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辞》谷雨白路

192、暗潮汹涌（9）

　　建一样东西太难，毁掉它则太容易。
　　暗卫门几代人的经营，一朝雨打花落去，连个申诉的地方都没有。
　　昊麟因为弑父，神志受到冲击。陷入疯魔状态，自顾不暇，根本无力拯救暗卫司。等到他从疯魔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想出手时，已经无力回天。
　　昊麟在莫想肩膀上又砸几下，骂道：“哭什么哭！只要人在，总有东山再起之日。我的母妃出自暗卫，我的师父是暗卫门的统领。等我当上皇帝之日，就是暗卫门光复之时。”
　　“殿下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莫想擦干，冲着身后的兄弟们，喊道：“从此往后，暗卫们唯殿下马首是瞻！”
　　兄弟齐声高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好。”昊麟大喝，“从此往后，大家就是兄弟！我的仇人就是你们的仇人，你们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我有饭吃，所有人都不会饿肚子！”
　　时间急迫，不能久留。昊麟交代莫想第一件事，就是去帝陵盗取德贵妃的棺椁。
　　“我母妃一生的希望就是离开皇宫。她是不会希望死后还葬在帝陵，更不希望与我父皇在一起的。莫想，我有一个心愿，就是让母妃和师父埋在一起。”
　　莫想叹道，“生不能同眠，死后同穴，这么做也算为他们做了一件好事。”
　　昊麟忍着汹涌的眼泪，“我对不起母妃，也对不起师父，也对不起冰芮——”
　　莫想道：“别说了。我们都别提过去，让他们好好的走吧。”
　　昊麟泣不成声，长久无言。莫视死后，他一直没有为他哭过。今日，在莫氏兄弟面前，他心头压抑的悲愤终于可以发泄出来，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这些眼泪是为了母妃，为了莫视，更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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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昊麟走了后，仙珠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偌大的皇宫越发显得空荡。曾经的同伴，一个一个走的走，散的散。不知下一个离去的又是谁，她自己又会何时离去。
　　可生在皇宫，她就是连自怨自怜的机会都没有。
　　两宫太后都不管事，后宫之事，桩桩件件都要她来定夺。
　　没有人教过她该怎么做，她仿佛天生就会一样，自动自觉就端起皇后的架子，管起皇后该管的事。
　　别说，还有模有样，恩威并用，管得众人是心服口服。
　　母后皇太后是她的亲姑姑，关系自然亲厚。圣母皇太后是皇帝生母，也不能怠慢。皇后事再冗杂，每日也不能忘记去两宫请安，贴心侍候。
　　沈方思渐渐从丧子的痛苦中缓过劲来，不是不恨了，是知道哭也无益，不如把眼泪收起，把恨咽下去藏到心底。
　　倪樱自从当了太后，弘毅广布天下，找寻太后家人。倪樱心中有了盼头，精神越发健旺。
　　为圣母皇太后寻找失散的亲人，这本是一件好事，哪知道却掀起大风波。
　　原来这天底下攀龙附凤的人太多，知道太后寻亲，都打着认亲的旗号来招摇撞骗。今天一个，明天一个，数不胜数。真的亲属也就罢了。大部分是胡搅蛮缠，反闹出许多诋毁太后和皇上的闲话来。
　　迫不得已，弘毅只能终止寻亲。寻亲无望，倪樱心里颇为感伤，活到这个份上，做了太后又有什么意思？还不是一个不知祖宗，不知父母，死了后不知归路的孤魂野鬼！
　　弘毅反复安慰，承诺自己会在私底下再派人去找。
　　“不找了罢。”倪樱泄气地说，“皇上也别费心，万般都是命。”
　　沈方思叹道，“人生在世，没有亲人固然可怜，但如我有亲人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孤身一个。所以，有时候找不如不找。”
　　听了沈方思的话，倪樱越发愧疚，就想说服弘毅，把昙华接到宫中，放在承晖宫养着。这事刚提了一嘴，就引得雷霆大怒。
　　仙珠不得不在倪樱面前拼命为弘毅说好话，解释昙华不能回宫，并不是弘毅无情，而是碍于昙华身份尴尬。
　　顺了哥情失嫂意，这件事被沈方思知道后，足足给了仙珠半个月的冷脸子。

