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糖偷吻你》倾沐妖妖

2、姜卿

　　金秋八月末，桂花飘香。

　　顾星河六岁这年，已经从幼儿园毕业了，快要读一年级了。

　　“哥哥你快看，这是我们班的毕业照！”

　　“知道了，看到了。”姜卿嗯嗯的敷衍。

　　顾星河兴致勃勃的指着相册上的照片道：“这个是我幼儿园小班的时候，第一次参加六一儿童节，我一口气吃了三碗小汤圆呢！”

　　“嗯。”

　　从顾星河五岁开始，他动不动就要提出，要去卿卿哥哥家玩的要求。

　　陈媛媛对此感到莫名其妙，两个小孩子的性格简直一个天一个地，怎么会有交集，会玩到一块儿去呢？

　　陈媛媛没有办法的摇摇头，将顾星河带到姜家，每次都是姜卿开的门，只要他一开门，顾星河就会朝他扑去。

　　“哥哥！”

　　姜卿没有答话，冷脸将顾星河从他身上拽下来。

　　“姜卿啊，星河就在你这玩会啊，抱歉啊。”陈媛媛笑了笑，“星河，妈妈去上班了啊。”

　　“好的妈妈！”顾星河看到自己妈妈转身将门关上，他立刻冲着姜卿道，“哥哥今天是什么糖。”

　　姜卿回了自己的房间，顾星河立即跟上，看到姜卿埋着头在找顾星河问，“哥哥，我能坐你的床上吗。”

　　“嗯。”姜卿端起一盒哆啦a梦的蓝色铁盒子，递给顾星河，“今天你可以吃五颗糖。”

　　顾星河点点头，抱着盒子下了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动画片。姜卿将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一点，自己在一旁看书，看的是《世说新语》。

　　“哥哥为什么你的名字只有两个，好多小朋友都是三个字的。”顾星河问了一个五岁小朋友该问的幼稚得不得了的问题。

　　“……”姜卿保持沉默。

　　“妈妈叫我星河，那我将你小卿还是卿卿呢？”顾星河天真直白的问。

　　听到小卿这个名字直接让姜卿抽了抽嘴角，他低头看着《世说新语》中的“惑溺”篇道，“卿卿。”

　　顾星河抱着装着奶糖的铁盒子直接朝姜卿贴上去，“卿卿！”

　　“叫哥。”姜卿不喜欢这么甜腻死了的称呼，皱了皱眉反驳道。

　　顾星河已经忘记自己吃的是第几颗糖了，一手抓着剥开糖纸就往嘴里塞。姜卿将书丢在旁边，一只手抓着顾星河。

　　顾星河：“？”

　　“这是第六颗了。”姜卿歪着头。

　　“可是哥哥，我已经剥开了。”顾星河对着他笑着，虽然他手动不了了，但是他手腕能活动，于是他手腕动了动将糖丢在自己的嘴巴里。

　　“……”

　　“嘻嘻~哥哥好甜。”

　　姜卿没有说话，起身走到玩具角，搭起了积木，这个架势好像这一天都不会理顾星河了。

　　不是他小气，一个小弟不听大哥的话真的很损那个大哥的面子，脱离自己掌控的感受姜卿很不喜欢。

　　顾星河看着他生着闷气，明白自己错了。

　　“哥哥，我错了。”

　　姜卿自顾自的搭起积木。

　　“哥哥我再也不会了。”

　　姜卿捡起一旁的红色木块给房子做了封顶。

　　“卿卿……”

　　姜卿微微掀起眼眸，“出尔反尔的孩子会让人不喜欢。”

　　顾星河浅显的懂得出尔反尔这个词，他想到说好只戴三分钟太阳花却怎么也不给的丁菲菲。顾星河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

　　顾星河没有说话了，他僵着叫爬上沙发上坐着，想着想着心里有些心酸和愧疚，想着想着自己是个坏孩子，想着想着他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了。

　　但是他没有哭出声来，顾星河觉得做错事的孩子哭是不对的，他不能让哥哥看到。

　　姜卿也没有看过来，一心的搭着积木，这栋房子很安静。

　　过了一会出门买菜的彤姨回来了，“呀！小姜，星河今天又来了？？”

