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在奔跑》香辣螺蛳粉

26、第二十六章

　　小锋与晓红感情中的裂痕越来越大。

　　在重排座位后不久，每晚我还能听到他们俩打电话，不过那时候话题已经渐渐偏离了。原先的甜言蜜语，你侬我侬变成了学业之外的争吵。像什么你今天为什么盯着他看啦，他说了那么无聊的话，你为什么笑的那么开心之类的。

　　很遗憾，几乎每次争吵都是小锋挑的头。那一阵子，他有些……走火入魔了。不准晓红这个，不准晓红那个。即使是我这个默默无闻的听众，也觉得他有些过分了。有些要求根本是无理取闹，就像“不准跟金日来说话。”

　　人家是前后桌，就算不闲聊，平时讨论学业总免不了的吧。有些题目做不来，总要问一问的吧，毕竟人家生物学得好。

　　小锋的逻辑难得清晰了一次：学习有问题找老师，还有生物好的不止金日来一个，可以去问别的女同学。

　　我与陆晓红产生了同样的疑问：如果别的同学正好在忙，或者不理她怎么办？老师也不会一直有空给同学解惑。

　　没想到陈余锋同学说出了简短的两个字：憋着。

　　憋着。当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电话那头沉默了，而我也震惊了。憋着，听起来倒像是克制的另一个版本。

　　那一夜的陆晓红，可能被各种负面情绪所包围。他们本可以聊很多愉快的话题，但是小锋起了个很不好的开头，于是陆晓红选择憋着，在沉默中挂上了电话。

　　我以为按套路这时候陈余锋同学就该有所醒悟，赶紧打回去给人家道歉，哪怕嘴上说不来，好歹发个ＱＱ或者短信过去。结果这小子一翻身，睡觉了……

　　有时候我真恨不得跳上床，对准他的脸一屁股坐下去。除此之外，我的心中还泛起一阵说不出道不明的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萦绕在心头，想又想不起来，赶又赶不跑，痒的我直咬牙。

　　两个人的冷战又开始了，让我好笑的是，小锋竟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有时候他坐在电脑前向我抱怨，说女孩子的心思太难搞懂了，晓红莫名其妙又不理他了，一定是姓金的说了什么坏话。

　　正巧那一阵子锋爸又忙起来了，他的养鸡事业蒸蒸日上，忙的不可开交。有时候即便不在鸡场，为了跟几个客户谈生意，都要等到深夜才回家。

　　每逢晚上八到九点，只要锋爸没回来，锋妈就会使出夺命连环ＣＡＬＬ。每隔半小时一个电话，直到这个醉醺醺的胖大叔摇摇晃晃地敲家里门才肯罢休。

　　在扶老公进门时，锋妈总要骂骂咧咧唠叨一番：“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身上臭的要死！下次再喝酒给我睡在外面，别回来了！”

　　而这时锋爸也会还嘴，抱怨老婆不懂男人的辛苦，应酬是难免的，他喝成这样还不是为了多拿几笔大单，多赚一些钱。

　　“那人家给你倒酒，你憋着不喝不行吗？”

　　锋妈总会说这句话。

　　在听了无数次后，我内心那个痒点总算被找到了！“憋着”是锋妈的生活态度。尽管她经常出口成脏，但是平时大部分时候，锋妈在家里总是默默地做着家务。除非有需要，她很少外出，打牌搓麻将这样的传统艺能她也不会。哪怕是家里开着电视，锋妈的躺姿给我的感觉与其说是在看电视，不如说只是听个响。

　　她似乎一直在压抑着内心的情感，至少是快乐的那部分。锋妈经常发火，却很少露出笑容。开怀大笑这种保留节目，更是只有在春节看赵本山小品时才能见到。

　　也许这种“憋着”的生活态度，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小锋。与母亲正好相反，抛开与家里人说不上话这点。小锋在朋友中是相当开朗的，我以前也提过。有时候他的笑声既怪异又响亮，好像是故意向别人表达他是多么地开心。

　　而那些负面的情绪，特别是愤怒，则时长被小锋压抑在心里。所以虽然他对母亲很多做法颇有微词，却很少跟她有正面冲突。愤怒到砸墙踢床板这种疯狂的事情，这么多年来我只见过一次。

　　这对母子又都把他们压抑的情绪倾注在他们的爱人身上。所以锋妈虽然经常骂她老公，但心情好时也是对他笑的最多的。小锋虽然经常会讲笑话逗他女朋友开心，但是他也会提高嗓门把他看不惯的地方一股脑说给女朋友听。

