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辞》谷雨白路

292、一只喵的独白（3）

　　世界上事就是如此奇妙，短短几日，我就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又从地狱到天堂的转变。从皇后的御猫，摇身一变就成了皇上的御猫。
　　“还真是世事难料啊。”小黑站在屋脊之上，对着我阴阳怪气地说。
　　“不要这样说嘛。”我谄媚地说：“谁让我猫美如花呢。”
　　小黑龇牙咧嘴对我冷笑，越下屋脊，道：“以色事人，能有几时好？”
　　我说：“能好一天是一天。我请你吃小鱼干。这可比老鼠好吃多了。”
　　小黑傲气地说：“我不要。”
　　“要嘛，要嘛。”我扒拉住他要走的身子，死乞白赖地把小鱼干硬塞给他。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吃了我的小鱼干后，小黑的气性果然好像没有那么大了。
　　“今天的月亮好圆。”
　　我看着天空的明月感叹。
　　小黑也看着月亮，“不知道西域的月亮也会不会这么圆？”
　　它的话让我接不上来，“我们还去闯荡江湖，还去西域吗？”
　　我还是沉默。
　　小黑叹了口气，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入黑暗中。

　　时间一天一天过，养尊处优的我依旧养尊处优。吃小鱼干，晒太阳，打瞌睡。月亮好的时候，可以看到小黑矫健地在屋顶上跃来跃去。
　　偶尔，我会请小黑吃小鱼干，小黑就会来和我说会话。
　　它告诉我宫外发生了什么，我也告诉它宫里发生了什么。
　　男人变了，他已经忘记了仙珠，他有了好多的女人，整个宫殿都是他的妃子。
　　那么多的妃子，他连名字都叫不全。
　　男人的心究竟有多大？
　　小黑吃着小鱼干说，他不是心大，恰恰相反，他是心小。小得只能容纳一个人，再没有其他。
　　他还喜欢仙珠吗？
　　小黑说，当然。
　　我说，我不相信。
　　小黑说，你不能看他在人前做什么，而是看他一个人的时候在做什么。

　　如果要观察，男人一个人的时候在做什么，再没有比我更合适的。
　　毕竟我是一只猫。
　　听了小黑的话后，我留了个心眼，特意地观察起来。
　　果不其然被我发现了问题。
　　没有人的时候，他常常不是批阅奏疏就是发呆，抱着我呆坐着，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他在想什么呢？
　　我不知道。
　　毕竟我也只是一只猫。
　　可他的表情是那么落寞，那么悲伤，那么地——令人心痛。
　　他也作画，关起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疯狂地画，不停地画，不眠不休几天几夜地画。
　　那些画没有人看到我，只有我知道。
　　画中人都是一个人。
　　巧笑兮兮是她，快乐肆意是她，张扬活泼是她，流泪哭泣还是她。
　　他抚着画中人，撕心裂肺地狰狞。
　　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却不能代替他哭出来。

　　我以为他的悲伤是一月、两月、三月、半年……
　　接过持续了整整三年，直到他要御驾亲征。
　　他还会回来吗？
　　月光之下，我与小黑像老朋友一样寒暄。
　　小黑说，谁知道呢？
　　我叹道，我的靠山又要没有了。
　　小黑嘿嘿笑着说，再没有，也不能去闯荡江湖了。
　　可不是嘛。我瞅它一眼，胡子都白了，还闯什么江湖啊。
　　不知道是不是猫龄越来越大，以前不觉得，现在却总思念故乡。
　　小黑，如果我死了，如果可以，把我埋在高一点的地方，头朝西。
　　小黑看我一眼，说，还不知道谁先死呢。
　　说完，摇摇摆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