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气楼家族（骸云）》松风如在弦

2、【第二章】疑窦渐生

　　“喂——！！终于来了么，我们的雾属性替补队员。”
　　斯贝尔比·斯库瓦罗的大嗓门在厅堂中回荡着。“做好觉悟了吗！接下来可是有一大堆活儿要干呢！”
　　“队长，我只是个实习生耶，你怎么能当黑心企业，”弗兰捂着耳朵，“亏我还期待了一下新人欢迎会呢……啊痛。”
　　“嘻嘻嘻，进了瓦利安暗杀部队还敢讲条件，你就等着被BOSS轰成渣吧。”
　　“嘁，好久不见还活着啊贝尔前辈。”
　　“臭小子，我看有必要教教你怎么跟前辈打招呼……”
　　“你们安静些，当心把BOSS吵醒了！”
　　雾气中幻化出披着斗篷的身影。兜帽遮盖双眼，苍白的肤色和脸颊上油彩般的靛色倒三角让他看上去像个巫师或是萨满。
　　“玛蒙你不要总是突然出现在别人背后好吗……”贝尔菲戈尔抱怨，“话说回来，既然已经有了玛蒙，完全不需要再来一个术士嘛。弗兰干脆滚回去好了。”
　　彩虹代理人战争已过去了将近十年。解开诅咒之后的彩虹之子们虽然最初仍是婴儿形态，但生长速度却超过普通人，只用了三到五年不等，所有彩虹之子都恢复了被诅咒之前的模样。不过玛蒙本来个子就比较矮小，乍一看很难分辨他和弗兰谁的年纪更大。
　　“正好，师父有东西要我转交给前辈呢。”弗兰把贝尔的飞刀从帽子上拔下来丢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玛蒙没有伸手，似乎有些戒备。
　　“六道骸给我的东西？”
　　“是啊，他的原话是‘请瓦利安照看弗兰的谢礼’来着。虽然前辈你们根本就是让我做牛做马……善良的我并没有把礼物掉包哦。”
　　“哼，如果不是值钱的东西我就直接扔掉。”
　　“放心，虽然是件难看的旧首饰，但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玛蒙终于接过那可疑的盒子，其他瓦利安成员们也好奇地凑过来在他身边围成一圈。打开的瞬间，幻术师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这不是地狱指环吗！？”
　　“那是什么？很厉害吗？”列维茫然地问。见他们都没什么反应，玛蒙叹了口气。“你们这些无知的白痴！”
　　“人家倒是听说过，有六枚超强的雾属性指环。”路斯利亚伸手想把盒子里的戒指捏起来，“这就是其中一个吗？”
　　“别碰！！”
　　玛蒙厉声警告，吓得路斯利亚立刻缩回了手。“这是被诅咒的指环！”

　　“死气火炎被发现之前，地狱指环借助和使用者之间的契约，大幅提升使用者的力量。这些指环非常强大且极其稀有，但是使用者必须以自身的精神当作契约，很容易被诅咒侵蚀，心智大乱。”
　　玛蒙扳着手指。
　　“地狱指环一共有六枚，全部是只有雾属性才能使用的——这一个恐怕是「地狱之眼」吧。”
　　他端详着盒子里那枚指环，嵌在戒身正中的血红眼球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听说近年来六道骸已经将三枚地狱指环收入囊中，为什么会突然把其中一枚送人？”
　　“没准师匠就是这么财大气粗呢，”弗兰从另一个口袋里掏了掏，“这个是他给我的学成出师的装备喔。”
　　玛蒙看见他手上另一枚刻着数字“666”的指环，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撒旦之徽」……他把地狱指环全都舍弃了？！”
　　“应该是吧，还有一枚好像给了库洛姆·髑髅。”
　　“六道骸那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弗兰和其他人拌着嘴离开之后，斯库瓦罗走到了玛蒙身边，后者仍在谨慎地检查骸的“礼物”。“该不会是假货吧？”
　　“从弗兰那小子的情况来看，倒是不像有诈，”玛蒙合上盒盖，小心地揣进自己斗篷里。
　　“喂，你打算用它吗？”
　　“毕竟是带有诅咒的戒指，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我不会戴的。不过这一枚我还算有自信能驾驭。”
　　“6枚地狱指环之间也有强弱之分？”
　　“没错。最强的一枚名叫「罪孽之角」，已经有好几世纪没出现过了。它不仅能匹敌其他5枚的所有功能，还有更大的破坏力……传说凡是佩戴它的人无一例外会被夺走灵魂。”
　　“这么可怖的玩意，你们也敢用……”斯库瓦罗鼻子哼了哼，“术士都是些奇怪的家伙。”
　　他们沉默地站在彭格列总部的屋檐下，望着远处打闹的瓦利安成员。初夏的意大利群山上晕染着柔和的青绿色。
　　“一晃眼，弗兰小鬼头也长大了。”银发的暗杀部队队长难得发了句感慨。围绕着彭格列十代沢田纲吉的纷争早已落幕，当年的代理人战争是最后一抹硝烟，在那之后虽然也偶有小麻烦，总体上彭格列之船一直在平稳航行。
　　“玛蒙，在你看来，当今彭格列的这几个雾属性术士水准如何？”
　　“库洛姆·髑髅算是很有天分的级别吧，发挥好的时候可能和我接近。”玛蒙对同行的评价意外坦率。“弗兰虽年轻，但可以称得上是不世出的天才了。假以时日，会大放异彩的吧。”
　　“那六道骸呢？”
　　前彩虹之子缄默了片刻，轻声道，“六道骸……那家伙是个怪物。”