　　“都怪你、都怪你！”
　　夜幕低垂，烛火摇曳。仙珠披散头发，穿着衾衣，手里拿着孔雀长翎，嘟嘟囔囔逗弄着乖球儿。乖球儿伸长身体，随着翎子忽上忽下。
　　弘毅半依在床上，眼睛瞄着手上的书，嘴角微微上扬，“球儿怎么惹你了？”
　　仙珠翘着嘴道：“它不听话，害我受池鱼之殃。”
　　“哈哈，哈哈哈。”
　　弘毅笑着把书合上，提起球儿后颈上的皮毛，一把将它扔了出去。
　　“你干什么！——”
　　仙珠想去看球儿，冷不防被他从身后欺过来，就那么突然把她抱在怀里。
　　“为什么把球儿扔出去？”
　　“因为它不乖，惹你生气！”
　　弘毅从身后扶起她的腰肢，咬着柔白的耳垂，慢慢款摆。
　　她红着脸，嗔道：“轻点……”
　　“轻？怎么轻，这样？还是这样？”
　　他接连换了好几次进攻的方向和力度。
　　“讨厌！快出去——”
　　“口是心非。”
　　仙珠捂着脸，把头埋起来，简直没脸活了。谁能想到，平日里一本正经，板正端正的他床第之间如流氓一样。
　　她娇娇轻喘，他舒了口气，征伐越发卖力，越发刚强，带着不容拒绝的进攻，卷起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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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珠醒来时日上三竿。她用手捂着脸，不由回味昨晚的柔情。就是上早朝前，他还搂着她嘟嘟囔囔。直到严怀恩在门外喊道：“春宵苦短日高起，君王从此不早朝……”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来。想起昨夜种种，仙珠心里如同灌了蜜一样甜。
　　突然，不知哪里传来鸟声呖呖，笑语喧腾。她记得凤鸣宫并不养鸟，便问：“是谁在外喧哗？”
　　“回娘娘的话，不是谁在喧哗。”霁月回道：“是金刚鸟在学人话。”
　　“金刚鸟，什么金刚鸟？”
　　霁月挂起床帘，扶着仙珠起来，“皇上刚让严怀恩送来一只鹦鹉来。说是金刚国的贡品，会学人言，还学谁像谁。奴子们觉得稀奇，正围着看热闹。”
　　仙珠笑道：“有这样的事？”

　　“是啊。娘娘既然醒了，不如也看看热闹。”说着，冲外嚷道：“把金刚鸟抬进来。”
　　一声唱喏，榴红和秋兰笑盈盈地抬进来一架金制的鸟架子，上头雄赳赳气昂昂地站着一只大鸟。
　　仙珠仔细打量，这只金刚鸟果然不俗，首先个头就大。她曾经见过的金刚鸟比这个小了一倍，更不会说人话。而这只鸟足有一尺长，通体翠绿，红脖黄嘴。脚上栓着金链，站在鸟架上，气宇轩昂，威风凛凛。
　　仙珠一边梳头一边道：“这鸟儿会说话么？”
　　“娘娘，这鸟儿人话说得好极了。”榴红旋即转身，脆生生冲着金刚鸟，道：“快说，娘娘吉祥。”
　　鹦鹉立刻学了一句，“快说，娘娘吉祥。”那声音语调惟妙惟肖，就似榴红的声音再现了一样。
　　大家皆笑，仙珠也笑起来，“果然有趣。”
　　众人见皇后欢喜，你一言我一语争着要教金刚鸟说话。这鸟学了十几句，就再怎么也不肯说了。
　　秋兰道：“娘娘看，这小东西还生气了呢？”
　　“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况它还是只有能耐的鸟儿。你们这么逗它，它心里不受用，拿些鸟食来吧。”
　　大家正在说笑时，秦婕妤，黄婕妤、赵美人、王美人来凤鸣宫请安。看见金刚鸟，少不得都要逗弄几句、夸赞两番，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对仙珠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
　　仙珠身为皇后，家世显赫，外戚强大，自己还年轻美貌，与皇上情投意合。
　　皇上专宠于她，几乎不召见其他宫妃。仙珠劝弘毅，说皇上要雨露均沾。弘毅头也没抬地问，你是说真的，还是假的？
　　她先是一笑，然又把脸一跌，扑在他怀里，一叠声地嗔道，假的、假的、假的！我不许你去找其他女人，不许你心里还有别的女人。但你不可告诉别人，这话是我说的。！
　　她这是做了什么，还要立什么，里子面子都要。弘毅哈哈大笑，并不为她的善妒而恼怒，这件事情便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