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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天降神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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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由戍都向南,临近十几座城池易帜,慕倾的虬狼旗高高飘扬。
南国的局势愈发波云诡谲。
近两年,南国诸位王子为争储君之位暗斗不休,彼此牵制、互有损伤,谁都无法一家独大。
这种状况落在皇上眼中,自是忧心失望,几子之中,竟无一人能够脱颖而出,继承他的皇位。
因而,当戍都战报传来,说是有一承载神旨,开创大统之人现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收服南国北线,老皇上几乎从龙椅上栽下来,自觉南国势衰,气数已尽。
消息传回草原,卫王震怒。
层层查究慕倾率兵叛逃的细节,威逼之下,卫熙手下有人将慕倾出走当日,军营里发生的一切如实呈报给卫王。
以卫王的城府心思,对于卫熙借慕倾之手干掉卫煦,再吃掉卫煦兵马反攻慕倾的诸多谋划盘算,自然洞若观火。
四子已损其三,卫熙在打什么算盘已然明朗。
“狼子之心!妇人之仁!”卫王的怒火直接将卫熙送进了天牢,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没给。
王妃接连两个儿子地位不保,手中的亲信精锐又尽数折在慕倾手里,眼前的困局一时无法可解,竟然在几日之内苍老了许多。
慕倾坐镇戍都,虽然多日按兵不动,但这两边的局势变化却是了然于胸。
接连传回来的密报倒与他和秦小诺预估的相差不多,也并没有什么惊喜。
慕倾沉得住气,云恢却坐不住了,他不明白公子为何不乘着“天降新主”的热度一举南下,挺进户枢城,入主皇宫。
“不急。”慕倾慢条斯理地喝着秦小诺烹好的茶,“我既是天命之人,自然要别人请我去皇都,不然,岂不是自跌身价了?”
“请公子去?”云恢一头雾水,“谁会请公子去啊?南国的王公贵族不打过来灭了我们,我都算烧了高香了。”
慕倾慢悠悠地吹着茶杯上的热气,白了云恢一眼:“要灭也是灭你,别带上我。”
云恢还想争辩什么,和婉端着一个汤锅走过来,说:“公子,今天给姑娘炖了乳鸽,您要不要尝尝?”
慕倾拿起汤锅盖子往里看了看,面无表情地回答:“若是明天你给小诺做条裙子,是不是也要我先试试?”
和婉没想到慕倾会冒出这么一句不大端正的话,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吐了吐舌头。
“云恢。”慕倾转头问,“你觉着呢?”
忽然被点名的云恢懵住了,磕磕巴巴地说:“属下……拭目以待……”
慕倾扫了他一眼,脸色不大好看地挥挥手,让和婉进去了。
秦小诺仰面躺成一个“大”字,她在研究着下一个解锁技能。
但从和婉的视角看过去,小诺很像是在望着天空发呆。
“姑娘!”和婉欢快地叫她,“你如今跟从前不一样了,别总躺着,要多起来走动才好呢!”
秦小诺收回视线,不明就里地问:“什么不一样了?”
和婉把鸽子汤放在桌子上,偷偷地笑:“你就别瞒我了,我又不会说出去,我替你高兴呢!”
这怎么还越说越迷糊了?
秦小诺从床上坐起来,一脸困惑:“我瞒你啥高兴事了?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和婉笑吟吟地瞥了小诺一眼,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姑娘看着鸽子汤,我盯着火炖了大半天了,给有身子的人滋补最好了。”
秦小诺眨巴着眼睛:“汤是不错……给有身子的人滋补?啥叫有身子的人?”
和婉一脸的心照不宣,笑着用手肘怼了小诺一下:“明知故问!”
有身子,有身子……
小诺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了两回,听着有点耳熟。
嗯?猛然间某个宫斗剧的台词跳进秦小诺的脑袋里,她恍然那个词是什么意思。
秦小诺“腾”地一下站起来,抓着和婉问:“哪个不开眼的造我的谣??”
“哎呦我天!您可慢着点儿!”和婉急忙过去扶她。
秦小诺一把推开和婉:“别扶了!我没怀孕!!”
“啊?”和婉也呆住了。
秦小诺从床上蹦下来:“别啊了!告诉我谁跟你说我怀孕了?”
和婉被问懵了,结巴着说:“是……云恢吧?或者公子说的?我忘了。”
云恢怎么可能知道?就算知道也是从慕倾那里知道的。
“吴慕倾!”秦小诺气得好像被人捅了肚皮的□□,飞奔着冲出去,指着慕倾的鼻子叫道,“你一个谎话说好几遍!撒谎精!你个只敢动嘴不敢动手的怂货!”
慕倾:??
