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孩子的爱情》迟颜

1、寂寞孩子的爱情

　　寂寞孩子的爱情

　　（1）
　　当她站在三十米高的地方往下看，想象着天堂的样子，触手可及，幸福可期。展开双臂，幻化成飞翔的样子，跃下，殷红四溢，如花绚烂。
　　已经过去好多天了，我还是时常陷入一种冥想，一种关于迈向死亡的冥想。当所有人都在指责那个女生妄顾父母的养育之恩时，我却在想——也许她跃下的那一刻是心存感激，感激父母师友。我百般思量她的样子，黑的夜里，白的衫，素的脸，散的发，赤的脚，那种姿态如呱呱坠地的婴儿般无辜。

　　影儿——低低哑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是如清水溢过肌理的嗓音，醇醇的，浅浅的，着实温暖的。我仰头，看到玄天俊朗的脸。我微怔，心想：玄天，我怎么会这么爱你呢？我垂下眼，掩去我眼里所有的爱恋，然后抬眸淡淡响应他：嗯？
　　无论和玄天在一起多久，看他的脸多少遍，我总是会在抬眸看他的一刹那有种晕眩的感觉。他的眼睛对我来说是一个万丈深渊，我正一步一步陷进去，任我自知也无力抗拒。
　　他大手抽走我面前的信手涂鸦，眸子又暗了几分。虽然他唇角还留着一抹笑痕，我知道刚才乱七八道的东西他又看到了，而且很生气。很多次了，他总是一步步地探知我的心灵，而我总是在自掘坟墓，一次次地把自己的孤寂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
　　你的广告设计呢？他放下我的涂鸦，状似无意地问。我知道他在关心我却又在极力掩饰。
　　心虚地吐了吐舌头，我把设计图纸压在了刚才的纸张上，继续冥思苦想。而玄天，坐在我的左边，在他的手提电脑上设计他的程序。
　　我微侧着脸，偷偷看他。半长不短的发有些凌乱，让他显得更加不羁与——邪魅？我着迷地看着他，直到他的手略微用力地捏住我的手，我才发现我的手已经触上他的发了——他的手好温暖——我脸红地看着他望着我的眸子，揶揄的笑意流泻在他的眼底——专心点儿，嗯？无奈的宠溺。我笑，抽回手，把头埋在了图纸上，胸口溢满幸福，温柔的，满满的。

　　（2）
　　我走进夜影的教室，她又在神游太虚了，握笔的手又自动地写着些东西，那种姿势孤单无助。我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盲眼般的发披在身后。我开口：影儿。
　　她抬头看我，微侧着脸，黑发从右耳滑落，恣意地泻满她纤细的右肩，那刹那的妩媚让我意乱情迷。我看进她眼底，满满的爱恋将我湮没，只一眨眼，她的眸子恢复清澈淡然。我听见她轻轻应着——嗯？那种平淡的语调让我的心揪紧了好一些——这个敏锐的女子呵……
　　我抽走她面前的纸张，满纸的“殷红、飞翔、黑的夜、白的衫、素的脸、散的发、赤的脚”，还有——“死亡”！看得我心惊胆战，一种不安在心中滋长。这个女子啊，在文字面前从不懂得掩饰，让我无法躲藏地探知她的欢乐与哀愁，单纯与邪恶。可是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影儿还徘徊着不肯放手？！
　　我咬了咬牙，放下手里的纸张，问：你的设计呢？
　　我努力让自己的话语更平淡、更随意，我试着掩饰我对她的在乎与珍惜。然后我看到她调皮地吐着小舌，拿出她的设计。我在心里笑着，轻轻坐在她的身侧，做我的程序。
　　可是我发现我很难专心，因为影儿又面对着我发呆了。她的贝齿轻咬着铅笔，明眸陷入混沌，无意识地朝我伸出狼爪——她的小手触着我颊边的发。我不得不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握住那只小手，冰凉。都暮春了！我不自觉地用力，试图温暖她的手，却惊醒了发呆的她。我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飞上一抹红，娇娇怯怯得让我心怜。我笑，有些无奈：专心点儿，嗯？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否泄漏了我的心绪，看着影儿把头埋在图纸上，有一种温柔充溢在胸口，满满的。
　　(3)
　　快期末考了。
　　我和玄天都忙了许多。我的设计在玄天的监视下终于在结课之前搞定了。看着在我身边玩游戏的她，我满足地笑着——玄天，你完了？说完之后才发现这句话让我莫名的心慌。我慌乱地说：童言无忌！我是说——我……我想我是语无伦次了，这在玄天面前是头一次。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句话却让我如此的执着于解释，以前不是这样的！
　　玄天微笑：我知道，你是想说我的程序做完了。
　　我终于停止了我的语无伦次，看着他脸上安抚的笑，我木然地点了点头，心思沉重。
　　玄天拍拍我的头，说：很累？中午出去逛逛吧。
　　我努力让心情飞扬，扯出一个无力的笑。
　　下一堂你还有课，我在校门口等你，嗯？玄天收拾着他的东西，随口道。
　　好啊。我看着他忙碌的手，起身，离座，走出我的视线。我强打起精神，整理下一堂课的书本，不明白今天怎么会心神不宁，

