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得好茶》纪凌云

3、倒霉

　　少年双目紧闭，碎发洒落，眉眼乖顺，浓密卷翘的睫毛让叶忘忧好奇地伸出小爪子，轻轻地戳了戳。

　　还没实施想法，突然被抓住手腕，紧闭的一双眼睁开，霎时间，整张脸似是有了神采，恍若云破月来，清辉笼罩。不过，少年眼角下垂，眼底的戾气蔓延开来。
　　叶忘忧被吓了一跳。

　　少年回过神来，同样被她惊了一下，转眼间眼眶微红，眼神纯良无辜。
　　这一变化，在一瞬之间，转换自然，让叶忘忧叹为观止。
　　少年松开她的手腕，红着眼眶，嗫嚅道：“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
　　“没事。”

　　叶忘忧翻身坐起来，身子的酸痛让她不利索，被子顺着她的动作滑落，低头一看，身上印记斑驳。
　　少年随之坐起，如鹌鹑般低着头，握住被子一角，身子轻颤，说：“没事的，姐姐……你不用负责。”

　　叶忘忧皱眉，身子一僵，缓缓地扭头，清瞳里印出少年眼底泛泪的模样，他似乎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忘忧生怕他下一秒泪水会夺眶而出。
　　没应对过这场面，她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我第一次，我……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要是以后我的女朋友像姐姐一样就好了。”
　　“姐姐不用管我，我没事的……我很好。”他揪着手中的被子，手背青筋直露，似乎在十分痛苦的隐忍情绪。

　　被他揪在手心的被子，宛若她的心，同样被狠狠地揪着。
　　叶忘忧眼神一黯，想起那些年每逢傅英分手心底燃起的希望，感同身受，心下一软，鬼使神差的说：“那个，不用等以后，我负责，行不？”
　　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叶忘忧愣了愣，脸颊微微发烫，想要推开对方，又怕适得其反。
　　“你的名字是？”
　　“我叫傅辰砂。”
　　他是傅辰砂！
　　叶忘忧头皮发麻。

　　傅英的四叔傅辰砂，五年前叶忘忧去傅英家借复习笔记，有幸见过一面，当时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

　　五年前。

　　傅家老宅，叶忘忧不陌生，佣人说傅英在房间里，忘忧敲了敲门，没人应她便推门而入。
　　浴室里传来水声，叶忘忧窃喜，傅英难不成在洗澡。
　　忘忧喊了一声。

　　浴室的门从里打开，烟雾缭绕中，一双黑得纯粹，阴鸷锐利的眼与她对视上了。
　　叶忘忧的视线从那双眼往下移，挺拔伟岸的身形，线条分明的八块腹肌……水滴顺着他结实的线条埋没在浴巾里。
　　面颊烫极了，这辈子从没这么尴尬过！

　　叶忘忧道了个歉，转身就跑了出去。
　　傅英遛狗回来，看见叶忘忧局促的坐在沙发上，白皙的面颊爆红，狭长妩媚的清瞳湿漉漉的，她本就长相明艳，眼下更是妩媚勾人。

　　“忘忧。”傅英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
　　有些人，容颜太盛，难以把握。

　　叶忘忧出神，贝齿咬着下唇瓣，脑海里全是方才那刺激的一幕，傅英叫了她两三声，她才反应过来，连忙乖巧的站起来，声音软绵：“学长。”
　　“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叶忘忧有点心虚的说。

　　“你坐一会儿，我给你倒杯茶，笔记在我房间里。”
　　“好。”她低着头，玩着手指。
　　对面的单人沙发一陷，叶忘忧抬眸，随即匆匆垂眼，暗自咬了咬后牙槽，心中直呼：倒霉。
　　这人是谁？

　　她听见对面的少年嗤笑一声，问：“我很可怕？”
　　叶忘忧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打量他，少年坐姿嚣张，年龄估摸着比她小上几岁，穿着白校服，校服没好好的穿着，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最上面的三颗扣子解开，露出大片胸膛，脖子戴着重金属项链，头发还淌着水，洇湿衣领、后背一大片，额前的碎发下一双眼凌厉又桀骜，让人不敢直视。