　　姜卿没抬眼淡淡“嗯”了一声。

　　“哎呀，星河这孩子怎么哭了？”

　　姜卿抬起头。当然彤姨这一声给努力掩盖情绪的顾星河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再也崩不住情绪哭了出来。

　　“……”姜卿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怎么了。”

　　“哥哥我错了，我不是出尔反尔的坏孩子，我再也不会了。”顾星河揉着红红的眼睛，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和他哥哥坐在一起。

　　姜卿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真的做绝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没有怪你，星河。”

　　门铃响了，彤姨从厨房出来，慌忙的系上了围裙，跑去开门。

　　陈媛媛对着彤姨笑着点了点头对着顾星河说，“星河我们回家啦！”

　　“哦。”顾星河背过身擦了擦眼泪，凑在姜卿身旁说着悄悄话，“哥哥，以后我会天天来的，只要哥哥原谅我好不好。”

　　姜卿抿着的嘴角微微上扬，“好。”

　　小孩身上有很浓郁的大白兔奶糖的味道，特别是凑近的时候，甜腻的奶糖味就好像包围着姜卿一样。

　　姜卿其实不喜欢吃糖，顾星河喜欢，于是每次去超市姜卿都会特意选几盒奶糖和糖果。他不是很喜欢糖这种甜腻的味道，现在顾星河的味道，他觉得……还不错。

　　顾星河转身不小心碰到积木。

　　搭了几个小时的积木就这样轰然倒塌，功亏一篑。

　　顾星河连忙抬眼看了看姜卿：“……”

　　姜卿:“……”

　　姜卿看着顾星河和他妈妈走了之后，捏着手中的积木，有些不好的预感。

　　姜卿每天的环境似乎都是一个人的，从他打记事起就是这样，早晨妈妈去上班，加班到凌晨，去上海各区奔波见客户，爸爸经常出差，就算回到上海大多时间也是在公司。姜卿除了星期一那只猫没有什么朋友了，不过，他现在有了一个顾星河。

　　……

　　就这样连续过了几天，姜卿满心的希望也慢慢的被时间消磨了，顾星河没有来了。

　　那一句“哥哥，以后我会天天来的。”顾星河没有实现，所以姜卿理所当然的不能原谅他。

　　姜卿觉得顾星河一定会来的，但是顾星河依旧没有来。

　　小孩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直到几天后，他看见他的妈妈赵黎慌忙的回家了。

　　他感觉很意外，心里最多的还是高兴，因为他的妈妈从来没有在下午这种时间就下班回家来陪姜卿了。

　　虽然他还是很想顾星河，那个陪了他一年，满身白兔奶糖味的小孩。

　　但是他不会再相信顾星河的，他永远都不会原谅顾星河，姜卿这样想。

　　这种念想被他妈妈赵黎打碎了，或许这种念想根本不堪一击。

　　这一天外面下了很大一场雨，打着雷，雷声有些大。

　　赵黎进了门，将披散在两肩的头发随意捞了起来扎着，牵着姜卿的手就走。

　　“星河的妈妈在陆家嘴出了车祸。”

　　“进了ICU。”

　　一点一点的信息撞入姜卿的脑海里，他诧异的瞪大眼睛。

　　后来医院宣布抢救无效的时候，赵黎眼睛死死盯着房间里的那台呈直线的心电图机，忽然她抽泣出声。

　　陈媛媛死了。

　　姜卿没有在医院看到顾星河，他也不想在医院这幅场景让顾星河看到。

　　赵黎牵着姜卿的手来到了上海市的一家福利院，姜卿才看了顾星河。

　　福利院还跑着两个孩子，跌跌撞撞的跑到屋子里，一些小孩躺在床上，一些小孩写着作业。气氛闷热又无聊，孩子们必须要扬起微笑。

　　他在一间白色的小房间里，有一张小床，顾星河蹲在墙角发呆，他的手上和脖子上都结了痂，额头上也用白色的纱布包起，他望了一眼姜卿，抿着嘴，头埋进了手肘，哭了出来。

　　姜卿也很不是滋味，他鼻头有些发酸，进了房间蹲在顾星河身边，叫了许多天都没开口叫的名字，“星河。”