　　我感觉自己解开了一个世纪大谜团，不免觉得内心舒畅了许多。如果把这个发现想办法传达给小锋，说他其实骨子里和他母亲一样，不知道他会不会气地把我扔出去。要真那样，锋妈倒是难得能大笑一回了。

　　我抬头看了眼正坐着奋笔疾书的小锋，想想还是算了，有些话最好埋在肚子里，毕竟我是懂得“克制”的狗。

　　那一阵子小锋着了魔一样真的开始认真学习，不过仅限于地理。他只对他感兴趣的东西上心，这一点到现在也是一样。那个时候也许小锋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成为考古学家，在某个偏僻的地方，顶着猛烈的阳光，低头对着一个不知道是化石还是别的什么玩意的东西小心翼翼的用刷子刷着……

　　他一边背着黄赤交角，各种时区，各种气候，一边憧憬着未来枯燥又美好的生活。

　　对于枯燥这一点，小锋倒是完全有能力应对。有一天全镇都停电了，别说上网，电视机都没得看。我以为小锋会真的疯了，没想到他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一现实，安安静静地睡了一天。所以他不可能去考古，阻碍他的不是枯燥，而是要出门。

　　在小锋“弃游从学”的日子里，锋妈还定了《青年文摘》杂志，每半个月出一期。也许是从邮局里定的，让锋妈误以为这是个“促进学习”的刊物。只要她多翻一翻，就会发现里面有很多校园爱情故事。

　　不管怎样，这本刊物很对小锋的胃口。新一期的杂志出刊的时候，他都会迫不及待地翻开来看。夫妇俩觉得这是儿子“悔过自新”，爱上学习的表现，纷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段时间我们温馨的小家庭相处和睦，大家互敬互爱，呈现出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

　　也许是受到文摘上爱情故事的熏陶，小锋的脑袋似乎开窍了那么一点。他主动给陆晓红发了一条深情款款的短信，大意是没有了她的日子，他倍感失落，茶饭不思。他幡然醒悟，悔不当初，愿意痛改前非。希望她不计前嫌，再续前缘。

　　这得多亏了小锋的语文老师。这个尽责的老师为了提高学生写作时的词汇量，印了一沓纸，听说上面有将近１０００个成语。他希望学生们能够在课余时间好好背诵这些成语，也不枉费他一片苦心。

　　乐观点想，至少小锋真的有仔细看过这千个成语的一部分，只是他没用在其他人想让他用的地方上。不得不说，一篇文章中写满成语的效果相当不错，据说陆晓红看完眼睛都红了，很快就原谅了他，最大限度的和金哥保持了距离。

　　在气温逐渐升高的时候，万众期待的期中考试再一次来临了。这回可不止算三门功课的成绩，选修课程一并加上。小锋一雪前耻，综合名次从上一次的30名开外一跃到1２名，只有数学挂了彩，86，比上次还低了2分。

　　他这次颇为得意，具体表现在回家后从分数最差的学科一个个往上报。所以当两个老人坐在客厅里，在殷切的期盼中听到儿子数学分数只有86时，锋妈攥紧了拳头，锋爸则大张着嘴，显得有些呼吸困难。

　　“英语125。”

　　锋爸的呼吸稍微顺畅了些，锋妈的拳头松了一松。

　　“语文１２８。”

　　我听到锋爸长长的呼了口气，锋妈眼角突出的青筋也慢慢地缩了回去。

　　“地理１３７！”

　　胖大叔腾地站起身，给了儿子一个大大的拥抱，锋妈也难得地舒展了眉毛，转怒为喜，开心地去给儿子切水果了。我也很兴奋，因为她竟然特意为我也切了一小片。

　　惊喜不止于此，报完分数后小锋还主动要求补课，誓要考上重点大学。我看锋爸感动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就差把钱塞到儿子的手上。

　　只有我知道，其实补课的事情早在一周前老师就宣布了。之所以拖到那天才说，小锋一是想看看自己的数学是不是真的依旧那么差，更重要的是第二点。他在等陆晓红的决定，如果陆晓红决定补课，那他一定跟上。因为金哥是头一个跟老师报名参加补课的，他可不希望这个人和他的女朋友有独处的机会。

　　陆晓红的数学分数比小锋高了十几分，代价是她另三门的分数都没有男朋友高。特别是生物，９０分，堪堪及格。按她的话说，有些东西金哥讲起来比老师说的通俗易懂地多，为了爱情，她是为了和小锋的爱情才牺牲了分数。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锋也不好意思再阻止她和别人交流。那个时候他还沉浸在学习进步的喜悦中，于是大手一挥：“去，随便聊！”

　　这话说了没几天，他又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