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废物 ...
-
上午第一节课是英语课，大部分学生的注意力都很集中。
唯有少个别的学生不知道神游何处，陆燕生显然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视线落在自己的同桌身上。
八九点钟的太阳，透过窗户斜斜的照在尤香的脸上，远远的看去她的肌肤晶莹剔透，像是闪着一层莹润的光，她的神情十分认真，黛眉微微蹙着。
精致，美丽，干净，这是尤香身上最直观的特色。
但是很奇怪，陆燕生身边环绕着很多同龄女生，因为家庭的原因她们也大都精致并且美丽，可是他只觉得她们庸俗无聊。
只有尤香，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她和叶檀站在一起，温柔，干净，身上仿佛有圣光洒下。
她很特别，可到底哪里特别，陆燕生并不清楚，他只知道他的视线忍不住被她吸引。
想靠近，想了解，想占据，也想摧毁。
陆燕生想起第一天送她去医务室的情形。她缩在自己的怀里，小脸苍白，触感温热，像是某种脆弱的小动物。
可惜这只小东西并不属于自己，想到这里，陆燕生心中涌起不可遏制的烦躁。
他下意识的就踹了一脚前桌的椅子。
这番动作的动静并不小，陆燕生前面的那个男生一时不备，身体撞在了桌子上，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敢往后扭头看一眼陆燕生。
但是此时桌子上的老师已经把视线移了过来。
英语老师姓陈，是个四十多岁的男老师，性格虽然有些固执不知变通，但是工作也是兢兢业业，最是看不惯那些仗着家里有些关系就胡作非为的学生。
“陆燕生你干什么？”
陆燕生看了一眼陈老师，有看了眼同样看着自己的尤香，对方的眼中全是冷漠和不赞同，他嗤笑一声，话都不说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着教室外面走。
“你给我站住！”陈老师在他的背后叫他，但是陆燕生却充耳不闻。
“你今天出去就别回来了！”
“随便！”陆燕生满不在乎的随口敷衍。
陆燕生这一走，就是整整一天。身边少了这么一个煞神，尤香松了好大一口气。
放学之后，她按照之前和张老师的约定去了琴房。
出乎意料的琴房除了张老师，叶檀也在。
她到的时候两个人正在说着什么，见她到了又都齐齐停了交谈看过来。
尤香把书包放好，走过去：“张老师。”
张老师点点头：“来了。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练习的怎么样。”
听到张老师让自己动手，尤香心里泛起一阵根本掩饰不住的慌张，她下意识的看向叶檀，只见他的视线也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仿佛透过她的眼睛看透她在想什么，转过头看向张老师：“张老师，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张老师狐疑的看了他俩一眼，然后慢慢的点点头。
两个人走到了一边，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尤香听不真切，过了两三分钟之后，两个人又重新走进了琴房。
张老师盯着尤香看了会，然后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尤香，你是我教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可以的。”
尤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张老师。\"
“好。”张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等一下还有事情，今天就先算了，过几天我来验收你的联系成果，这几天不要懈怠。”
说着他又把视线看向叶檀，“叶檀，你陪尤香在这里练一会儿吧。”
“嗯，我知道，再见，张老师。”
等到张老师离开，尤香才有时间问叶望：“你怎么过来了？我自己也可以的。”
叶檀微微的笑了笑：“练琴。”
再次坐到钢琴前面，尤香心情十分复杂，她脑海中浮现一些纷杂的画面，关于前世，关于陆燕生，关于叶檀。
手指搭在琴键之上却迟迟没有按下。
然而悠扬的琴声却依然在琴房响了起来，少年的手清隽修长，跳跃在黑白琴键上仿佛带着无限雀跃。
尤香侧脸看去，叶檀就坐在自己的身边，专注的弹琴。
他唇边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多久没有听过叶檀弹琴了呢？尤香也已经记不清了。
记忆中那个会弹琴的叶檀也早就成为一个模糊的影子。
尤香算得上是叶檀的钢琴老师，小时候一放学尤香就要去练琴，这个时候尤然和叶檀就会一边写作业一边等她。
叶檀从小就很聪明，写作业很快，他写完之后，尤香常常会缠着他要教他钢琴。
叶檀也很好脾气的跟着她学。
时间久了他弹得也很不错，虽然不比专业的，但是一般的场合是完全能够应付的。
尤香静静的看着，一时之间十分的怅然。
琴声慢慢停了下来，叶檀说：“试一试。”
尤香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有些犹豫，她并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要怎么形容，或许近乡情怯是最准确的。
叶檀也不催她。
慢慢的，指尖落在琴键上，第一个音节响起来，那是一种灵魂被泉水灌注的奇妙感受。
一瞬间，那些感情和画面像是被打开了闸口，如泄洪般涌出。
异乡逼仄的出租屋，尤然身上的鲜血，陆燕生强势的亲近，满头白发的父母，破旧荒凉的烂尾楼，她被这些痛苦的记忆包围，淹没。
琴声戛然而止，尤香摇头，眼泪不受控制的从脸颊滑落：“我不可以，叶檀，我做不到，我不可以......”
