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谕》历史学灰

2、流火蚀灵

　　火，无根火，入目一片无根火海。
　　大火汹涌如浪如潮，火舌肆意卷动，所到之处只余下了无尽空白。
　　洛邑川跌撞着爬起，方才与死士一番厮杀，他受了极重的伤。一身白衣被血染透，刺眼而肮脏，上面斑斑血痕分不清是他抑或是谁的。
　　炽火烘烤的血液早已粘稠，将衣物紧紧黏贴在伤处。这一动牵扯数道伤口，而随痛感一同复苏的还有昏迷前的记忆。
　　要逃出去！
　　不同于寻常火焰，像是带了某种摧毁的力量，火焰嗜咬着周遭乱七八糟倒躺的尸体，呈现出妖异诡魅的红。借助火光，洛邑川开始寻找出洞之路。
　　突然，前方洞口火光大盛，似乎是有极诡秘的事情。不消多想走近，只一眼，洛邑川的心便高高悬起。
　　那是一座祭台，正中躺了个孩子，他的胸膛被台中伸出的长刺穿透，身下血液沿祭台纹路不断汇入不远处一方浅池，池中衡器因着血液汇积光芒大作。
　　像是听见了山洞一侧的动静，那孩子略一偏头，定定看向洛邑川，眸中金色光芒流传，无悲无喜，全然不顾无根火已近身侧。
　　“我能看见，你的一切。”
　　那是谁？
　　全身的肌肤被那汹涌大火炙烤着，游移的衣袍撕开道道伤口传来无止无休的疼，洛邑川还是忍痛走上前去。
　　“卑微的，肮脏的，愤怒的……一切都藏在不可告人的角落。”
　　那少年看上去精神恍惚，金色的目光虽然聚在他身上，却像是透过他看着些更深远的东西，还兀自说着晦涩含糊、颠三倒四的句子。
　　可为什么，他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一颗心也跳得极快，这种狂热的思慕就好像穿越千年的物是人非，两个人再度相遇。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话一出口，洛邑川自己便否认了，这般神人仙姿的少年，论谁见过也必然是难以忘却，又怎会只留个模模糊糊的映像。
　　而那少年却一直默默地打量着他，只是见洛邑川步步靠近，他终是再度启口。
　　“跪下。”
　　少年冷漠而从容，每一个吐息，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千钧重压。
　　恍若荒古遗音踏破时空而来，一字一顿重重敲在洛邑川的脊背和膝盖处，浑身上下都叫嚣着要顶礼膜拜。
　　呲啦！
　　偌大空旷的石洞里回荡着一阵剑与坚硬石底碰撞的刺耳声响，那支泛着幽红光芒的剑直直插在少年身侧地面中，不多不少正离他三寸。
　　洛邑川单手支剑，却只是屈膝半跪。
　　少年深海古潭般平静的眼中忽的掀起一丝波澜，再开口时，话中已没了那股万年苍雪般凛然又遥不可及的威严。
　　“真是特别……”
　　“可你不该来这里……不该闯入这一场神圣之祭祀……”
　　少年一双透亮的眸子中，金色光芒正渐渐隐去。
　　身上那股千钧重压终于消散，洛邑川撑剑起身，认真地打量了四周。
　　他和那少年所处之位乃是高台正中，以此为阳中之阴一点，少年身下流淌的血液正缓缓游向另一侧式样古朴的石衡。
　　那石衡所处之位乃是阴中之阳一点，少年与石衡各据势阴阳，正呈成一派阴阳协和之景。
　　而无边火海之下，无数光纹闪烁熠动，交织汇会成一轮覆盖整座高台的金色阵法。
　　“你到底是谁？”
　　洛邑川终是问出心中所想。
　　“如你所见……这是一道祭祀之阵，而我……是祭品。”
　　洛邑川心中猛地一惊，竟是倏然从床上坐起。
　　下意识地打量四周，房内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打在地上现出惨淡的白，是了，这里是飞锦寨，而非芜山。
　　刚才的梦境惊出他一身冷汗，夜风一吹便从毛孔传来细微的冷。洛邑川深吸一口气，窗外隐隐约约传来乐声，平复些情绪，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少年白纱束眼，鼻梁英挺似那蜿蜒岑丘，淡然勾勒出一弯含蓄干净的轮廓，又缓缓过度至淡绯色双唇，叫人不住遥思那四月山杏之华，他面色蕴着些异于常人的白，干净得不染纤尘，又缥缈虚幻似蒙着层雾纱般捉摸不定，像极了一场无痕之梦，仿佛从不曾属于尘世。
　　少年侧身立在不远处一颗槐树下，月光投映在他淡青色衣衫，整个人修竹般俊拔。他手中一只埙低低发出幽伤苍凉的声音，洛邑川从未听过那样古朴的曲调，恍若太古神灵的呼唤，铭刻于血脉中的记忆蠢蠢欲动着涌出。
　　想必刚才梦见五年前那场大火便是因着这埙声的缘故。
　　“吵到你了？”古调应声而停，因着常年以纱束眼的缘故，少年耳力极好，只凭脚步声便认出来人。
　　“并未，我只是出来透气。”
　　洛邑川这样说道，可他的眼神却始终不曾离开少年。
　　月下的少年虽然还未摆脱稚气，却也能依稀看出往后清俊隽逸的轮廓。这个年龄点隔绝了稚嫩与成熟，少有的微妙，因而教导尤为重要，稍有不慎，便整出个混世魔王。
　　“我梦到了五年前，芜山。”
　　“你后悔么？因着我改变了你的命格。”
