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雨》暧昀

4、若即若离的关系，靠近

　　雨又飘了下来...
　　到了李辰镐家门口，才发现没有拿钥匙。里面的人早该睡了吧，就算醒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力气来开门，想到这里，他抬起来要敲门的手又放了下来。毫不在乎高档的西装会不会弄脏，申渊初靠在门上，走廊里灌满了外面窜进来的清冷的风。只是这样，站在他的门外，和他共享一方的空气，吹着相同的风，或者是做着相同的梦...心里就已经甜蜜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出来到垃圾的B室大妈警惕的眼神扫得他浑身不自在。拜托，看他样子就不是贼好不好？

　　李辰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额头上的毛巾已经转暖。他拿了下来，从窗口望出去黑压压的一片，也不晓得时间过了多久。雨声滴滴答答地，很恼人。那个人...好像还没有回来。
　　本身不该有所期待的，却有了失落的感觉。
　　脑袋没有先前那么重，所以因为口渴而起床，挂钟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12点半，吓了一跳，原来睡了那么久。
　　手指在拿起杯子的时候，余光瞟到了桌子上的钥匙。这一刻，外面的雨声似乎更响了。
　　几乎是跑着到门口，明明不会有这么可笑的人，可是忽然就有种渊初还等在门外的感觉。因为他知道那个人会。
　　只是当那个人实实在在地出现在眼前，他似乎听到了心脏急速跳动而快要跳出来的声音。
　　蜷缩在高级西装里，午夜由于下雨而变得更加阴冷的风逼得男人微微颤抖。渊初抬起头，笑得纯真：“你醒了啊？”
　　“你是白痴吗？”怎么会这么没常识地不带钥匙？没带钥匙进不来，就敲门叫醒他呀！
　　“你生气了吗？”一直在观察他的脸色，生气的样子好可爱啊，所以他也忍不住撒起娇来，“啊呀~快让我进去吧，好冷~”

　　渊初进到辰镐的书房里，仔细观察。他一向认为能把人的内心全部暴露出来的不是私密的卧室，不是招待人的客厅，而是书房。书房里藏了太多秘密。比如柜子上沾了点灰尘的女人的照片。女人长着张苦命脸，因为是笑着的缘故，更是可怜兮兮的。他用手指轻轻抹去相框上的灰尘，女人的笑脸更加清晰，而悲伤也更加明显了。
　　“你在干什么？”李辰镐从外面走进来，正好看到申渊初触碰照片。
　　“这是你的妈妈吗？你们的眼睛很相像，都很漂亮。”所以你的眼睛里也有和她一样的悲伤。
　　“你别碰她。”那个人的手指碰上母亲相片上的时候，他感到一阵恶心，好像母亲被亵渎了似的。
　　“同性恋。”
　　听着他咬牙切齿地发出这三个字，申渊初的眼神有些动摇。他知道世人很难接受不同寻常的性向，只是他们一不犯法，二不影响他人生活，至于这么讨厌吗？还是...“好了，我不碰就是了。”他明显地松口气的声音还是让渊初有点上火。
　　“出去。”他把他推出门口，依旧虚弱的身体使不出什么力道，可是推在身上还是有点疼。
　　“喂，李辰镐，你够了啊。”
　　“滚！”他吼了声，头脑一阵晕眩，要站不住了。
　　“你怎么了？”渊初伸手扶住他，将他抱紧怀中，“喂！李辰镐，你别吓我！”
　　感觉到他的温度，李辰镐拼了最后一丝力气把他推开，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母亲的面前被个男人拥抱？
　　眼前一阵晕眩...

　　把昏倒的男人再次安顿在床，申渊初疲惫地坐在床边。饥饿感觉这才袭过来。他把男人微有些汗湿的头发拨开，调整好枕头让他睡得舒服。然后...轻轻地吻上他深而干裂的唇。
　　只是一抹而过的轻吻，有点湿，真的碰到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渴望。

