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话本》_亦大

3、他叫方显昆

　　那个男人脸上却还是那副冷淡严肃的表情“你连一盏茶也没喝。”

　　确实，褚蓁连一口水都没喝，脚的疼痛也才慢慢缓解，他倒也没那么凶，连这么小的事都知道。
　　褚蓁心头说不出的感觉，乖乖地喝茶，脚轻轻点着地，心情颇好。

　　两人都不说话，坐在窗边的位子使得两人把湖面上粼粼的波光看清，风吹柳稍，飘飘摇摇。男人抬起了眼，褚蓁也跟着抬。

　　好一轮圆月，月上有轻轻重重的影，倒像真有蟾宫在里面。

　　“客官买灯吗？我这有绣球、玉兔、云母、芙蓉……”一个背着满背篓灯的小贩过来，笑嘻嘻地问，褚蓁刚想说不要，又被抢了白。

　　“选一个。”男人的声音像是在下命令，褚蓁却莫名的高兴，鬼使神差样的，都不推脱，说“玉兔灯吧！”

　　小贩赶紧递来一个，笑地和善“姑娘眼光好，刚刚一位姑娘也选了玉兔灯，照小人说，两位姑娘生的都跟嫦娥一样，就该买玉兔灯，玉兔灯十五文，比芙蓉贵五文，但见……”小贩边说边接过钱准备找钱，给钱的人却挥挥手“拿去买茶喝，话多口干。”

　　小贩高兴地谢了，褚蓁抿着嘴偷笑，这个人好生刻薄一张嘴。

　　“走了。”褚蓁还觉得好笑，他已经留下了茶钱，起身要走，褚蓁提着玉兔灯跟着，脚还有些疼，心轻飘飘地。

　　来时脚步匆匆，去时没什么事两人都走的慢了一些，周围的人都在说话，只有两人沉默着有些奇怪。

　　“这是九龙滩送来的灯，你看船头上画的刻蛇剑，这是九龙滩渔民商船上都刻的标志。”他忽然开口，褚蓁有些没反应过来，然后知道他在说面前大船样的灯。

　　“这是金陵送来的……”
　　“这说的是……”
　　他的讲解很平淡，声音没有波折，不高不低，褚蓁却觉得有趣，回去的路也托他的福，短了许多。

　　走到路口，褚蓁看到了猼訑灯和满脸焦急向自己走来的丫鬟们，褚蓁回身，准备道谢，男人却眼睛不看她，声音生冷“我叫方显昆。”

　　褚蓁如遭雷击，呼吸都忘记了，那人却转身留一个伟岸的背影，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方显昆？真真她今夜不对劲，居然没想起那个人腰带上人面马身又有虎纹鸟翼的图腾便是英招（招：念勺）！
　　皇上钦赐的，她褚蓁要嫁的方家，便是这家！便是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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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放着纸，画着一只英招。
　　《山海经》云：实惟帝之平圃，神英招司之，其状马似而人面，虎文而鸟翼，徇于四海，其音如榴。

　　方家起家老爷当初选英招为家族图腾，就是取其守天帝花圃，传达天帝指示的意思。这三四代下来，倒也合他家图腾，方家子子孙孙，守北的在北疆，守南的在云南，怪不得那日他说起九龙滩的花灯如此熟悉了。

　　玉兔灯被放在桌上，褚蓁看着，任丫鬟们梳头，现在是九月十五，爹爹之前说过，方显昆此次回京理应把亲定下的，褚蓁已经十七，方显昆也是十九的岁数，之前因为九龙滩战事耽搁了，但如今战事已缓和，定亲结婚最自然不过。