　　走出校门，玄天在对街等我。习惯玄衣的他倚着破旧的电话亭，神态落寞，那种神情让我忍不住想不顾一切地奔过去。我想：只要我过去就好了。只要我过去了，和玄天在一起了，我们就都不寂寞了。
　　我奔向他，时间在这一刻停止，那是很电影的情节——一辆车从街角拐出，速度很快，我看着自己的身体和车在靠近，2米，1米……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只是在那一刹那我忆起那女子坠落的姿态。下一刻，我的身体飞了起来，恍惚中我看见玄天毫无血色的脸，我听见刺耳的刹车声。我想，其实我是想说：玄天，我就要飞到你身边了。可是我的身体不听我的指挥，她坠落，红的液体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如花绚烂。
　　玄天——

　　（4）
　　影儿今天有点反常，只一句话却让她差点哭泣——她不该是这么脆弱的女子。
　　我安抚地朝她笑，可是她给我一个木木的表情。这个傻孩子呵。
　　我试着让她高兴，说：中午出去逛逛吧。她接下来努力扯出的笑虚弱的让我心酸。
　　我收拾着东西出去了。到门口，我回头，她的小手无意识地忙碌着整理书本，显得心事忡忡。我看着疲惫的她——她总是习惯把自己隐藏在淡淡的笑容下——我在心里叹着气，走了。可是为什么今天我也是有点心烦意乱呢？

　　下课了。
　　我倚在电话亭旁等夜影。影儿不在我身边我总会感到莫名的落寞。我看天，透过枝枝叶叶间看星星点点的天，看累了就望着校门口。一袭白衣的影儿娉婷古典地走在那群妖娆的红颜中，小心翼翼。
　　我看着她性急地奔向我，画面在那一刻静止，那是一个很电影的情节——一辆车从街角拐出，速度很快，我看着影儿的身体在和车靠近，2米，1米……我想冲过去，可是我发现我的腿根本动不了；我想叫影儿快闪，可是我发现我的喉咙根本说不出话来。在那个让我心神俱碎的时刻，我无能为力。我看着影儿白色的躯体飞了起来，轻轻盈盈，落地那一刻，红的液体流出，如一朵猝然盛开的火红莲花。
　　我看着她望向我的眸子，欣喜中夹杂着些许绝望的无助。她的唇型化出两个字——玄天！
　　我崩溃地跪倒在地，那两个字眼刺的我浑身冰凉，恐惧将我一寸一寸淹没，让我连泪也流不出来，我喉咙中发出低哑的声音，如野兽负伤后的哀痛——影儿……

　　（5）
　　我以为我会死，可是没有。
　　当我醒来，玄天伏在我的床边，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憔悴的像个流浪汉，睡得却像个孩子。我就这么看着他，想：真好，我没有死。所以，玄天，我们都不会寂寞。
　　灵犀般，玄天睁开了眼，墨夜的眸子充满了血丝。他看着我，不出声，就像我看着他。沉默。可是我看见泪，从他眼里掉出来。这个狂傲的男子呵，他竟也会流泪？而且是为了我！我想笑一下表示我没事，泪却汹涌而出，湿了枕头。我听见自己像被砂石碾过一样的声音：玄天，你不会寂寞了。
　　那一刻玄天哭得像个孩子，一个不谙世事却被迫经历了生离死别的孩子，任性却纯粹。

　　（6）
　　我以为夜影会弃我而去，可是没有。
　　我不知道影儿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我只知道当我知道她已度过危险期时我便类似昏厥地睡着了；我只知道当我再睁开眼时，我看见那双晶莹的眼正静静地看着我，如一个刚睡醒的婴孩，清澈又无辜，一点也不知她的行为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我看着她，不出声，就像她看着我。沉默。可是我感觉有湿湿的东西掉在我手上，那是我的泪，我终于哭了。我想说：真好，你没事。所以，影儿，我们都不会寂寞。我翕动着唇却不成言语，我看着泪从影儿眼中涌出。我伸手去接，却越接越多，我听见她嘎哑的声音在说：玄天，你不会寂寞了。
　　突然，我就觉得委屈——影儿，你不该这样吓我的！我把脸埋进她冰凉的小手间，哭得像个吃不到糖而耍赖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曾经的自己，居然那么喜欢“玄天”这两个字。
我对起名真的不在行。
极度崩溃。。泪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