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宅男子》濑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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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在现场取完证，又被带去做笔录，这前前後後，江钧没半点心慌，老话说得好，身正不怕影子歪，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果不其然，因为查不出犯罪动机，现场除了打斗留下的痕迹，并没有发现入室抢劫的作案工具，调了监控录像出来，画面里的确是屋里的人先动的手。虽具体原因不明，但基本上没什么事了，不过，那网吧青年醒来以後，脑子好像出了点问题，也不知是不是那一摔给摔出问题来了。

　　坐在派出所里，江钧一手在脸上敷著冰袋，一手掏出裤兜里的手机，给家里拨了个电话。

　　江钧的母亲是个观念特保守的中国传统女性，平时最担心的就是怕儿子在外头出事。江钧小时候特别皮，而在他上初中的时候，他母亲患上了心脏病，从那个时候起，江钧就再也没敢到处惹是生非了。今天这一次虽算是个意外，若是把上派出所的事说给她听，准得把她吓出病来。

　　所以，江钧想了想，说：“喂，妈，晚上不回来吃饭了，我和几个朋友约了打牌，可能下班以後不直接回来，你不要担心我！”

　　话机那一头传来母亲的叮嘱，江钧忽然想起了方才喜羊羊大妈的话。好像是说那个男孩就是那房子的主人，父母都过世了，现在一个人住家里。虽不会过意不去，但江钧的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

　　之前可能只是一场误会吧，随便进人家屋里，本身就有点不对，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就骂了人家一顿，做得是有点过头了。

　　“知道了，我会尽快早点回来的，再见了！”挂了电话，江钧便从派出所里出来，在水果摊上买了几根香蕉，踩上自行车，准备上医院看看那小子去。

　　“请问於鼠牛，在哪个病房？”因为名字怪，所以江钧记得很清楚。

　　“您是病人家属吗？”

　　“不是，我只是来探病的。”

　　“那您是他朋友吧？”

　　“我……”

　　忽而从病房内部的过道上传来“哗啦”一声脆响，随即，一个女护士急匆匆地就从病房里跑了出来，喊道：“不好了，快叫主任！去3402病房看看！”

　　江钧忽而就有一种直觉，是他！那只怪兽！

　　随著几个奔跑而去的医护人员赶了过去，只见3402病房里，点滴架，碎玻璃甩了一地。一股劲风吹得米色窗帘里外翻腾，窗台上，一个一身蓝色病服的青年，手里扛着金属点滴架，赤着双脚，像秃鹰一般蹲著，正用冰冷而凶狠的眼神俯视著屋子里的所有人。而令江钧感到格外荣幸的是，最後，他将视线狠狠地盯上了自己。

　　敢情这小子像和自己比谁的眼珠子大，怕什麽，比就比，江钧也同样凶狠地回瞪过去。

　　不一会儿，一个有点岁数的女护士进来了，上前劝说道; “年轻人，别做傻事，不管有什麽困难，我们都会尽力帮你，快下来好好说！”

　　护士长的话，成功地吸引了青年的注意，边上的保安已然悄悄往两边移去。

　　然而，男人眼中的寒意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有半点消融，很快地便觉察到了四周的动静，只听“啪”地一声，一拳头上去，窗户上又碎了个大窟窿。

　　屋里的保安立刻躲避著碎下的玻璃，先後推了回去。

　　怕脚扎疼了？还是什麽？看著那两个保安畏畏缩缩的样子，江钧就觉得分外不爽，转脸大步踩著玻璃，走上前去。

　　“喂，大侠，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有话下来说，我保证他们不会对你怎麽样。”

　　“……”

　　他依然没有收回眼中的狠厉，浑身保持著戒备。咬著牙，瞪著眼珠子，紧紧地盯著江钧。

　　走近了才发现，他的脚上似乎被玻璃划伤了，流出了一道道的鲜血。

　　忽然就觉得眼前的疯小子，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动物，出於一种原始的本能，龇牙咧嘴不让人靠近。那冷傲的眼神似乎不想令人觉察出内心的无助，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让江钧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些特别。

　　怪兽……那小子不是个疯子。

　　被一种奇妙的感觉所牵引，江钧走上了前去。

　　“不要过去！”只听到声後有人喊，“啊！小心！”

　　而後“啪！”地一声，又碎了一地的玻璃。

　　江钧用手肘挡开那些碎片，一只手抓上了他的腿。

　　“UFO！”江钧说。

　　“……”青年纹风不动。

　　“我是说，小心你身後！有人架梯子从下面捉你来了！快躲开！”江钧急吼着，就在他回身的一刹那，夺过他手里的点滴架，抬腿跨上窗框，双臂钳住他向後一勾，一把将他拽了下来。

　　耳边是一片细碎的玻璃在脚底下摩擦的声音，这时候两边的保安才反应过来，帮忙把还想拼命挣脱的怪兽抓了起来。

　　事後，护士说怪兽可能要被转去精神科做检查。江钧边摸着脸上刚才被玻璃刮刀的伤口，一回想着方才隔着窗户望见他被医护人员带走时，仿佛发觉被欺骗了一般，向他射来的冰冷而狠绝的眼神。直让江钧觉着浑身不舒坦，但还是选择不去看他，转身将香蕉递给那和自己说话的护士，拜托她转交给刚才那个闹事的病人，然後默默地摁电梯下了楼。

　　回到家里，母亲从微波炉里取出了一大碗江钧最爱吃的红烧大排，老爸正在边上看新闻联播。从外面回来的江钧，不禁舒出一口气，在外面累了大半天，还是在自己家里舒坦。

　　但江钧知道，父母不会一辈子都这样照顾著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他们的付出，他心中所持有的内疚与亏欠感也越渐鲜明。燃气检修员，这份工作，可能是一辈子也赚不上大钱的，但干久了江钧就越来越喜欢，现在想想，也一点都不觉得後悔。但心里还是有些对不住父母，虽说是努力了，他们也不会怪自己，但他依旧对自己无法改善家境而感到很对不出父母所灌注的心血。

　　虽住在繁荣的大都市，江钧的家，并不富裕，也不是有多贫困，应该说是在这个城市的平均水平之下，最低水平以上。家里最大的开销便是供自己读书的钱，一想到这些，每当感到家的安逸舒适，或当自己对父母有所依赖时，江钧就试图让自己清醒，告诉自己：欠他们的已经够多了，回报的时候还不知来不来得及，现在要做的，还是努力工作，现攒够了钱，再早些搬出去住吧。

　　搬出去住.......忽然，江钧又一次想起了喜羊羊大妈的话，那小子的姐姐还在国外，现在就一个人住，出了事，躺医院里都没人能照顾他。而现在想想，怪兽会成那样有一半是自己造成的，又想起他被人架走时那冰冷而带著丝丝绝望的眼神……江钧心里一惊，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麽？

　　仿佛良心受到了谴责，江钧放下了筷子里咬了一半的大排。

　　“妈，你这排骨烧得真不赖，我想带些给我朋友吃。”

　　闻言，母亲笑著，上了厨房，取橱柜里的不锈钢饭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