　　她摇了摇头，一头乌黑发亮，似绸缎般的长发跟着轻晃。
　　“你的名字是？”Zippo的打火机在他灵巧修长的手指间转动。
　　“叶忘忧。”忘忧正襟危坐，腰背挺得直直的，露出修长的天鹅脖颈。
　　一朵带刺的玫瑰，让人忍不住想折断。

　　对面的少年浅笑，在唇齿间咀嚼这三个字，突然，他的眉尖颦了颦，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噙着的笑容僵住，眼底的余温散尽，换来的是漫天浓雾。

　　“你叫叶忘忧？”他问，收起散漫，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倾，眼神十分具有压迫性。
　　“四叔——”傅英从厨房端出一杯茶，看见沙发上的少年顿了顿。
　　他将茶水递给叶忘忧。

　　“谢谢学长。”叶忘忧对傅英甜甜一笑，微微侧脸，露出七颗小米牙，不露牙龈，完美又不夸张，据于白陶说，这是她笑起来最好看的样子。
　　少年皱着眉，睨了她一眼。
　　“四叔，这是我学妹，叶忘忧。”傅英介绍道：“我四叔，傅辰砂。”

　　傅辰砂？

　　传闻中恶名远扬的傅辰砂！
　　傅家的老幺傅辰砂，年龄小，辈分高。
　　这位小爷仗着自己是老幺，从小无法无天，如今是学校里远近闻名的刺头。

　　叶忘忧低眉顺眼，语气寻常的跟着喊了一声“四叔”。
　　傅辰砂点了点头，似乎不是很满意，“哦”了一声。
　　“你坐一会，我上去给你拿笔记，四叔你帮我招待一下。”没等傅辰砂应下，傅英已转身上楼了。

　　叶忘忧目送傅英的身影上楼。
　　傅辰砂见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等叶忘忧收回目光，发现傅辰砂在盯着她。
　　“喝茶。”傅辰砂冷硬的说。
　　“哦。”忘忧端起茶水，轻轻地抿了一口。
　　他很直接，问：“你喜欢傅英？”

　　叶忘忧愣住，没想到傅英的四叔这么直接，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记得他有女朋友，又分手了？”傅辰砂自问自答。
　　忘忧的小脸一下子褪去血气，变得惨白，搭在膝盖上的素手，指关节泛白，紧紧地抓了抓身下的牛仔裤。

　　“你的脸色不太好，是空调开太低了吗？”傅辰砂三连问。
　　没一会儿，傅英从楼上拿复习笔记回来，他递给忘忧，随口问：“聊些什么呢？”
　　“哦，没聊什么，聊了你有没有女朋友。”傅辰砂毫不在意的说。

　　傅英脸色微妙，他看了一眼低着头，想把自己埋入沙发桌底的忘忧。
　　“谢、谢谢，学长。”叶忘忧接过复习笔记，如坐针毡，又硬着头皮坐了一会儿，寻了借口跑掉。

　　事后，叶忘忧和于白陶相约在奶茶店，她戳着奶茶底的珍珠，恶狠狠的说：“你都不知道，傅英的四叔问的尽不是一些人话？”

　　——“你喜欢傅英？”
　　——“我记得他有女朋友，又分手了？”
　　——“你的脸色不太好，是空调开太低了吗？”
　　忘忧模仿傅辰砂的语调，重复叙述他提出的灵魂问题。

　　于白陶颇有同感的点点头，拿起奶茶，用力的吸了一口珍珠，咬着珍珠，含糊道：“傅英的四叔，就是那个傅家老幺？那个仗着老爷子宠他，打架逃学无恶不作的傅辰砂？”
　　忘忧使劲的点点头。

　　于白陶吐槽道：“傅英，高冷学霸，一代男神，他的小叔居然是校霸，以后谁嫁给傅辰砂谁倒霉！”
　　忘忧点头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