　　雨终于停了。湿漉漉的小巷转角，绝美的少年淡色的眼瞳正好能映出房中两个人的一举一动。旁边的宝蓝色高档轿车早已像他一样被雨淋得冰冷，他瞥了一眼，差点想放火烧掉。
　　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这样一个雨后清冷的夜晚，徐玟佑的手心却直出手汗。
　　“老师...”也只有无人的晚上他才会这样叫他，“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由于几天工作忙，没时间关心李辰镐。申渊初今天到学校的时候时间又很赶，想着快点上课，然后快点下课，就可以早点看到他，脚步加快了几分。
　　“申老师。”意外地在走廊里被他叫住。男人正好背对着阳光站着，身上好像是镀了层金边。脸色比几天前天离开他家时要稍许好一点，但看上去还是单薄得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吃他留给他的补品。
　　“有什么事？”明明是很期待和他见面的，真的见到了，心里忽然平静下来。就好像是老朋友来打了个招呼。
　　“那个...前两天...谢谢你的照顾，给你添麻烦了。药品和营养粥什么的多少钱？我现在给你。”男人的嘴一张一合地说这些匪夷所思的话，他没消化掉多少，自然也没传到脑子里多少。之前他就很迷恋他的嘴唇，男人的唇形真的很好看，颜色又是他极其偏爱的深色，就是有点发干，好像是干瘪的樱桃似的。就在这一刻，他想做他的lipstick。
　　“申老师？”感觉到渊初对自己还钱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模样和上课开小差的学生差不多，被无视了呀，李辰镐的教师脾气有些上来，叫他的时候又提高了些声音，“申渊初！”
　　“啊？李老师，我现在要上课，没有时间跟你讨论这些。这样吧，等我下了课，放了学，我们到外面边吃晚饭边谈。就这么说定了呀。时间真的来不及了。”忽略掉男人立即想推脱的言辞，申渊初单方面的邀他出去吃饭。心里一阵哀叹，哎~~请他吃个饭太难了。

　　课上，申渊初那些经过精密的公式推算出光线和角度而排成的堪称艺术品的照片自然是让学生们看的一愣一愣的。他本来就有些小自恋，好吧，大自恋，赞扬声更是让他微微有些膨胀，要是李辰镐来旁听多好啊，他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游手好闲一无是处的二世祖了。
　　可是...大家佩服到倒抽冷气的声音里为什么有一声不轻不重的“切”？
　　又是那个淡色的美少年。申渊初走到他面前，“你有什么问题吗？”
　　徐玟佑不理他，看向窗外。申渊初好奇地随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呵，李辰镐在教学楼底下笨拙地做着广播操。姿势是不堪入目的，样子却可爱的要死。申渊初忽然有种想立马下课，直接到楼下近距离观赏的冲动。抑制住这种可怜又可笑的想法，他才发现旁边的少年也目不斜视地“欣赏”着。
　　“喂，你很嚣张哦，在老师面前公然开小差。”
　　“怎么，还要写检查？”少年没有回头看他，声音也是冷冷淡淡的，“嗯？申老师？”
　　你有这时间写，我还没这时间收呢。“你在看什么？”明知故问的问法，终于让少年看了他一眼。
　　“这跟你有关系吗？”
　　申渊初感觉到背后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其中不乏有先前那些被他迷得七荤八素干脆将他奉为神明的学生们，要是搞不定这个徐玟佑，他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高大帅气正义无敌威猛先生的形象就会支离破碎。
　　怎么可以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渊初打开徐玟佑座位旁的玻璃窗，对着外面大叫，“喂！李辰镐！”
　　正做着广播操的男人明显被吓了一跳，一看是申渊初，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样，“干嘛？”
　　“有人偷看你做操！”他也不管有多少人会听见，就这么喊了出来。
　　李辰镐是我脸一阵青白，他不是在上课吗，跟他说些有的没的干什么？还这么大声的说出来，整座教学楼靠窗的学生几乎都探出头来看好戏。他无语地瞪向申渊初的方向，却看到他的手指指着坐在下面的徐玟佑，明显地在说那个偷窥者是徐玟佑。“喂！你的魅力好大啊~他连我的课都不听，就看着你做操呢！”
　　这个申渊初到底有完没完！！！
　　连徐玟佑都坐不住，瞪了渊初好几眼。教室里的学生们像是被吓傻了，一个声儿都发不出。
　　李辰镐就像是动物园里供人观赏的猩猩，呆立在原地，心里又急又恼，半天才憋出一句：“上你的课吧。”
　　换了张新PPT时，申渊初想起辰镐刚才红着脸吼他的样子，忍不住偷笑出来。要是用照相机拍出来该有多好啊。

