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辞》谷雨白路

114、两虎争（11）

　　孙昂气得嘴都歪了，喉结拼命鼓动。
　　“还有那些官员，我相信他们是该死。做法大快人心，也能对其他官员起震慑作用。但那些官员未经审判就被杀，既没有法理也不需要公义。按此道理，任何人都可以审判任何人，任何人都可以对别人处以私刑，武力能解决的问题还要什么道理？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你说，清风侠是不是坏了规矩？长此以往，会有许多亡命之徒干脆效仿和冒充清风侠士，专行杀戮和抢劫之事！”
　　孙昂气极而道：“没有人能冒充我，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冒充我！”
　　仙珠摇头，“孙昂，你太天真。忠勇军都被破了三十年，到如今还有许多人打着它的幌子招摇撞骗。三十年后的江湖又该涌出多少清风侠士。你看那些孩子，个个把清风侠士当成了英雄。他们既不念书，也不学礼仪。等他们长大后，没钱了，困顿了，就去杀人，抢劫，恐怕个个都是杀人如麻的匪类。”
　　孙昂惊得往后倒退两步，挥舞着手，大声说道：“不会、不会！”
　　“怎么不会？你没听见那些小叫花子唱的童谣么？他们把杀人的人当英雄，将来肯定也会成为杀人的人。我这个人读书不多，但小时候总听某人读书，他常说'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说意思就是，礼义廉耻是国家的四面墙，如果这四面墙垮了，国就亡了。他还告诉我，治国就是治吏。如果臣下个个寡廉鲜耻，贪得无厌，天下非要大乱不可。孙昂，如果你真的想解救穷人，就要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题。而不能带头去破坏礼义廉耻，你应该把自己的聪明才智、武功绝学去匡扶一个能改变现实的明君。让他用重典去惩治贪官，让他改革赋税，让富人纳更多的粮，修更多的公学，让孩子都能上学。让他们识礼仪，懂功德，从教化。这才是正确之道，这才是让穷人改变自己的根本之道。”
　　孙昂狂乱而暴躁地说道：“是谁让你来说这些的，是不是小和尚？”

　　正在这时，金碧辉煌的银楼里冲出一个浑身是血的绸衫男人。男人捂着被砍的胳膊，大声喊道：“有匪徒、有匪徒打劫！”
　　话音未落，一个手持长刀的蒙面歹徒从银楼里冲出来，向着他背上就是一刀。绸衫男人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路人吓得目瞪口呆，惊慌窜逃。歹徒挥舞长刀，高呼：“我不是匪徒，我是清风侠士，我这是为民除害！”
　　“我相公不是坏人，他是良民！你为什么要杀他！”一个泪流满面的锦缎女子，哭着扑倒在绸衫男子身边。她拔下头上的发钗，冲上去要和歹徒拼命。
　　她哪里是歹徒的对手，刚刚还沾着她相公鲜血的长刀瞬间穿透她的胸腹，一对夫妻双双倒地而亡。
　　街上路人如惊弓之鸟，惊叫连连，鸟兽乱散。
　　仙珠脸孔憋得雪白。短短须臾，两条人命在她面前转瞬即逝。
　　孙昂怒不可遏，走上去对着歹徒就是三拳两掌，边打边骂：“你不是清风侠士！你不是清风侠士！我才是清风侠士！”
　　歹徒被他打得踉跄倒地，四肢抽搐，一阵挣扎从他胸前掉出许多珠玉和金银。一个小叫花子跑过来，跪在孙昂面前，喊道：“参见清风大侠，我是秦四宝，是叫花子，是好人！”说完，就去捡地上的金银珠宝。
　　仙珠愕然，弯腰去揪他衣领，“你在干什么？放下这些东西，这不是属于你的！”
　　小叫花子狠狠在仙珠的手腕上咬了一口，“你滚开！这是清风大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谁说是你的！”
　　孙昂将小叫花子从背后抓起来，朝天举着，作势就要摔到地上。
　　小叫花子吓得大喊大叫，“清风侠士杀人了、清风侠士杀人了！”如此危急时刻，他依旧不肯放下手中的珠宝。
　　“孙昂，放他下来！他还是个孩子！孙昂——”
　　孙昂大吼一声，把小叫花子在空中旋了几周后终是放下。小叫花子拽着手里的珠宝一溜烟地跑了。孙昂蹲在地上，愤怒地用拳头砸着地面。
　　他做错了什么？他是一番好意，不想穷人受穷，但为什么结局却是这样？
　　“孙昂、孙昂！”仙珠拼命推着山峦一样的肩膀，在他耳边大声说道：“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走，我带你去救孙茱！”
　　孙昂听到“孙茱”两字像被突然点醒过来，“你知道孙茱在哪里？”
　　仙珠点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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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楼盘踞高悬，从四楼目眺而望，全城尽在眼底。尤其站在南边的窗户，正好可以看见尚乐坊之全貌。
　　昊麟擎着白玉酒杯，临窗而站，风飘飘翻起他的衣袂。蜀卿音依在他的身侧，眼波之中婉婉全是秋色。
　　“奴终于可以回来侍候王爷了。这几年可把奴憋屈坏了。”
　　昊麟捏着她的下巴，笑着说道：“怎么，去侍候皇嫡子睿亲王还委屈你了么？”
　　“王爷。”卿音嘟起红唇，柔婉地说道：“奴就想侍候你。”
　　昊麟搂着佳人，哈哈大笑。
　　驰睿做梦都想不到，蜀卿音是他特意寻来，按着仙珠说话、神气、形容、姿态培养出来的人。驰睿因为爱重仙珠，自然也爱重相似仙珠的卿音。
　　毕隆多在一旁讨好地说道：“王爷就等着看好戏吧。属下都已经安排得妥妥当当。把火药藏布在尚乐坊的各处。只等那些人都来了，就放火，烧不死他们，熏也熏死。”
　　昊麟眼放亮光，高兴地说道：“天助我也！快让人传话下去。等得贤王和睿王一到，就放火攻！到时候整个坊都在火海中，谁都别想跑。”能统统烧死最好，即便不能。尚乐坊中少说有一两千人，死了这么多人，父皇也会把驰睿的皮扒掉。
　　石莽也讨好地说道：“此事要成，王爷的大计也就功成一半。小的在此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昊麟的目光转到石莽身上，道：“若说有功，你的功劳最大。本王敬你一杯。”说着，果然真的离座为石莽敬了杯酒。
　　石莽受宠若惊，一饮而尽。昊麟眯着桃花眼，夸他好酒量，笑着又倒两杯。
　　三杯烈酒下肚，石莽感到肚腹之中火轮旋转，如锤拶疼痛。酒杯哐当掉到地上，指着昊麟没发出一句言语，就七窍流血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