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辞》谷雨白路

40、思慕离（12）

　　昊麟落水，德贵妃向皇上哭了好久，抱怨弘毅心歹，故意把昊麟推到水中。弄得昊麟现在着凉生病。口口声声，左一个“心肝”，右一个“可怜”。
　　德贵妃睁着眼睛说瞎话，昊麟身体壮得牛一样，哪里生病。何况，他会水，弘毅不会水。论起来，还不知道是谁心歹。
　　计锟的眉头皱成一团，看着床上的昊麟，关心地问道：“三哥哥，哪儿不舒服呀？”
　　昊麟脸色红润，气息平稳，根本没有病象，“爹爹，我——”
　　“他头痛，心口也痛。”德贵妃眼疾手快，摁着他的肩膀，把他压回床上。哭着说道：“皇上，要为臣妾和三哥哥做主。这件事肯定是皇后在背后主谋。他们狼子野心，其心可诛。大将军在知州按兵不动，就是想逼皇上立太子，皇上千万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计锟的眉头突突地跳，一记耳光重然甩在德贵妃娇嫩的脸颊上，“贱人，朕与大将军的事，是你能妄自猜测的吗？下次若再让朕听到这样的话，绝不轻饶！”
　　耳光声后，长秋宫里静悄悄的。德贵妃捂着脸，缓缓跪下。昊麟马上从寝床上爬下来，跪在计锟脚边，拉着他的衮服，哭道：“爹爹不要生母妃的气，母妃是因为孩儿生病，所以一时情急，说话莽撞。都是孩儿的错，都是孩儿的错。”
　　昊麟边说边狠狠抽打自己耳光，左右开工，一连扇了十几记，个个又狠又辣。德贵妃抱着儿子，呜呜直哭，不敢多再言语一句。
　　计锟冷酷地道：“三哥哥，你这是打给谁看？你是在怪朕吗？”
　　“孩儿不敢。”
　　“不敢，朕看你什么都敢！”计锟把昊麟扶起来，“你别怪父皇心狠。朕这么做都是为了你母妃好。祸从口出，懂不懂？”
　　德贵妃哭着说道：“都是臣妾的错，皇上惩诫得是。”
　　“好了，你也起来。”看到哭得梨花带泪的爱妃，计锟若带厌恶地说道：下去把脸洗一下，朕和三哥哥有话要说。”
　　德贵妃恭身退了出去，计锟慈爱地把昊麟扶到床上躺下。昊麟刚刚下了死力气，两边的脸颊又红又肿。计锟心疼地伸出手，刚碰到他的脸，他立刻缩开。
　　“心痴的孩子。不疼吗？”
　　“不疼。”昊麟知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他疼不要紧，要紧的是让父皇心疼。
　　计锟拍拍他的头，嘿嘿笑道：“像朕。”说完，话锋一转，“朕问你，在御水台你和二哥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落水的？朕听说，当时仙珠也在，你和二哥哥是因为她打起来的。有没有这回事？”
　　昊麟支支吾吾，当然不能说自己想要非礼仙珠，所以落到水里。计锟眼眸深邃，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哥哥可别想骗朕。”
　　昊麟脑子飞转，心想，要全说了真话，他肯定被骂。如果全说假话，被发现了，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就只能真假夹杂，虚虚实实。
　　“孩儿不敢说假话骗父皇。在御水台我确实和二哥哥打了起来。是因为……因为我看见他非礼仙珠！气不过才揍他。”
　　“弘毅非礼仙珠？”
　　“是啊！“昊麟言辞凿凿，“我亲眼看见他强搂着仙珠，把她摁在小舟里亲嘴。他还向仙珠信誓当当地发毒誓，他要娶她为妻。”
　　计锟眼珠子都突出来，额头上青筋暴跳。一掌拍在寝床之上，昊麟感到整个床都在发出剧烈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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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锟离开长秋宫时，肃杀之气盈满周身，三丈远的地方都能感到杀意。
　　昊麟喜得在床上打滚，心想，自己这十几个耳光值啊！把父皇气成这个样子！弘毅肯定要吃挂落，说不好，被父皇一脚踢去封地，从此往后，他想和仙珠见一面都要难死。
　　如此一箭双雕的好事，乐得他梦里都要笑醒。
　　昊麟在长秋宫左等右等，什么也没等到。皇上根本没有去昭仁宫，也没有惩诫弘毅。禁庭照旧风平浪静。
　　不，根本是一丝风都没有。
　　昊麟没有等到弘毅被踢到封地，倒先等来驰睿的册封大典。
　　驰睿是皇长子，又是皇子中第一个封亲王的。
　　皇上慎重其事御大庆殿行睿亲王册封大典。
　　朗朗艳阳之下，驰睿着綖板玄表朱里，前圆后方，前后各垂九旒，每旒用五彩缫贯赤、白、青、黄、黑五色玉珠九颗。用玉衡维冠，两端以玄紞垂青纩充耳，用青玉珠，下承以白玉瑱。用金簪，系以朱纮、朱缨。着玄衣，织五章，龙在两肩，山在背，火、华虫、宗彝在两袖，每袖各三，用本色衣缘。
　　睿亲王诣受册位，侍中郎上前承旨，缓步走下御阶，面对百官宣旨：“册皇长子计驰睿为睿亲王。”
　　驰睿拜谢皇恩，侍中复位。中书令宣读册位，捧册官捧册而入，中书令跪读而毕。然后跪将册文、纂宝授予睿亲王。睿亲王步出大庆殿，接受百官朝贺。
　　礼毕，百官换回常服，到东内门司笺贺皇后。楚云宫里喜气洋洋，所到之处无不拱手至贺。
　　弘毅坐在昭仁宫里，听着窗外传来的蕤庭之钟和乐声，便知驰睿的册封已经完成。
　　他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像喝了一杯苦涩的茶，又像在心里凿了一个洞。
　　驰睿、昊麟和他都是父皇的儿子。
　　父皇抬举驰睿为睿亲王，打破他们表面平起平坐的对等的身份。
　　未来，父皇是不是还要进一步册封驰睿为太子？
　　睿亲王变成太子，他们就是君臣，再不是兄弟。他并不太渴望当亲王或太子，但他渴望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母妃说得没错，他和仙珠即使两情相悦，也不能代表什么。相反，如果被人知道他们的私情，还会诟病他是不是居心不良。
　　他很烦闷，甚至越来越烦闷。
　　纠结的心情找不到任何出口，吃不下睡不着。
　　沈仙珠笑嘻嘻地跑入昭仁宫，左顾右盼寻找他的身影。
　　今日是驰睿的大日子，仙珠穿得十分隆重，玉质小簪将金冠固定在发髻之上，耳戴金灯笼耳坠。缠枝牡丹纹长袄，缀着花形金纽扣。马面裙，饰璎珞串珠八宝纹裙襕。
　　弘毅心里清楚，她这是要去楚云宫祝贺驰睿和皇后。
　　“我们一起去楚云宫吧！”她拉起他的手，娇俏地道：“大家都说，今日只要去楚云宫至贺睿亲王的皆有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