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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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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命小诺平身。
她的声音不算甜美,有一种威仪之感。
小诺谢过王妃,款款而起,低眉垂手,等着王妃问话。
王妃却久久没有言语,似乎是在审视着秦小诺。
小诺保持着端庄优雅,不卑不亢。
“这模样嘛,顶多算是秀丽,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姿,还需我儿开口向我讨要,本宫倒是不懂你们年轻人整日里搞得什么花样。”王妃当着小诺的面,对她评头论足,话里处处透着轻慢。
小诺倒不急着生气,她飞快地分析着王妃的话。
如果小诺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卫熙在王妃面前提起小诺,想要她到身边伺候。
若是如此,事情倒有些麻烦了。
一则,王妃开口,把小诺赏给卫熙,秦小诺她一个奴隶,自然没有任何反对的能力。
二则,秦小诺为了让卫熙不再怀疑慕倾对她有所偏爱,曾经亲口说慕倾只是一个靠山,况且在外人看来,慕倾对她只是玩玩而已,一个女奴面临这样的境况,如果真有机会摆脱慕倾而转投卫熙,更是万万没有理由拒绝的。
如果她拒绝,就坐实了她与慕倾关系不一般,之前对外的疏远冷落、故布疑阵通通白费。
如果她不拒绝,那么真的就要马上收拾东西被卫熙带走了,那慕倾怎么办?
秦小诺耳边响起了慕倾曾经说的话,“他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如果这真是卫熙的主意的话,当真不简单。
卫熙,你下了一步好棋。
一步就踩到了慕倾和秦小诺的死穴上。
进退两难。
秦小诺心中有一点乱。
她狠狠地扣着自己的手指,强迫自己冷静,她在想,如果是慕倾,他会怎么做?
他会淡然自若,他会波澜不惊,他会沉静得如同自带结界一般。
小诺深吸一口气,细听细看,静观其变。
卫熙起身,向王妃拱手致礼:“母后,儿子与小诺姑娘一见如故,很是同情她的遭遇,您也知道慕倾兄长的……习性,小诺姑娘留在他身边,着实委屈了,儿子知道母后仁善,定愿救人于疾苦,因此,还请母后做主。”
一句话轻描淡写,暗贬了慕倾,又讨好了母亲,王妃听着很是受用,她绽开了一个世故的笑容:“到底是我的熙儿本性纯良,整个王庭,也就你还肯叫他一声兄长,但他慕倾终归只是一个私生子,又凭什么跟你争,这个女奴,既然你喜欢,母后便做主赏给你了。”
她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在这些上位者眼中,奴隶是不配叫做人的。
小诺忽然明白了自己最初对于慕倾的好感来自于哪里。
慕倾生而高贵,却阴差阳错地在贫贱中挣扎多年。
所以尽管他傲慢、冷漠、狠辣,但他却从不会肆意轻贱任何一个低下的人。
他会知疾苦、知冷暖,会尊重和体恤别人,在他面前,秦小诺从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奴隶,是个被他捉来战利品。
战利品!!
一个闪念划过秦小诺的脑海。
她在这场死局当中忽然看到了一道生门。
刚刚王妃金口已开,要将小诺赏给卫熙,小诺除了顺从,别无选择,但抓住这个关键,也许还有机会一搏!
卫熙已经在谢恩领赏。
小诺急忙跪倒,脸上是十分兴奋但又努力克制的表情,让人一看便觉得这个婢女暗自庆幸自己脱离苦海。
“谢王妃大恩!谢三公子体恤!”小诺几下叩首,眼角含着激动的泪水,演技爆表。
卫熙走过去扶她起来,笑道:“母后可不是轻易开口的,如今,兄长也不得不割爱了。”
小诺连连点头,再次向王妃深深鞠躬:“奴婢感念王妃大恩,万死以报,恳请王妃与三公子做主,将奴婢的奴籍与军功记档从慕倾公子处移交给三公子,如此,奴婢便彻底属于三公子了,奴婢必将忠心追随,周到服侍。”
“军功记档?”王妃凤眸一凛,“熙儿,你可不曾与母后提过,这奴隶是慕倾的战利品。”
军中奴隶不计其数,卫熙早已忘记此事了。
看着卫熙语塞,王妃显然十分不悦:“卫熙,草原上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军功不可夺,这是祖宗留下的祖训,如此,别说是我,即便是你父王在,没有慕倾的允许,这个女人你也是要不走的。”
一听这事成不了,秦小诺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瘫倒在地,大朵的泪珠落下,梨花带雨。
但她的心中,已经爽翻了!