什么玩意没头没脑的?
这女人疯了吧??
看着秦小诺要吃人的样子,慕倾这个怂货也没敢问,回头跟和婉打听,才知道个大概。
晚上的时候,秦小诺的气还没消,紧锁房门把慕倾关在外面。
慕倾坐在屋前的石阶上仰天长叹。
这算什么天降神旨?这是天降神锅吧?
砸得还挺准。
来往巡夜的士兵对着慕倾恭敬地行礼,走过去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偷瞄两眼,让慕倾觉得自己像个被展览的怪物。
他还不得不装出一副高深莫测、气度威严的样子,生怕被别人发现他是一个被人扫地出门的家庭暴力受害者。
一轮巡防过后,慕倾瞧着四下无人,悄咪咪地凑到房门前,小声敲门,偷偷摸摸地说:“小诺,快让我进去吧,我保证改!我以后只动手,不动嘴还不行吗?”
“咣!”的一声,不知道什么砸到了门上。
房间里传来秦小诺气到破音的吼声:“走开!”
慕倾吓得一缩脖子:“好嘞。”
无家可归的慕倾带着云恢去巡视了一圈,而后回到书房议事。
现在的局面看似平静,但慕倾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安宁。
如今,南国的乱局当中又增添了一股不可控的力量,长期蛰伏在周边的草原和大漠都伺机而动。
卫王摒弃三子,御驾亲征的军报早在几天前就已经送到了慕倾的面前。
而大漠的动向很不明朗,慕倾认为,他们极有可能会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背后偷袭倾巢而出的卫国。
这就很有意思了……
南国自顾不暇,只要卫军杀到,他们必然向慕倾寻求合作,共同御敌。
卫王想要一举吃掉南国,此时显非良机,处理不当,卫国将面临腹背受敌的境地。
而大漠,身处外围审时度势,很有可能要做一根墙头草,哪边得势哪边倒。
但慕倾,他的棋局上,可不止南国一家而已。
慕倾凝视着沙盘,烛火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如同天下这动荡的时局一样。
向云恢详尽地交代了接下来的几步怎么走,慕倾才返回住处。
房门依旧紧闭着,慕倾试探般地推了一下门,门居然开了。
房里留了夜烛,小火炉上还煨着奶茶。
慕倾摇着头笑意深深,这小丫头,嘴上硬气得很,说到底,还是舍不得他风餐露宿。
他坐在桌边,慢慢地喝了两碗奶茶,味道很醇厚、很甘甜,是他喝惯的味道。
慕倾放下茶碗走到床边,秦小诺睡在靠里面的位置,侧卧着,小小的一团。
床上空闲的一套被褥放在边上,在云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寂寥,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慕倾站在旁边,用目光描摹着秦小诺的睡颜,过了片刻,默默拿起被褥铺到地上,自己俯身躺了下去。
约么着过了一个时辰,刚刚四更天,云恢便来报:南国密使到了。
慕倾迅速起身,穿戴整齐。
近日他的睡眠时间都很少,莹白的眼珠上散落着血丝,但这并不妨碍慕倾的一双眼睛,如夜幕之中的天狼一样,锐利且洞悉一切。
慕倾在书房会见密使。
来者大约四十岁的模样,很瘦,很面善,但却绝非贤良之辈。
密使见了慕倾,只行了常礼,虽然态度谈不上傲慢,却也并不谦恭。
慕倾似乎并不介怀,邀他入座。
使者开门见山:“在下南国使臣李谦,奉谕前来商讨和解之法。”
慕倾静默地端坐在案几前,眼中升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位密使显然经验很丰富,外交辞令滴水不漏。
他这短短一句话,却是暗藏玄机的。
首先,慕倾注意到,密使的开场白当中对于慕倾没有任何称呼。
此时的称呼就代表了南国皇上对于慕倾身份的定位,可以是公子、可以是殿下、可以是“传说中的天命之人”……
如今没有任何称呼,也便显示着,南国皇上不知该对慕倾如何定位。
再者,密使用的词是“商讨和解”,言外之意,南国不是来寻求协作的,只是为了天下太平,找你来商量商量这点小争端怎么和平解决。
强装的镇定与傲慢令慕倾感到好笑。
他不急不缓地命人给使臣上茶,言语间带着官方的客气:“从草原带来的茶,不比南国所产名贵,却别有一番异域风情,请使者尝尝。”
密使李谦谢过慕倾,喝了几口,例行公事地赞美。
慕倾又吩咐下去,来使舟车劳顿甚是辛苦,好生伺候饮食沐浴,养足精神再行商议,几句话就把李谦给打发了。
有人装不急,有人就真不急。
看谁耗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