　　“我不信命格一事，救你只看我愿不愿而非它允不允。”提起命格易动一事，洛邑川似乎不以为意。
　　“生死无常啊，阿川。此刻我尚且与你月下论道，可谁都不知下一刻是何种光景，又是否会陡生变故。”少年顿了顿，似乎言有隐忧。
　　“阿谕，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没有，我也不知今日是怎么的，无端端便生出这些感慨。”
　　名唤和谕的少年摇了摇头，那一袭皎洁的天幕织亦随着他的动作柔柔飘拂。
　　天幕织，顾名思义，薄如月纱，美似天幕，与那大多织物不同，除了绝美罕有，天幕织更能阻绝灵力，薄薄一羽轻纱胜似结界。
　　自十二岁起，和谕再未摘下覆于双眼的天幕织以完全隔断灵力外渗，以此为代价，他也再不能施展他的天赋。
　　“未来种种或许改变不了，可是在此刻，我与你，在飞锦寨中，中宵月下，赏乐论道，这不是可以选择的吗？”
　　“是……”听了这话，和谕若有所思。
　　“莫想太多了，就算是五年前那样险急的情势，我们不也逃了出来，还好好活到了现在；再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你。”洛邑川舒心一笑，用了春风一般温柔的语气安抚起眼前少年。
　　和谕皱起眉，却终是无话再说，便默默立在原地，复又对着那一轮满月吹起了埙，古老的曲调再一次幽幽响起，埙声无尽的蔓延，蔓延，余下无边无际的孤独和寂寞。
　　“吹得真好。”一阵掌声突兀的插进乐声，十分刺耳。
　　来者冷着面一步步走近，像是单纯地为乐曲吸引。
　　埙声骤停。
　　纵使多年未见，和谕还是一下分辨出那人的灵力气息。
　　那是纯粹而又强大的、流传承袭自千万年前的力量。
　　和谕反应极快地探向行云，只是在将要触上剑身的那一刻，他忽的有所迟疑。“为什么，你们不肯放过我？”
　　来人显然不打算回答这问题，而是将目光落定在和谕双眼那一羽白纱之上。
　　“难怪你五年来一直没下落，原来是用天幕织封住了灵力之源，我们倒是小瞧了你。”月光洒在来人湖蓝长袍上，水绿流水纹光华绰约。
　　和南传双手迅速结印，以他为中心，四周空气里的水分快速汇集，在他手中汇成一柄形似剑的流动物。
　　“你这叛徒，为了一己私欲背叛全族，今日我定要将你押回去。”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从我离开芜山的那一刻起，你们应当就知道了。”
　　软剑好似活了一般随和谕舞动，呼呼猎猎，竟是格外的柔韧。
　　“这可由不得你！”
　　和南传双手合十，水帘便携了疾风骤雨之势向和谕斫去。
　　“阁下，”洛邑川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打断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低沉从容却又不容置喙。“阿谕是在下的人，你欲要带走他是否应先问过在下？”
　　他手中长剑红光隐隐，不似凡物。
　　和南传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聛睨高傲却又不屑一顾，如同一座巍峨高山俯视山脚卑微的蝼蚁，或许在他眼中，从始至终这里值得他正眼的就只有和谕。
　　不知怎的，洛邑川眼前突然闪过那双焕发着金色光芒的眸子。
　　“啧。”
　　洛邑川眸色微沉，手中长剑直向着那抹流淌月光的湖蓝色挥砍而去。
　　行云剑身柔软，若比之韧，二者或许难分胜负。
　　然而水乃至柔至刚之物，形态不定，时时幻化却能时时压制软剑。
　　眼见着和谕居于下风，洛邑川长剑一转，剑刃直直向着缠绕软剑的水流切去，剑体所及之处，水剑竟自动分开散为道道水流。见水剑散形，和南传右手再度起阵，奇怪的是那些水流并未如预期一般续在残剑处。
　　“昆吾之山，有铜赤红，其兵利绝，削金断玉。”和南传看向洛邑川，只是这一次，眼里已有了些严肃。“能用赤铜铸成的剑，你不是一般人。”
　　“阁下真是高看在下，鄙一介游侠，不过闲人而已。”话虽说的散漫，洛邑川手上却一点没停下，招招不留情向和南传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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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承谕》更到将近十五万字的时候，灰灰心血来潮去回顾了一下自己写的文字，可能因为这是灰灰写第一次写长篇，没什么经验，回看半年前的文字，灰灰发现自己刚开始写得真的没法看，一个个人物性格定位不明确，越写越像精神分裂，行文拖沓，节奏混乱，怎么看怎么辣眼。
所以灰灰现在急需要改文，更改一部分剧情，优化语言文字，给各位看官更好的阅读体验（芜湖～）至于锁的文，那都是待改的，希望大家别拿板砖拍灰灰，灰灰马上就回来。（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