忆好像已经开始渐渐的从脑中抽离，愈发的模糊起来。但30班绝对没有魏新口中的那么不堪，大部分人还是在积极努力学习啊，没必要全盘否定吧……
魏新缓和了一下，继续用恶狠狠的语气说：“我跟你说件更恶心的事儿。咱们分班标准不是高一上的期末考试成绩年级排名吗？我和涂克大概都是一千出头，我还比他高十几名。没想到最后涂克分到重点班了。后来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去找林老师问为什么。结果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人说像我和他这种卡线的，差不多一个分其实就是靠关系!哼，我拼死拼活考那几分怎么能比过校领导一个电话？”
“草，我现在越想越难受，凭什么我他妈就要呆在这破普通班，跟这群傻逼一起上课呢，他涂克凭什么，就是因为打了一个电话吗！！”
魏新越说越激动，把碗往桌子上一磕、筷子也拍到了桌面上。王冶见架势不太对，立马拽住魏新的校服袖子。
“走，咱们先出去再说。”
/
俩人倒了饭，从食堂走了出来，魏新一直在大口吸气，好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王冶非常担心他下一秒哭出来，这就非常难办了，平常看见女生哭他都束手无策，这一个大老爷们儿哭了该咋整啊。
他决定还是先打破沉默：“那这件事你想得到什么结果呢？”
“揭发这件事吗，还是只是想说出来发泄？”
魏新愣住了，没有想到王冶会问这些他根本没想过的问题，他以为王冶会安慰他几句或者跟他一起指天咒地破口大骂。
“我……我就是很生气，你不觉得……”
“如果想揭发，你就收集证据证实这件事，”王冶打断他，冷静地说，“如果只是发泄不满，那就继续，我听着。”
“王冶，你什么意思，啊？我找你说是因为我把你当哥们儿，你说我跟你发泄情绪！也对，你能懂我啥啊！你之前是普通班第一，永远都高高在上，跟我们这些人根本不是一路子！”
魏新吼完这一通，感觉自己明显在无理取闹，但吵架的时候话就是不经脑子说了出来。后悔也没有办法，只能梗着脖子冲气势。
“魏新，问题的根本就是你心理落差增大了。你一直觉得自己不应该呆在普通班，“本来是你的东西结果给了别人”肯定比“因为实力不够没法拥有”要更让人难受。如果你敢于面对后果，愿意付出时间和精力，你就跟你家长商量举报学校，让他们查这件事还你公道；如果你不敢，你就尝试着接受你周围的环境，少一些戾气，没有什么“这些人”、“那些人”，你做你自己就行了。往好了想，这件事也侧面应证了你的实力不只是普通班的水平。至于我高高在上……”
王冶摸了摸鼻子。
“那你也去做高高在上的人，不要给任何人暗箱操作的机会。“
+
王冶本以为中午饭只吃了几口已经够惨了，勉勉强强踩着封楼铃进了宿舍，差点被宿管抓住扣分。
第二天，他发现自己错了。
“其实30支试管一点也不多，你15支，我15支，很快就刷完了。“
周繁拿着试管刷非常随意的在试管里捅来捅去，丝毫不在意那脆弱的玻璃。
“你刚才不是说帮你搬硫酸吗？”王冶坐在小圆椅上，双手撑着边儿，一蹬地咕噜咕噜转了一圈。
本来昨天晚上要重新分配值周任务，但由于晚自习被数物化老师瓜分，徐柏好不容易争取了5分钟，最终大家一致决定A、B、C三组的成员按学号排序交换。
也就是A组的一号今天要做B组一号昨天的活儿，而B组一号要去做C组一号原来的活儿。A组的任务主要是在各楼层固定值周，B组的任务是派到学校各个办公室给老师打下手，C组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大家一想还挺公平，三天过了三种人生，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周繁和王冶按学号排在A、B组中相同，所以今天周繁就是实验室老师的专属清洁工，王冶就是满学校瞎转的大板砖。
而在一分钟前，周繁看见王冶从实验楼前溜达过去，隔着窗子把他喊了进来。
“先刷完再搬，不着急，一件一件来。“周繁随口回了一句。
王冶抄起双臂，靠在后一桌的试验台上，“我也不着急，我看着你刷。”
周繁停下手里的动作，把试管搁在桌子上，转过来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你还记得昨天中午……是哪一位好心人在你饥寒交迫的时候雪中送炭，给你扔了一个市值四块五的肉松面包吗”
王冶：“……”好吧，吃人嘴短，所以闭嘴。
两人僵持的时候，周繁搁在桌边的试管往边上滚了滚，探出了半个身子。
看到了这一幕的王冶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抓住了下坠的试管。
王冶冲周繁摇了摇左手的试管，“看见没，我帮你省了十五块。”实验室物品照价赔偿赔偿清单上第一行就是“试管 15元”，整个表格大剌剌地被张贴在实验室守则的旁边，几乎占了半面墙。
“剩下那十一块五你就不用还了，请我吃顿好的就行。”王冶把试管塞回周繁手里，趴在桌子混着浓浓的鼻音开出了不平等条款。
周繁任劳任怨地继续刷起了这根命运多舛的试管，以无奈的叹息声做了答复。
这两个某重点中学高一的男学生竟然都不觉得这个二十以内简单加减法有什么问题。
-
话虽如此，王冶还是帮周繁刷了试管，就当是日行一善了。由于技术过于熟练，他两支都刷完了周繁一支也还没搞定，所以据王冶统计，他刷了21支。
刚从试管地狱里出来两人，被冰水冻得通红的手扛起了一箱硫酸溶液。
走了两步不到，周繁突然站住了，“是不是拿错了，怎么这么沉。“
“可能因为硫酸的密度比较大吧。“在后面搬箱子的王冶看了一眼细口瓶上的标签。
周繁觉得自己的手臂快断了，“我不行了，咱们歇一下吧，先放地上先放地上。“
“一共就走十几米，你两步就歇一下，五箱得搬到什么时候？”王冶都无奈了，但还是配合着周繁把箱子缓缓放到了地上。
“我刚才姿势没调整好，扭到胳膊了，“周繁做了两次肩绕环又甩了甩胳膊，”行，咱们开始吧！”
这次好不容易走了十步之后，“为什么我感觉还是好沉？“周繁发出来自灵魂深处和来自他胳膊肘的疑问。
“我也。”王冶难得附和了周繁，“咱们歇一下吧。”
“嘿，菜鸡。你十步就休息一下，五箱得搬到什么时候呢？”周繁毫无心理负担地借用了王冶的嘲讽句式，并且别有新意的加入了嘲讽意味十足的称呼用词和感叹用词。
周繁卯足了劲儿往前走，王冶也只能跟着他哼哧哼哧地搬。
当两人把第一箱搬进实验室之后，缓了个十来秒才接受了还有四箱的事实。
“走吧，”王冶冲周繁挑了挑下巴，“快点搬完得了。”
“诶，再歇一会儿。”
王冶把周繁从地上扽起来，不由分说拍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出了实验室。
“快搬，我还等着你请我吃午饭呢。”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 8 水杯或试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