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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盏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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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夕阳轻吻着西山,悄然为世界留下一层昏黄的光影,红晕的梅子味晚霞,红着脸浮在空中。
顾星河在高三教学楼下等着姜卿,下午放学人流涌动,顾星河一眼就看见刚从下来的姜卿。
少年弯着月牙般的眼睛,携过清风,穿过人流跑过去:“哥!”
他冲过去,一副高兴得像是中了一百亿彩票的模样,跑到姜卿面前还差点刹不住车。他一副期待的样子,眼中闪烁着星星。
姜卿伸出手将他搭在额前的碎发撩开,他道:“逃课?”
顾星河又心虚的低着头,忽然头顶的重量加重,姜卿一只手搭在他头上叹气:“回去早好好教育你。”
顾星河晃着鼓着左脸的腮帮子,垂着眸长长的眼睫被夕阳的余光印在脸上,他耍着无赖:“哥,我错啦。”
“先吃饭去。”
“好嘞!”
顾星河倒是兴致勃勃的与他说着话,“哥,马上要期中考试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姜卿想了想,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那就是准备好咯?”顾星河并着姜卿的肩,一起走,一边道:“哎,期中考试结束之后,又要有运动会诶!”
“嗯。”
“哥,你要参加嘛?”顾星河跟在姜卿后面排着队,“去年哥哥好像没参加诶。”
“嗯。”
“哥,你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冷淡!”顾星河道:“平常你都不会这样敷衍我的。”
姜卿笑着看向他,他微微上扬的眼角,弯弯的薄唇,看起来有些风流。淡漠的,轻轻的扫过顾星河。
顾星河将脑袋凑上前去:“哥?你还在生我气?”
“哥?”
喊了姜卿几声后,姜卿却不看他,顾星河自讨没趣,也不期待姜卿回应了,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哥,你们压力大不大?紧不紧张?”
顾星河又说:“应该是大的,紧张的吧。有压力也很正常。”
顾星河端着餐盘坐在姜卿对面,道:“哥,你们英语听不听得懂?我看那老师教的挺好的。”
“对了,哥。今天贺桂华不是来追我吗?我一溜烟就跑了,欸你知不知道,正巧那时候下课铃就响了。”顾星河弯着眼眸笑道:“嘿,这贺桂华跑不过我。”
姜卿凉凉的扫了他一眼,选了个位置坐下:“吃饭。”
“哦~”顾星河懒懒散散的应了一声。
顾星河的话匣子终于闭上了。
姜卿垂眸在自己餐盘里,拣了一些鱼肉放在顾星河的盘子里。鱼肉被这食堂阿姨炒的又香又嫩,清蒸的,看起来又鲜又美。
顾星河想了想凑过去道:“哥,你是要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吗?”
姜卿抬起眼睛来看着他,他似乎不解,歪着头想了想,突然嘴角抽了抽,轻笑两声。
“哥,你干嘛笑啊。”
姜卿的右手中拿着一双筷子,未曾落下,他手肘搭在桌上,他右手搭在唇上轻轻笑道:“我……我想到你长得白白胖胖的样子。”
顾星河狠狠地将鱼肉卷着大米饭塞进自己嘴里,看起来气鼓鼓的模样:“我觉得挺可爱的啊。”
“嗯,知道了!”
“猪到了。”顾星河嘴中嚼着饭,也没头没脑的跟着姜卿说道。
……
晚自习。
因为顾星河不是高三,不用必须住校,所以高二年级住校的人就少的多。于是高二住校生的晚自习是和高一的一起上的,多多少少就有些鱼龙混杂。
顾星河的作业早就做完了,他正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忽然听到一声巨响,他皱了皱眉,颇为不耐的睁开眼睛。
“操。”顾星河起床气比较大,被吵醒了十分不爽。
讲台上不是老师,是一位宿管。因为是高一高二打乱在一起上的晚自习,所以没有老师讲课,所以来管学生的也是一位宿管。
那位宿管此刻正被学生拿着椅子砸上来,那位宿管是个看起来四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椅子的下方是铁做的,挺结实。砸在宿管身上时,宿管手臂顿时肿了紫青色的一大块。
学生脸上挂着混不吝的笑容,染着金黄的头发,打着明闪闪的耳钉,穿着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衣服。
“老头儿。”那学生神色桀骜,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胸脯对他道:“知道我谁吗?康企的继承人,敢管我?你踏马不想活了吧!”