她的反应激烈，叶檀也不问，只是等她自己渐渐的平静下来：“不可以也没关系，阿香，没有人可以逼你，想放弃也好，不想弹也好，只要是你想做的就可以，但是阿香，前提是你想的，不然......记得吗，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
“我......”尤香踌躇着开口。
“听我弹吧。”
“嗯。”
......
琴房中的两个人并排坐着，晚霞洒在他们身上，连时间都慢了下来。
没有注意到琴房外的走廊中，仅仅一墙之隔的他。
陆燕生实现落在琴房中的两个人身上久久无法移开，心中涌起一种名为酸涩的滋味。
那是一种名为向往的情愫，他不知道自己向往的究竟是那个可以坐在少女身边弹琴给他听的少年，还是向往他们平淡却又温馨的相处，或者是那个赋予他们温柔善良的家庭。
裤兜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划破了静静流淌的琴声，陆燕生有些心虚的拿出了手机，好像是怕打扰眼前这一切。
但是琴房里的两人并没有反应，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未听到那道格格不入的铃声。
陆燕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庆幸更多还是失落更多，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来电显示中章叶彤三个大字，然后阴沉着脸接通了电话。
电话刚刚放到耳边，就传来对面女人尖酸刻薄的声音：“陆燕生，你究竟想干什么？”
陆燕生没有说话，他神色讥讽，目光空洞洞的望向远处。
对面的女人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你搞清楚你自己什么身份，你以为离开了我你还能有现在的生活？
你已经快十八岁了，快成年了，你应该知道陆家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孩子，有的是人要坐上你的位置！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废物，垃圾，陆家不可能让一个整天只知道打架斗殴的地痞流氓来做当家人。”
陆燕生全程都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他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变化，这种话像是听了千万遍一般。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歇斯底里的咒骂自己儿子的女人在外人面前是一个知性干练的女强人。
终于发泄完之后，女人终于缓慢的恢复了正常，她的声音还真因为刚刚的咒骂而有些嘶哑，语气却已经彻底的冷静下来，冷漠疏远，就像是对着她公司的那些下属：“你爸就算有再多儿子，那些也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只要你乖乖听话，陆家的东西，包括章家的东西都是你的，知道吗？”、
“嗯。”陆燕生声音很轻，语气十分的忍耐。
他的视线又放到了琴房里，叶檀留恋在琴键上的手已经放下，他正注视着尤香的弹奏，少女原本还有些生疏，但前后也不过半分钟已经渐入佳境，唇角也勾起了浅淡的笑容，音符想跳跃的精灵在她的指尖泄出。
章叶彤还在说话：“你不要怪我和你爸狠心，你到底是我儿子，我不会让你一直待在哪里的。”
陆燕生不说话，过了许久他含糊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他的声音太轻，章叶彤并没听清：“什么？”
“什么也没有，说完了吗，说完我挂了。”说完也不管章叶彤还有什么反应就挂了电话。
他有些无力的倚靠在墙壁上，胸腔中溢出一丝冷笑，无端的烦躁笼罩着他整个人。
恩威并施，果然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人，驭人之术炉火纯青，可是，他不是她的下属，他是她的儿子。
垃圾，废物，这就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子的看法。
可他也曾乖巧懂事，认真好学，最后得到的永远只是她的那句：还不够。
他也很好奇，他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才够呢？
戾气逐渐蔓延，淹没了他黑色的瞳仁。
哐当——
陆燕生身边绿色的垃圾桶被踹翻在地，轻快的钢琴乐也无法抚平他内心的愤怒，不甘和戾气。
他不开心，别人凭什么幸福？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废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