　　李辰镐很气闷，申渊初难道是他的克星吗？他一出现就把他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明明是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的，命运故意跟他开玩笑，还是没完没了的那种，不停地和那个讨厌的男人有所交往，还总是被他像小丑一样的玩耍。李辰镐对申渊初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讨厌那是一定的，可是残存的那一晚温柔的记忆总是抹不去，像是个大笑话放在他面前，也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早就下定决心离那个男人越远越好，他却总有办法靠近自己，而且用的还是怎么推也推不掉的“正当”的理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好像被蜘蛛网缠上的无力的小昆虫，时间越长，丝就越韧越紧，他逃不开也甩不掉，只好慢慢等死。
　　想象自己悲惨的命运，切牛排的手又加重了几分。
　　“啊~~”申渊初的脸被从辰镐盘里飞出来的牛排砸到，他不悦地拿出纸巾来擦，“李—善—皓，你—是—故—意—的！”
　　“哪有，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我只是不小心。”其实心里开心地想放烟花，实在是太准了，正中靶心。
　　“还有吗？”申渊初指着自己的脸，询问是否还有酱汁沾在脸上。
　　“呐，再下去点，还有一块没擦掉。不是啦，再下去点，嘴角那里啦。你怎么这么笨？”李辰镐看不下去了，拿起桌上的湿巾，帮渊初擦掉嘴角上的酱汁。
　　直到他察觉到渊初隐隐的笑意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装擦不到要自己来擦。更可悲的是用来帮他擦脸的湿巾，刚刚才擦过自己的嘴。
　　“喂，这算不算间接接吻？”渊初指了指湿巾，笑意更浓。
　　李辰镐觉得要是他再跟这个男人多呆几分钟，马上会得高血压。“申老师！请你严肃点。”
　　“你怎么又把眼镜戴上了？”自从上次说过不希望在学校里看到他戴眼镜之后，他就没有戴过。申渊初还因为他的听话高兴了一下。没想到出了门他还是照旧戴上。
　　“这跟你无关吧，你最多限制我在学校的仪表。”天知道这男人为什么对自己的眼镜这么执着。
　　申渊初呆了一呆，思忖着在这种高级的餐厅，强夺下他的眼镜，然后踩个稀烂，李辰镐会不会发飙？眼镜就像是个框框，把他本来应该外放的地方全部框了起来。好像是故意捏出来的“严肃”款李辰镐，这样的他，申渊初觉得好没意思。他的本心，他的内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今天下午在走廊里跟你说的话，你听见没有？”没有了牛排，李辰镐只好看着申渊初把他的牛排切得细细的，优雅地送进嘴里。他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过这种日子的。
　　“嗯。”模模糊糊地回答。总不能坦白因为太过注重于他说话的嘴唇而没有在意他说的话吧，怎么也有点买椟还珠的味道。
　　“我估摸了下，大概是这点钱。”李辰镐拿出一个信封。
　　他不看也知道里面的内容，所有有点生气。他把他对他的好意当成了什么呢？就这么着急想跟他划清界限？一味地推开和退缩，再坚定的追逐者也会疲惫。其实这样也好，两个人不要走得太近，等他对他莫名其妙的迷恋过去了，整理起来会方便很多。
　　他想他是喜欢他的，可是现在说爱却差了很多。连追逐方的自己也是这样，更不用说他了。用脚趾想也想得出李辰镐把他当作什么，讨厌的爱缠着自己的同性恋同事，怎么摆脱都甩不掉的牛皮糖。
　　可是申渊初不知道，他已经在李辰镐的心上抠出了一个小缝，只是李辰镐又缝缝补补打了个补丁，把缝遮掉了。其实还是会留下痕迹的。
　　“我不要。”申渊初固执地就是不接过来。对方焦急地要跟自己算清账目的样子可笑又伤人。
　　“钱的数目不对吗？快接啊，接了我们就两清了。”
　　他还真就这么说了出来。渊初知道他是诚实的，却又太低估了他的诚实。好像拿着棍子砸在自己脸上。
　　“你真要跟我算吗？那这些怎么会够。我光是停车买药就被交警罚了款，200块钱总要再加上吧。”
　　“喂，那是你交通意识淡薄，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那你说我是为了谁才停车的？要不是你那天晚上在我面前装柔弱，我忍不住一恻隐...”
　　“喂，那天是你硬要跟我进房间的吧。”
　　“可是你也没有把我推出去啊？你明明可以的，其实心里很想我留下来吧。”说着说着就成了李辰镐没良心不感恩了。
　　他说他不过，只好认栽，“那好吧，这里还有200块，你一起拿去。”
　　“我中间照顾你的费用呢？请个钟点工也要钱吧。”堂堂申氏大boss把自己比作钟点工，他本人也很无奈。“期间付出了关心，体力，努力都很贵重的。”
　　“你到底要多少，给个整数。”李辰镐不想再跟他纠缠，这个人简直就是流氓。教书匠怎么可能斗得过天天在商界跌摸滚爬的谈判高手？
　　“辰镐啊，有些东西不能拿钱来算的。”
　　“那你想怎么样？”
　　“这样吧，要是我生了病，你也来照顾我。你是单身，我也是，我们两个没人管的，有个头疼脑热的互相扶持，就像家人一样，很公平吧。”
　　李辰镐的眼睛亮了一下，像家人一样，这么说好像很诱人。他先天的抵抗力差，总是会生病，没有人照顾很凄惨。那一晚的温柔又一次蛊惑了他，有个照顾的人也是好的。而且对于家人，这个20几年来都很陌生的词汇，他病态地渴望着。
　　这样两个人开始了奇怪的“家人”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