顾星河旁边那组的女生就说着:“这康炎超不就是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才这么豪横的吗?”
“就是。”另一个女生附和道,“诶,他朝咱们这边看过来了,小声点。”
“这不是高二(10)班的吗?”有几个男生道:“看他牛批的很哦。”
十班是属于C类班,而这康炎超就是高二(10)班的艺考生,不过因为成绩不理想,当初连市三阶的那种学校都是考不上的,家里有个小企业,父亲有些钱便砸钱,将他砸进了市一阶的这所中学。
于是,康炎超更加的混账,认为所有事都可以靠前来解决。吃穿用度上更加奢侈,私底下的生活更是糜乱,睡过的女生不在少数,打架斗殴更是常有的事。
因为这堂晚自习宿管被学生殴打,所以大家顿时慌乱一团,有的女生根本就不敢动。
“妈的,老头。”他扇了宿管一巴掌,“你听不懂话是吧?还告老师?我告诉你,你就是告校长也他妈没用。”
那宿管没还手。
看着宿管没还手,康炎超更来劲了,手下越来越每个度了。
康炎超从花衫的包里掏了一个钱包出来,他从里面摸了五百块钱出来,砸在地上:“喏,给你的补偿。”
有些人就小声说:“当宿管大叔是人肉沙袋啊,什么人啊。”
“自己父亲在是个老总也不能这样缺德吧。”
“我就觉得他没道德底线……”
讲台上,康炎超皱着眉瞪下面的学生:“舌头不想要了吗?”
“我草,你妈。”几个男生感觉尊严被侮辱了,心里也是十分不爽,只是没人再说话了。
突然,一道明亮清澈的少年声线响起:“五百块钱你就想打发算了?”
康炎超看向说话的少年,少年眼睛微冷,显然有些怒气。
一向没说话的顾星河,突然出声。康炎超看着他:“哎哟哎哟,了不得了,这不是一班的吗?”
顾星河挑眉道:“五百块钱乞丐都不稀罕呢。”
“操你妈。”康炎超指着他骂道:“别他妈不识相。”
“你骂谁妈?”
“还能骂谁……”他话还没说完,顾星河已经上前一拳向他揍去。
“操。”顾星河将他打趴下在地上:“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他手中握着康炎超的衣领,手中的劲越发的狠,康炎超能听到顾星河那只手的骨节“咯咯”发响。
“怎么了?”康炎超还了一拳,“我就是说了怎么了?你有种敢打死我吗?我可是有背景的。哦对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顾星河你是领养的吧!是不是没妈了?哈哈哈……”
“没妈了,真踏马可怜哈哈哈哈。”
“原来你是领养的,没人要的啊哈哈……”
顾星河红着眼,揪着康炎超的头发,去撞地下,整个教室就听到“咚咚”的响声。他像是杀红了眼,下手越来越狠。
康炎超几次三番想反击,可都没有机会,不知道是谁趁机跑出去喊了声老师。
那老师急忙跑过来,将二人分开。
顾星河那个要杀人一样的目光像是钉在康炎超身上。
钱伊今天正好值班,检查晚自习上课的情况,刚走到这边走廊就被学生喊来。
钱伊走过去,拿出手机拨打了110,将宿管送去医院。
医务室的老师也赶来,送走那个宿管之后,有检查顾星河和康炎超两人的伤口。
康炎超脑部受创严重,后脑勺糊了一滩血,鼻梁骨被打断了,脸部有轻微的肿。
顾星河手臂被抓破了,右下颌有些青紫,不过两只手骨都流了血,滴滴答答的顺着手指滑落滴在地上。
钱伊了解情况后,将康炎超和顾星河带到德育处,这次事主要都是由康炎超引起的,责任最大,连校长都赶来处理。
顾星河则被解放带到医务室去处理伤口。
顾星河垂着眼,眼眶有些红,一直没出声。 医务室的医生对他道:“忍着点啊,这个药撒上去有点疼。”
顾星河没说话,麻木的看着他的动作,他似乎都感觉不到什么痛。
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医生又给他开药,他正在拿着药的时间,医务室的大门“哐”的一声撞在墙上,似乎墙皮都抖落几块。