　　***
　　“这到底是哪里啊啊啊！！”
　　“冷静点，彭格列。”骸说，“身为首领，死到临头也得保持风度。”
　　“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死到临头了吗？”沢田纲吉吐槽，同时抓狂地揉着头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们会在不知名的无人岛上坠机啊！？”
　　骸不带感情地转开视线。事实上，他认为和沢田过往的经历相比，荒岛坠机算不上什么特别离奇的事儿。此次他陪同首领乘坐彭格列的私人飞机去出席一场谈判，回程的途中飞机却出了故障，临时迫降在这座陌生的小岛上。两个人倒是都没受伤。
　　沢田纲吉亲自飞到空中俯瞰了小岛的全貌，发现四周全是茫茫大海看不到边，小岛也毫无人烟，回到地面后难免心态爆炸。
　　“坠机的前一秒，好像有点不对劲。像是从一片黑云里穿过……那感觉似曾相识。”
　　机组人员还在抢修飞机，试图确定这里的坐标，和总部取得联络。纲吉沿着岛上森林的边缘漫无目的前行，骸跟在他后面，用三叉戟当做拐杖，闲散地戳着脚边的沙土。从植被来看这里似乎是热带地区。
　　“骸，当时你感觉到异常了吗？”
　　“我那会儿正打瞌睡，什么也没注意到。”
　　“可是正常来说不会遇到这种事吧？”
　　“你如果非得问我的看法……”雾守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倘若不是事故的话，那就有三种可能了：第一，敌对家族的人想杀你；第二，飞机机组人员想杀你；第三，我想杀你。”
　　“……”听起来都不是很靠谱。纲吉叹了口气，转换思路。“要是今晚我们还回不去怎么办……”
　　“你是9点前必须回家的小孩子吗？”骸挖苦道。
　　“我只是不想像海难幸存者一样荒岛求生啊！飞机上的食物也没多少。你带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出差标配而已。”见纲吉的目光在他手里的皮包上打转，骸挑起眉。“想趁机检查我的私人物品吗？”
　　“我没那个意思——”纲吉闭了嘴，因为他看到骸已经打开了皮包的扣带。虽然并不指望有什么发现，他确实有点好奇自家雾守平时都带着什么东西上班。
　　于是他看到了如下物品：
　　钱包、手机、口香糖、护肤霜、防晒霜、剃须刀、发圈、香水、面巾纸、安全\\套……
　　行了我知道你是个精致男子了……“说起来，骸你最近有见过云雀学长吗？”
　　“这话题转移得真蹩脚。”
　　“我只是想问问学长好不好而已！毕竟那个人大部分时间都自己单独行动，离开日本之后我也没多少机会见到他。”
　　“说得好像我经常见到他似的。”
　　“咦？你们不是在交往吗？”
　　“KUFUFU，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纲吉明智地没有追问。他知道一般当骸在回答时发出这种暧昧不明的笑声，那么答案背后多半会有不想被人猜到的隐秘心思。见他无言，骸轻笑着转身。
　　“我看飞机一时半会修不好的，彭格列，你不妨先在附近观光一下，拍几张风景照片，或者摘点什么热带水果当手信。”
　　“真的不是你想杀我吗？”纲吉冲他的后背喊。骸摆摆手。
　　“如果你一直这样问我问题的话，我可能会想的~”