你妹的,我怎么这么有才!不枉党和国家培养了我这么多年!
我简直就是全民普及素质教育的典型代表,应该去央视作专场报告的那种!
秦小诺也没想到,当初慕倾给她讲的一个小故事,如今却救了她一命。
可见认真听讲有多么重要!
慕倾曾经说起,卫氏的祖上为了鼓励草原男儿勇猛尚武,在多年以前便立下铁规,通过决斗或者战争所得来的一切,胜利者都有绝对的支配权,即便是王上也不能强行夺取。
也正因如此,曾有无数地位低下的人可以通过浴血奋战来积攒财富、提升阶层,这便给整个王庭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兵力,这正是卫国兵强马壮的根基所在。
所以这一条铁规,在卫国史上无人敢动。
动,则动摇根基。
秦小诺作为溧水之战的战俘,与其他一切被俘获或者掠夺来的人财物一同,被记录在慕倾的“军功记档”上。
这本档案永远都是慕倾的财产,谁都不能置喙。
原来,她一直是属于他的。
按照规矩,她该叫他“主人”的。
可慕倾,却从来没有将小诺作为所有物来对待。
小诺开心到飞起,恨不得马上见到慕倾。
出了王庭,小诺看见慕倾与云恢几人站在不远处,仿佛在议事。
冰天雪地的站在这里议事?
这个男人真是笨得可以,想要等她就不能找一个聪明点儿的理由?
她故意慢吞吞地走过去,向着慕倾使眼色:别跟我说话!别冲着我笑!就当我不存在!
结果就是慕倾阴着脸,小诺哭哭啼啼地回了驿馆。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秦小诺原地蹦起三尺高,蚂蚱一样扑进慕倾的怀里,先是痛快地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哭得放肆。
这一关过得实在太险了。
秦小诺心有余悸。
能够从里面走出来,能够像现在这样拥抱着慕倾,实属侥幸,只差毫厘,就会是另外一种结局。
秦小诺躲在慕倾怀里,哭哭唧唧、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刚刚发生的事。
慕倾听得心惊肉跳。
当初,从卫熙望向秦小诺的第一个眼神,慕倾便知他有觊觎之心。
慕倾故意在他面前与小诺缠绵,以求断了他的心思,但却没想到,他竟又偏执起来。
越得不到越想要,像个被宠坏的小孩子。
只是不知经此一事,他会不会知难而退。
慕倾紧紧抱着秦小诺,一双杀伐决断的手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在王庭的这些时日,实在是过得压抑窝火又提心吊胆。
秦小诺终于明白为何慕倾宁愿外出征战,去过那些风餐露宿、刀头舔血的日子,也不愿回来享受安稳。
这里对于每一个人而言,都是一座扼杀自由的牢笼。
慕倾决定第二日就启程带小诺返回卫城。
她口中的“家”。
临行前,慕倾再次夜不归宿。
秦小诺不知道慕倾在忙些什么,但她知道,他为之忙碌的事情,与她有关。
他从前不曾执着的身份,不曾渴求的东西,不曾联络的关系,现在都在慢慢改变。
元月十六。
慕倾早早就动身返程了。
归心似箭的样子,似乎是一刻也不想多留。
他这样急着离开,落在有些人眼里,是件非常愉悦的事情。
因为慕倾不必做些什么,他只是存活于世上,已经碍了很多人的眼。
幸亏与文缨郡主的婚事暂且告吹,不然他能不能活着成亲,都未可知。
秦小诺坐在马车上,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世界。
雪后的天空,晴得不太真实。
在小诺的记忆中,只有儿时才见过这样清澈的蓝天,如同天地之初本来的样子。
天气很冷,每一下呼吸都会吐出一阵白色的雾气,仿佛自己成仙了一样。
小诺裹着狐裘袍子,手上戴着慕倾驼绒手套,怀里还抱着一个小暖炉,浑身上下都热乎乎的。
因为之前发生了行刺事件,车内的婢女都被遣散了,只有和婉寸步不离地守着小诺。
不知怎的,慕倾对于掩藏小诺这件事不似当初那样谨慎了。
而且秦小诺还注意到,云恢的行踪也变得诡秘起来。
有几次夜里,秦小诺的彩蛋技能“鼻嗅十里,耳听八方”还捕捉到了神秘的谈话声。
交谈的双方,一个是慕倾,另一个,是陌生的声音。
小诺不想探听慕倾的计划。
从另一个角度说,有些事情,她知道得越少越好。
但无奈技能太过强大,还是有些零星的信息飘进小诺的耳朵里。
比如……
大公子,卫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