顾星河麻木的抬起头,见姜卿一脸紧张的站在门口,他抿着唇,走到顾星河旁边:“星河。”
顾星河的眼眶突然就红了,他没说话,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医生见是姜卿,他也知道姜卿是顾星河的哥哥,于是就将刚开的药膏递给姜卿,“这个药擦他手上那,用纱布包起来,一天隔差不多一两个小时换一次。这个药膏呢,擦手臂和他右脸上,这个一天擦三次。”
“嗯。”姜卿淡然接过,又跟医生去把药的钱付清。
“走了,星河。”
顾星河眨眨眼睛,没有几分活气,就这样跟着姜卿身后走。
学校的道路上明着几盏昏黄的灯,两人沉默的走了一段路,顾星河突然道:“哥,你怎么来了。”
“刚刚下晚自习就听他们说的。”姜卿道。
顾星河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顾星河问:“哥,你是要带我会宿舍吗?”
“嗯。”
顾星河停了下来,没再跟着他走。
见他不跟过来,姜卿顿了顿脚步,又走回去:“好了,陪你聊聊。”
顾星河没动,姜卿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带走。
下了晚自习的操场上,仍然有一些小情侣在散步。顾星河被他哥带到看台上坐着,两人在隐晦的角落里。
“怎么了?”姜卿放缓了语气,柔声问道。
他的手仍旧搂着顾星河的脖子,顾星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有什么事跟你哥讲。”姜卿说:“哥哥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打架的对不对。”
顾星河闷闷的点头一声,过了许久他道:“哥哥……我不想在这个学校里待下去了。”
“为什么呢?”姜卿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有什么事跟哥哥讲,我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顾星河眼眶唰一下就红了,他又觉得哭丢了男人尊严,于是他用两只手捂着眼睛:“他们都知道我是领养的了,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说到最后,一直积压在顾星河十多年的心结让他突然崩溃了。
“哥,他们都知道我是没人要的孤儿了。”顾星河趴在姜卿怀中,试图遮盖自己,“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呢,明明什么都没有……”
看着怀中的弟弟,姜卿的手一顿,他轻轻按在顾星河的背上。
“明明很努力改变这一切,希望他们看我的眼神不要不一样。”顾星河说:“可是老天总是这么不公平,人一出生下来命运就是注定的吗?任你怎么努力改变,怎么躲避,可是都无济于事。”
姜卿抱着他,轻轻安慰道:“你还有很多东西啊,有着独一无二的你的少年心性,有着属于你的世界,谁有规定每个人的世界都必须一样才算幸福呢?与其去过那种千篇一律的生活,还不如去饮几杯人生起落。”
他知道他弟弟最怕的是什么。
他揉揉顾星河的头,道:“星河啊,你知道世界上最锋利的是什么?”
顾星河一怔,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去看姜卿,他面前的少年落入他眼底的星辰,少年用手轻轻将他额前的碎发掀上去,露出他的眉目,少年又说:“星河啊,你知道世界上最柔软的是什么吗?”
世界上最柔软的是什么?最锋利的是什么?
顾星河看着姜卿,姜卿弯着眉梢又道:“不过最锋利又如何?人人心中有盏灯,强者经风不熄,弱者随风即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