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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洪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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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上,有一条很长很长的江流 但它到底长到了什么程度呢?
它跨越了数不尽的国界线,也横亘了近五千年的历史,而在它的一处缓慢流域附近,坐落着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村子.........
村子名为“打渔村”,顾名思义,这里的人儿世代以打鱼为生。
可就在这么一个初生的婴儿啼哭之际,万里无云的夜空之下却突然响起了翻滚升腾的躁动之声!
仍在水边的人们在疑惑还未成型之时,便发现了本应缓慢的水流骤然加疾,好似短兵相接前那骇人的万马奔腾之景,知晓这意味着什么的人们立刻跑回村里奔走相告——洪水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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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是洪水过去,待在山上的人们等待救援的同时也在冷眼看着那对夫妻和他们怀里的婴儿,那是个不久前刚出生的孩子,但却已经长齐了牙齿。
没人惊讶于这长牙的速度,因为更让他们惊讶的是........
那是两排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如同恶魔般的鲨鱼牙!
——
数年过去,村子早已恢复了原样,人们依旧以打鱼为生,村口被洪水压塌却没被冲走的木杆被重新竖立了起来,上面飘着一顶刻画着“渔”的旗帜。
而坐落在村子后方,曾经救过全村人性命的大山上长满了鲜花绿草,林间的小动物也种类多样。
这在洪水来临前是绝对无法看到的景象,因为人们的荒淫无度,数年前的大山里生态平衡被几近破坏,寸草不生完全是常有的事。
只不过没人会把这异景与那个孩子联系在一起........
没错,就是那个满嘴尽是鲨鱼牙的孩子。
如今,他的父母已经因为他而不堪负重最终死去,只因那个传说——
鲨鱼代表着血腥与痛苦,而附有鲨鱼牙的孩子.......则是“不详”。
那年的洪水被认定了是他所带来的,于是乎所有的村民都避讳着他,就连小孩子们也被同时灌注了这样的思想。
在他父母去世后,村民们便把他送到了山上去。
因为村民们一致认为是山神发威救了他们,所以他们认为这山肯定能克住这个孩子的“不详”,而恰好在此之后一片生机覆盖整座大山,他们便更是肯定了那迷信得几乎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这样的生活其实本也不错,不论对那个孩子还是这些村民来说。
可偏偏就是一语成了谶,灾祸从不等。
“不详”的名号自被赋予起,便代表着永远不会结束。
这一天,被传闻震慑着而不敢靠近这座大山的孩子们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领头的孩子.......
他总觉得这个传闻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于是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后,他就带着这一群尚未脱去幼稚便热血上头的孩子们往那座山走去。
——
鲨鱼牙的孩子是个男孩,除了那满嘴的牙齿外,其他与平常的孩子并无不同。
但他却并没有得到过自己的名字,因为就连他的父母都觉得这是个灾祸,如果不是亲生的血肉,可能他们根本不会去养着他。
而也在这一天,在山中与动物为伴,视花草为友,拾花果饱腹,取清泉解渴的小男孩从冰冷的石板上爬起。
他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默默地起身朝着记忆里他无数次去过的小溪走去。
记忆里,曾经有人对着他喊过“洪灾”的字眼,他不懂得这个词的含义,却也明白这是个贬义的词语,这是村里人排斥自己的表现。于是自打他被送到山里来,他便尽量地和村里的人们隔离了开来,只有曾经与他父母关系比较好的人家会偶尔到山里来送些食物给他。
可也就这样罢了.......
小男孩慢慢走到了小溪边,将装了少许自己方才沿路采集的果子的篮子放到了一边,他身上穿着一件村里丢弃不要的衣服和裤子,虽然很脏并且有大量的布丁,但却恰好合身。
接着,他便俯下了身,捧起了一掬清水,正准备低下头去饮用。
可这时,突然一块石头砸到了他的身上,他的手也不自觉放了开来,水没了承力,哗啦地掉回小溪间泛起了水花。
没等他反应过来,许多的石头也一并朝他袭来。
丢石头的人便是方才那些热血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子们,兴趣高涨的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将石头丢过去。
而猝不及防的小男孩被砸中了脸,随即他便疼得呲起牙来,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的孩子们看到了,那满嘴尖锐的鲨鱼牙齿瞬间给他们发热的大脑泼了一盆冷水,于是乎一个个恐惧地大叫着跑了。
但仍旧有一个小女孩站在了原地,虽然与那些孩子们在同一个队伍,她却担心地望着正跪在地上吐血的小男孩。
只不过仅仅一会儿,小女孩也害怕地离开了。
小男孩没有去管故这些,他不知所措地注视着掉在地上的牙齿,还有牙齿周围殷红的血迹。
但他却突然发现,本是缓流的小溪,竟然在不断地激起微弱的浪花,浪花在岸边拍打着,就好像大海与礁石一般........
被吓坏的孩子们跑回了家里,添油加醋地将一天的经过告诉了家长们,曲折的事实点燃了家长们的怒火,齐聚着拿着工具浩浩荡荡地往山上赶去,并且一边叫嚷着要抓住那个怪物。
不明事理的小男孩被抓到了村子的大门边,一个健壮的青年人拿着一根木棍耀武扬威,吐出一个个小男孩难以理解的词语,但即便他再不知所谓,他也明白,那根木棍即将敲打在自己的身上。
围观的人们无不是冷眼旁观着,曾经给他送过食物对他好的人尽管心有不忍,但也只能默默地回到家里不愿目睹现场。
木棍划过空气,发出“呼呼”的声音,与此同时的还有那一下又一下的打在小男孩脸上的声音,那声音很刺耳,似乎要将小男孩幼嫩的内心刺破。
小女孩被母亲拉着离开这残忍的施暴现场,但小女孩不愿离开的眼神却无时无刻不在表现着她生为女性那悲天悯人的内心,那对一个不相识的可怜人的,发自内心的怜悯。
“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子?那个人.......好可怜........”
母亲紧紧地拉着小女孩的手望家里走去,小女孩却莫名觉得那手更紧了几分。
“白芷,妈妈知道你不忍心,但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那天晚上,大雨冲刷着这座村庄,冲刷着满地的血,冲刷着碎落一地的尖锐的牙齿,冲刷着小男孩痛苦的内心。
他躺在地面上,无助地哭着,泪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交杂着编制成灾难的前奏乐。
望着外面天色,心有不忍的白芷,撑着一把伞偷偷地跑了出来,她拿着蓑衣和毛巾,踩着满地的水花跑到了村口。
村口木杆上的旗帜在雨中大肆舞动着,时而发出“扑腾扑腾”的声音,如同一只正在鸣叫的乌鸦。
白芷蹲下了身,轻轻地为男孩盖上了蓑衣,又拿着毛巾擦去了男孩脸上的血迹和泪水,也擦去了男孩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男孩想起了那条小溪,毅然决然地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口里那颗将掉不掉的牙齿推了开来。
刹那间,巨大的洪水翻滚着吞噬了整个村庄,也同时吞噬村庄后那高耸的大山——
大水带来了所有的怨念,也带走了所有的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