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生欢喜》复辞

1、引子

　　楔子
　　又是一年除夕。
　　十二点刚过，万家灯火渐渐隐退，北城的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
　　沈眠抱着抱枕，窝在透明的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难得的，发了会呆。
　　屋子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往日里最爱闹腾的那只英短，也难得的早早地窝在猫窝里睡着了。时不时还会发出小小的鼾声。一时间，安静的有些可怕。
　　一阵风刮了过来，沈眠打了个寒战，收回刚刚渐渐飘远的思绪。她放下手中的蓝胖子抱枕，拿过一旁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这才意识到，已经快一点了。
　　手机上似乎多了条信息，她以为是垃圾短信，就没有细看，只是瞄了一眼。
　　她站起身，揉了揉因长时间侧躺而有些酸痛的胳膊。打算回去睡觉了，再这么熬下去，身体恐怕会受不了，还是明天在考虑要不要搬家吧。
　　她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熟练的解锁。发现有两条未接来电。一条是半个小时前的，一条是几分钟前，所属地，是南城。
　　南城，她似乎没有南城的朋友…会是谁呢？大半夜给她打电话。
　　突然的，一个想法在她心里浮现，但只是冒了一个头，就被她自己强制性的按了下去。
　　不可能的，不会是他。
　　他既然答应了不会再来打扰她，就不可能再打这个电话，没有意义。
　　想了片刻，她还是打算拨回去。刚把手机调到拨号页面，此时，又有一个电话进来了。
　　是好友江梦芸的。
　　她点了接听，那边，江梦芸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小心翼翼，“小四，你现在在家吗？”
　　她听了，只是觉得有些莫名，轻笑了一声，漂亮的杏眼微微弯起。“我当然是在家了，这大年三十的，我还能在哪儿？”
　　听了她的回答，那边的江梦芸似乎松了口气，见她难得这样紧张兮兮的，沈眠在心里暗暗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有些谨慎的开口问她“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那边的江梦芸久久没有开口。
　　沈眠眉头一皱，实在是觉得好友今天的举动有些过于奇怪了。
　　放在以前，照江大小姐冒冒失失的性子，有什么事早就说出来了，什么时候这么小心过，难道，是出了什么不好说的大事。
　　但她也不好催，怕逼急了她。只能静静地等她开口。
　　又过了很久，沈眠眼皮子都快要合上了那边才传来低低地一句话。“眠眠，小叔si了。”
　　江梦芸的一句话仿佛当头一棒，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江梦芸的小叔，是江砚。
　　江砚，si了。
　　沈眠怔了怔，只觉得眼角有些发涩，她放下手机，轻轻的揉了揉发痒的眼睛。心口闷闷的发疼。这个感觉，让她想哭，却又发不出声音。
　　是啊，江砚本来就是个将si之人，心脏衰竭，活不久的。江家人对外宣称是去南城养病，其实不过是等si罢了。
　　过了好久，她好像终于捡回来了自己的声音。轻声问“痛苦吗？”
　　那边的江梦芸还没反应过来，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下意识的的说“什么？”
　　“痛苦吗？他走的时候？”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声音，是颤抖的。
　　她甚至不敢问，他有没有给她留下些什么话。或者，这只是一个恶作剧。
　　可她的心里，从没有一刻像这样清醒，她清楚的知道，江梦芸不会和他开这样的玩笑，她不会，也不敢。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还没有等到江梦芸的回答，她就挂断了电话。
　　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抖着手点开了那个未接来电。
　　所属地，南城。
　　南城，她怎么会忘了…那是是江砚养病的地方。
　　许多被她强制性忘记的记忆在这一刻，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说好了，你走之前要和我打电话道别的。”
　　“好，可是…如果你没有接到我的电话怎么办？”
　　“不会的，我不会的。”
　　“沈眠的手机永远都会为了江砚待机，永不反悔。”
　　“那说好了，不能反悔。”
　　“一言为定。”
　　不会的，我不会的。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沈眠都还记得自己当年的语气有多么笃定。
　　可现在，她却只觉得讽刺。
　　她是个骗子啊，不仅骗了江砚，还骗了自己。
　　她软着身子，靠在冰冷的落地窗前，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了一样，一双漂亮的杏眼此时却空洞无神，神思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天边泛了鱼肚白，她才起身，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卧室。
　　再出来的时候，她的手上已经多了一瓶药。她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猫还没醒。屋子里除了她，已经没有其他的活物了。
　　她机械的打开药瓶，一股脑的把药全都倒在了手上。有几粒没有拿稳，咕咕的滚到了地板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她没有管，她一粒一粒的数着，放进了嘴里。没有兑水。
　　她咬碎了药，嘴巴里一片苦涩。
　　她眼前雾气曼延，竟然哭了。
　　嘴巴动了动，低楠的声音很小，却又隐隐的带着些撒娇的意味。“江砚，药好苦啊，我好难受啊，你来哄哄我好不好？”
　　她的语气委屈极了，眼睛许是因为刚刚哭过，红了一圈。可四周一片寂静，回应她的只有一片空气。
　　她软趴趴的躺在了沙发上，大脑一片眩晕，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困。
　　她勉强打开了手机，找到那个未接来电，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不过没有出声。
　　沈眠已经分不清对面到底是谁了，只是一个劲的自言自语。
　　“江砚，我好想你啊。”
　　“江砚，你是不是怪我没有接电话，没有同你告别。你不要生气，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她小声的开口，声音哽咽。
　　“江砚，你不是说，等我去看你的吗？你怎么能先走了呢？”
　　“江砚，其实我是骗你的，我就是个卑劣的骗子，虚伪又自私，你怎么能相信我呢？”
　　“江砚，你等等我好不好。”
　　“江砚，你等等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那个秘密就是——我爱你啊，江砚。很早之前，就爱了。”
　　可是，江砚再也不会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