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阙》黎邶

1、遣叶悦羽

　　汐泽元年二月十四日

　　叶皎在熙国的时候可谓一人之下，众生自甘捧着他往上走。每次上朝前都披一件上品金蚕丝制的圆袍，宫里的司衣司肯定不敢怠慢。右殿第一的位置量谁都不会占，若有不懂事的新文官问起，都说是“叶大人靠一己之力改善熙国，鞠躬尽瘁深受百姓爱戴。”其实是熙国君主看在叶皎生的俊俏，又是甲榜第一才安排在显眼的地方。退朝后，马车行在路上，在后车厢里躺着瓜果鲜花。过了不久，生烦，便唤人改了轿子。两层薄纱绕过支架，坐里时只见叶皎手撑着下巴，若隐若现地环顾四周。他五官雅致，一双眉毛匀长，凤眸微垂着，清修出尘，看上去气质不凡。熙国上下论影响力必定是他在首榜，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叶间皎月升万物皆失色。
　　只是此次是开战后的第一次上朝，此次交战损失六万兵力。已然不能坚持到下次开战，而羽国步步紧逼。君主脸色十分阴沉，文武百官不敢做声。
　　“陛下，微臣来迟了。请责罚。”叶皎颔首道，圆袍上的仙鹤呈展羽状，白底的刺绣无不彰显身份。此时全朝无声。良久，一位衣绣狮子的大人禀报到“陛下，羽国从此次交战中大展宏图，边疆野域之君国又蠢蠢欲动，不如休战趁此机会派遣使臣过去交往。建立两国友好之邦。”
　　君主一展愁眉，勾起嘴角好似已有人选。“叶爱卿平身，你为熙国培根固元五年已久，论资质方面此去你比谁都合适，不如明日启程前往和解。”没错这只羔羊即将去往狼国，谁都看得出来弱势的一方必定是他。“臣遵旨，不必择明日出发，即刻启程。”叶皎表面带一丝踌躇，但前去交涉不可避免，无非就是暂居几日返程罢了。
　　五日后，羽国外城。
　　“我乃是熙国使臣，令牌昨日应到，为何贵国无人来迎”叶皎面对一言不发的护卫只能等重新宣令，坐回马车内闭目养神。忽而马嘶鸣的声音从远方靠近，一位将军翻身下马，掀起遮盖的布帏。叶皎身体微微一颤，抬头迎上对方的目光。未等开口那位将军回头向护卫示意放行，喃喃道“未曾得知前来的使臣是位美人，本帅有失远迎。”一听这句叶皎明白了眼前的将军是羽国统帅，只是相对自身而言他已然破了忌讳，太近了。
　　“咳，无伤大雅，小生也未曾得知羽国统帅是个黄毛小子。请劳烦离我一米开外。”本就对守时观念很重的叶皎一听这位将军口中的自己是美人眸子气的直酸涩。但毕竟代表的是熙国形象，只能端着。
　　进宫后，羽国皇上见将军身边这位叶使臣到很是关注，询问了许多与家国无关而是车马劳顿的事。传令安置叶使臣要按照一品文官的待遇，奉十个宫女。叶皎对前言的待遇不感兴趣，但对姑娘身上的胭脂水粉丝毫不想挨上。“小生谢过陛下，但小生不宜靠近女色，宫女还是就此罢免。”羽国君主目光转向将军，“苏戚你可愿让叶使臣同住，你征战这些年将军府的侍从早已都出府，倒是不会有弊端。”叶皎仰首偏向苏戚，显然不情愿都写脸上了，“臣遵旨，定会好好待叶使臣。”苏戚也不想放走这位美人，只是稍微带有一点少年的英气锋芒的回答让叶皎打心里不服。
　　苏戚察觉到叶皎的不高兴，只好先带他出宫转转。