　　褚蓁望着玉兔灯，每每想到那夜的事，总是又羞又喜，丫鬟们看破不说破，全都背着笑她，只是都不知那个送灯的就是她们姑爷。

　　“表姐好狠的心，我这个表妹不来，怕是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了！”不见其人先闻声，不是孙孟婉又是谁？
　　褚蓁见她来了也高兴“你尽爱胡说了。新春佳节、元宵夜，见我的时日多着呢！”
　　孙孟婉是个爱玩笑的，听她这么说，笑着问身边的裁月，绣风“你们家小姐怎么这般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方显昆说不定哪日就下了礼把她抬去他们威远大将军府了，我还怎么得见！”

　　褚蓁一下脸飞红，笑着起来追着她打，孙孟婉是阁老最小的女儿，很受宠爱，在自己姑母家自然没皮没脸“我可听说了！表姐夫生的很是威风，表姐这么俏，就是他潘安在世，也是万万配得上的！”

　　褚蓁恼羞成怒，看着跟着笑的丫鬟裁月，绣风骂“你们倒是本事！看着主子挨这个破落户欺负！”

　　两个丫鬟上来，假意帮忙却是藏不住笑，孙孟婉的丫鬟扶云，搀星也笑着迎上来假意阻止，褚蓁本就是这么个脾气，气笑了回过身不理她们。

　　孙孟婉倒不怕她恼，只是怕她想多，凑过来说“表姐这上上好的姻缘几时分我一份儿？”

　　褚蓁果然回过头来训“你看看你，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嘴上还没个把门的？”
　　孙孟婉哈哈一笑，扶云却眼尖，说“哟！这兔儿灯我家小姐也有一个！”

　　褚蓁忙看向孙孟婉，孙孟婉拿过来细细看了，说“什么兔儿灯？说了多少次，这是玉兔灯！”

　　裁月过来笑了“表小姐几时这么咬文嚼字了？”

　　孙孟婉脸一扬，手背在身后笑说“这边是你们不懂了，这是玉兔灯，我在十六那晚上得的，便是我是这地上的嫦娥了！”

　　“呸！任是你是孙家的姑娘我也得骂你！好不要脸一货，还地上嫦娥了！”门口传来笑骂，两姑娘个人站起身来，分别行礼“见过舅妈。”“见过姑母。”

　　孙夫人笑着伸手往孙孟婉身上招呼一下，笑骂说“你与蓁儿最是要好，几时能学学人家谦逊温和？”

　　“嫂子这我倒不与你客气！婉儿这个嘴真当治治她了！”褚夫人笑着说，几人纷纷入了坐。

　　“你哥的脾气你不知道？我只敢把她当祖宗，还说治她呢。不如这次我把她放你家，你好好收拾收拾她。”

　　“舅妈饶了蓁儿吧！打婉儿一进来，净拿着我编排！让她在我家怕是把我闹的活不成了！”褚蓁也笑着跟孙夫人告状，孙夫人又笑着轻轻打孙孟婉好几下“你呀你！让你老娘把脸都丢完了！幸好是在你姑母家，若在外面你且仔细你的皮！”

　　“嫂嫂真当我们不知道，婉儿在外面落落大方的蓁儿没得比，这是说来招我嫉妒呢？”褚夫人一句话说得满堂又笑开了，孙孟婉也应和“合着都是婉儿不是，乖了不是，闹了不是？”

　　孙夫人也笑，褚夫人也笑，指指褚蓁和孙孟婉“你瞧瞧，这些丫头，谁是个好相与的，咱们姑嫂忒难了！”
　　众人都是笑，褚蓁的绿叶斋好不热闹。

　　“夫人，老夫人，老爷叫您过去说句话，叫亲家舅妈也过去。”笑声戛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褚夫人对褚蓁说“ 你们两个小的且玩着，我跟你舅妈去去就来，别欺负你表妹。”

　　临出门又转过头来，笑着补一句“也别让她欺负了！”众人又笑将起来。

　　等两个夫人走远，褚蓁看着绣风一动手指，绣风就点点头出去了。

　　孙孟婉扭过脸来看着褚蓁，脸上的笑掩了去“什么事能让你家老太太出场？连着我母亲也喊过去？”

　　褚蓁摇摇头心却突突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