　　“哥。”顾星河轻轻地唤了一声，接着声音便哭到了抽搐，他有些头晕气喘还有点胸闷。

　　姜卿不会说什么话，更别说安慰人，张了张唇终究还是没说话，他将顾星河揽到怀里，拍着他的背。

　　这天晚上，姜卿和顾星河坐在床上，看到赵黎在房间里踱步徘徊，走来走去。赵黎这最近都在办顾星河的手续和安排陈媛媛的后事，最好的姐妹走了，赵黎情绪有些崩不住，接近崩溃。

　　这天晚上，顾星河觉得天格外的黑，黑得有些怕，顾星河很怕死，他很怕鬼，他很怕黑。

　　他在姜卿的怀里没说话，只是一直在哭。

　　他是不是……没有妈妈了。

　　这天下午期间，姜卿看到了什么叫吃人血馒头。顾星河那一个个亲戚像是炼狱中的恶鬼，陈媛媛父母早已驾鹤西去，这些亲戚就是顾星河唯一的亲人了，他们剥夺财产，几乎几家人为了财产可以说吵得鸡飞狗跳，后来在陆家嘴的房子分给了他们，但他们都没想过要抚养过顾星河。

　　“叫他爸来养啊！”

　　“一个人跑到国外不知道干什么！”

　　是啊，顾星河的爸爸，顾星河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爸爸，但是顾星河的妈妈告诉他，他爸爸是个超级大英雄。

　　一些能被法律分给亲戚的财产都被分走了，一点也不剩，这种人血馒头他们吃的尽兴，最后没什么价值之后都走了，最后也没人提出抚养顾星河。

　　姜卿看到顾星河一个叔叔想提出抚养的，但是他妻子立即反对，“抚养？你是神仙吧！！我们这房价一天比一天高死人，静安区一个月的房租都是8500左右，吃饭都是省吃俭用，现在还多一口饭！”

　　“不是，以前小媛不是还帮过我们吗。”

　　“行行行！说的像我是那种白眼狼，我不想帮小媛养？？”女人叉着腰，满脸复杂的情绪，言语间还颇有些激动，“呵！你养吧，这上海你多口饭，你就去睡天桥吧！”

　　这一家算是最后一个走的。

　　最后还是败给了现实。

　　赵黎这一天哭了不下三次，她看着那些人吃着人血馒头就替陈媛媛的不值。

　　她打了最后一个电话。

　　这天晚上是顾星河第一次听到自己爸爸的声音。

　　“喂，顾哥，嗯……是我赵黎。”赵黎用揉成一团的白色纸巾擦了擦眼泪，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道，“小媛她出车祸走了。”

　　房间里很安静，那端声音有些低沉，夹杂着一些莫测的情绪，“小媛……她是我拖累的吗？”

　　“不知道，警察那边结案了，只是普通的交通事故。”电话是跨国电话，甚至那端还传来类似枪响的声音。

　　“星河呢？媛媛那些亲戚有收养的吗？”

　　“没有，顾哥，我知道你的情况，星河我这边给姜海说了，我们决定先抚养星河。”

　　“好好好。”

　　顾星河跑了过来仰着头，看着赵黎手里拿的电话，他喊了声“爸爸”。

　　那端信号很不好，断断续续传来电流的声音，还有远处“砰砰”的声响，那端看起来状况有些紧急，连忙挂了电话。

　　顾星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姜卿的妈妈蹲下身来，对他说，“星河，你爸爸让你先住在阿姨家，好不好？”

　　顾星河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这天晚上赵黎带着两个孩子，在福利远跑动跑西办完了领养的手续，直到快凌晨时分。

　　姜卿望着他旁边在车上熟睡的孩子，揉了揉他的头发，瞥过头看着车窗外飞驰的场景，上海街头，凌晨时分人们的生活节奏依然很快，街边霓虹灯不断闪烁，像天上的星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