　　谁知道就算同样穿的是朝服叶皎还是被目光注视，“诶，看苏将军边上的那位好生貌美，衣服上的白鹤揽羽却不是我们这边的样式。看来是位异国的美人。”“可不是，那人沈腰潘鬓，仙风道骨，远看去，不就是位飘然出尘的雅士。然而近看来，凤眸吊梢，鼻梁挺立，儒雅柔和的气质，可这容貌又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波。”叶皎走着被护卫拦开的路，听到这些话语已然司空见惯，一旁的苏戚却朝民众门喊道“叶使臣暂居我的府邸，你们以后可看不到了。”这话倒像是想要金屋藏娇般，只是略带霸占的意味。
　　这下可好，叶皎和苏戚出行的那一幕被话坊子册了起来，城内沸沸扬扬的都在传。可叶皎两耳不闻窗外事，在将军府的偏房住下了，白天修剪桃花枝阅古籍，苏戚下朝后便来看他习字，在桌子一旁研墨时分享以往上朝的那些新鲜事儿，有时羽国君主宣他觐见聊聊国事。反而苏戚跟他跟的紧，殊不知在叶皎眼里，就是一征战天下的黄毛小子在扰他罢了，还在为他泄露内情。
　　自然这样的日子总会有所改变。
　　“喂，叶使臣，苏钰那个臭皇帝说你明天要启程返熙，这是真的？”苏戚这次并没有研墨而是坐在桌子的左边问他。“既然是贵国君主说的自然不假，还有就是小生字皎，不是喂。”这是近来对苏戚说过最长的话，显然兴致来了便要好好聊聊，“那你离开了，这将军府不就又只剩我一人，好没意思。”叶皎把手中的狼毫搁在笔砚上，拂袖示意让他跟上。
　　走到后院里，只见那已经几年落灰的桃花树抽芽了。叶皎抬头说“这棵桃树我打理了几天也许明年就能开花，花开的时候你就写信来邀我赏花，这样可好。”苏戚楞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和往常一样着白衣只是换了羽国的刺绣，金线勾勒的图案当在他的衣服上时便失了英气只是素雅。倘若是一树花开时，叶皎便是桃花仙人下凡，此刻他的散发因风吹起，苏戚刚好吻到一缕青丝，不能忘却了。
　　夜晚，叶皎躺在塌上，思量这几天也都是苏戚打点他的饮食起居，怕觉得生烦而找些乐子逗自己开心，却从未表示出感激。越想越觉得心中有愧，便整理好衣襟去找苏戚。
　　此刻已经是子时，叶皎推开书房的门。“吱嘎...”尽量把声音减小不打扰到苏戚批阅军情，寻着房檐往里走。未料到此人已伏在案上睡着了，鼻梁的弧度柔和，薄唇微抿，天生长得有些光瞧相貌。若不是知道这是位统帅定要以为是哪家正值风华的公子。叶皎就这样在旁边看了一刻钟，觉得此人不会醒了正起身打算离开，却被拉住衣襟，“叶皎...是不是我烦到你了，你都不怎么和我说话...”眼前的苏戚正犯迷糊，在叶皎看来这话倒像是在撒娇，可他好像并不讨厌这种接触，“我自小不常开口说话，身边人又只会吹捧，便不喜欢说话了。”苏戚揉了揉眼睛，清醒之后立马把手放开，看着被自己染上墨水还抓的皱巴巴的衣角，不知道怎么赔罪。
　　叶皎见状微微一笑，“没事，我明天照旧穿，以后可不要这么鲁莽。”“那我送你回偏房。明天一起走的时候挡住那块沾染墨渍的地方可行。”苏戚慌乱下又犯了忌讳，可叶皎没有反驳，看来可行。
　　在这书房和偏房中间是一块空地，民间传言是苏将军用来练武的，可叶皎住了这些天也没看到任何刀剑，反而是一些野花野草占了地方。若是种上几株栀子花，这两个地方到夏夜就会有隐隐的暗香，沁人心脾。叶皎站在这空地前思索一番的模样被苏戚尽收眼底，若可以的话这偌大的将军府有一个打理事物的美人，那该多好。
　　回到塌上两人一夜未眠，叶皎思索着如何赔偿这几天的冷漠，苏戚对白天的青丝念念不忘。明日上朝议事，便要抓住机会好好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