　　***
　　飞机一时半会真的修不好，彭格列总部派出的救援也要过几个小时才能到。入夜之后，纲吉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繁星缀满深蓝色天空时，首领和工作人员已经在机舱里入睡，六道骸悄无声息地走下舷梯，去向了空无一人的海滩。
　　夜风习习，岛上的森林在吹拂之下散发出果实成熟的香气。他的鞋底在细沙上踩下一个个浅浅的印痕，眼睛里倒映着遥远的星空。走了许久，他停下步子，像是疲倦了一般俯下身，在沙地上坐下来。这里仿佛是个与世隔绝的乐园，空气湿暖、生命蓬勃，并不荒凉，却也让人有些寂寞。
　　骸支着一边膝盖独自坐在那儿，面对着漆黑的大海。
　　他挽起衣袖，右手上幻化出了三叉戟。银亮的戟尖橫置在另一只手腕处，骸加了点力度，那尖端倏然划破了皮肤，鲜血一滴滴淌落在沙子里，立刻渗进去。他却浑不在意，继续着这种自残的行为，像是要用疼痛迫使自己保持清醒，直到小臂伤痕斑驳。
　　这时，如同幽灵一般，在他的身后出现了奇异的火焰。那火焰像是透明的，又因在黑夜中而浸染了黑暗的颜色，强烈的海风也无法将其吹散。骸冷眼注视着从中现形的人，被绷带和锁链所缠绕，来者显得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耶卡……复仇者。”骸点点头，“别来无恙啊。”
　　“你应该也察觉了，六道骸，这力量并非你所能够操控。”
　　复仇者的话语十分唐突，但骸毫无意外。
　　“所以你们依旧是来当说客的吗？”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到我们这里来，百慕达·冯·维肯苏坦可以教你——”
　　“变得像你们一样吗？”骸发出一阵空洞的笑声。“抱歉，我拒绝。主要是我接受不了你们的衣着品味。”
　　一阵沉默。
　　“你会后悔的。”低沉的尾音随着他们的影迹一同消失不见，海滩恢复了温暖安详。骸无动于衷地静静坐着。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他潦草地把衣袖放下将它们遮住，脸上慢慢浮现出自嘲的微笑。

　　“……恭弥，我会后悔吗？”

　　***
　　“坠机事故？”
　　云雀皱眉。
　　“是的，”草壁一边开车一边回答，“听说他们降落的地点偏离航线上千公里，飞机的油量却并没有减少。门外顾问机构正在调查这件事。”
　　见云雀不说话，他又补充：“骸先生和首领都没事，也没有人员伤亡。”
　　然而关于骸的消息似乎没引起云雀的注意。车子平缓地在并盛街头行进，路遇红灯停住了。草壁从后视镜观察到他家恭先生叠着双腿抱臂而坐，思绪似乎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于是他理智地选择了不再打扰。
　　然后他留意到云雀正在望着窗外的某处。
　　一个黑发少年正在马路对面行走。正值放学时间，男孩穿着并盛某座高中的制服，书包甩在肩上，脸上一副独来独往的神情。
　　这时从路旁的巷子里出来几个混混模样的男子，差点和少年撞在一起。男孩没理会他们，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就打算离开。或许是他那副高傲的脸色激怒了对方，他们立刻拦住他，似乎打算敲诈或是教训他一下。
　　当年恭先生在中学时代横行整个并盛町，街头的不良青年都不敢明目张胆地群聚。草壁不禁感慨时过境迁，又一瞥云雀，发现云雀正盯着不远处的这一幕，却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紧接着——快到看不清的程度——所有的无赖们都倒在地上了，草壁张大了嘴巴，他根本没看到那少年做了什么。几名男子躺在那里惊恐地扭动着，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袭击他们，而少年抬起头来，不屑地冷笑一声，抬脚走开。
　　绿灯亮起，草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发动车子。他们与少年所在的方向背道而驰，渐行渐远。就在快要驶离街区的时候，云雀忽然开口：
　　“哲，把车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