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烬》曲靖糜声希

1、襄阳烬(完结)

　　【楔子·郭襄】
　　当我看见忽必烈的铁骑逼近襄阳城下之时，大哥哥，我多想你出现我的眼前，就像两年前一样，我被蒙哥汗束缚在高高的战车之上，你一扫千军，救下了我。
　　可襄阳城眼看就要亡了，你却迟迟未来，你说你和龙姐姐要归隐江湖，从此不问世事，你的世事里可却包括我。
　　姐夫战亡了，姐姐也随他去了，起初我有些难过，可娘说他们也算是幸福的了，生也同巢，死亦同穴。娘望着重伤昏迷的爹爹，她说若是爹爹走了，她亦相随。
　　生死相随，生死相随！
　　当日在断肠崖上，我对你也便是如此，没有半点犹豫，这就是爱呀。我从未奢求过要和你执手天涯，只不过想远远地望着你,祝福你……
　　忽必烈让我应允做他的阏氏，否则襄阳城破之时他便会屠城，他这样的人言出必行，但我不愿，也不甘心呀。
　　若是如此，我宁愿与襄阳共存亡！
　　恍然间，我想到程英和陆无双，果真如此……
　　一遇杨过误终身！

　　【忽必烈·壹】
　　第一眼看见襄儿是一个冬天，我奉大哥蒙哥汗之令去探查襄阳城，为进一步攻宋做准备，途经襄阳城外的风林渡，远远望见一群叫花子在那儿喝酒吃肉好不痛快，我轻笑，中原第一大帮乃为丐帮，一群叫花子，宋人倒也打趣得紧，果真英雄莫问出处。
　　忽而一抹鲜艳的大红色出现在叫花子中，那女子十四五岁的样子，身着鲜红缎子的皮袄，颈上围着雪白色的貂裘，一双眸子水灵灵的似乎清澈见底，声音如铃铛般清脆，这让我想到汉人的一句“大珠小珠落玉盘”。我有些诧异，这姑娘看着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怎得和一帮叫花子同饮共食，还一脸豪气，且故意放大说话的声音、肢体上做作的粗鲁动作倒也显得别扭，却甚为可爱，本一娇俏的女子倒也透着一股子英气。
　　只一眼，此生难忘。
　　襄儿，这是否便是汉人所谓的缘分。
　　你那次的离家出走让我遇到了你，只不过也让你遇到了杨过。
　　如果时间可再回到从前，我会毫不犹豫将你带走，那么你的生命里就不再有杨过的参与。

　　【忽必烈·贰】
　　翌年，我率军从青藏高原南下攻占大理，大理国最后的国主段兴智被俘，大理国亡。
　　我站在城楼，看着我的军旗占尽大理，心中却是无尽惆怅。
　　蒙哥汗，我的亲哥哥，果真是有所猜忌。功高盖主，从来就是大忌，所以我突然被遣来攻打大理。
　　本王戎马一生，难不成且为鱼肉。
　　我屠了大理当初负隅顽抗的几座城池的军民，一时间处处血腥弥漫，成王败寇，本就是弱肉强食。
　　我轻笑，权力果真美妙，弹指间，几万人的生死便如这般决定。
　　人命如蝼蚁，自己仿佛是个嗜血的野兽，金戈铁马，弟兄猜忌，我似乎倦了，此时我眼前浮现了那一抹鲜红的缎子，银铃般的声音，娇俏的容颜，清澈的眼中只有快乐。你像草原上会走的鲜花，而我想把你牢牢地放入眼中。我把玩着手中的金镶玉的铃铛，自从上次见着那个女子之后，便命人打造了这一对铃铛，叮当之声，好似她清脆的声音。
　　夜风清凉，我漫步在大理的蝴蝶泉边，不得不惊叹，水面辽阔使我心中似乎也宽阔了些，这与蒙古草原的美不一样。正当我沉浸之时，只听见半空中“嗖”的两声，是雕，一对好俊的雕。
　　“嗖！”
　　“谁？”
　　“啊！”我警觉地捏住背后之人的脖子，哼，这段时间来刺杀的人还少了么。
　　当我定睛一看，所擒之人，只道心中漏跳了一拍，竟然是她，难道她也要杀我么。
　　“嗯，那个，我没有恶意的。”她睁着水灵灵的眼眸，眼色清澈见底，无一丝惧意，也无一丝杀意。就像一个小孩子看到陌生人的表现，星眸灵动。
　　我放下手，脸上虽无一丝激动，心中却无法平静，“你为何在此？”
　　她撅了撅嘴，一屁股坐在水边的草丛上，垂下眼眸，“我和朋友打赌在此取一件东西，可我途中听说蝴蝶泉边有好看的蝴蝶会，便想着来瞧瞧，可等了几日却只瞧见几只，哪里有成千上万的蝴蝶聚会。”她嘟哝着小嘴，似是有些失望。
　　果真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子，大理到处硝烟弥漫，血流成河，哪里还有成千上万的蝴蝶能聚集起来。
　　她眨巴眨巴地望着我，一阵思量，“咦，我来大理的时候听说大理所有会武功的男子都被那些可恶的蒙古鞑子杀了，可你为何安然无恙？”
　　忽必烈一惊，自己为轻装出行，便随即挑了大理人的衣服，被这女子认作了大理人，看她神色对蒙古兵厌恶，自己也不便澄清是蒙古人，正想着找个怎样搪塞的理由。这些年，哪个汉人不是把蒙古人视为敌人，不过等我蒙古铁骑踏遍中原一统之时，蒙汉便一家。
　　只见她莞尔一笑，“哦，你一定是武功很高的大侠，所以那些蒙古语鞑子也奈何不了你。”忽必烈不禁好笑，自己堂堂的蒙古亲王却被认为为江湖草莽。
　　她拍拍我的肩膀，“大哥，留得青山在，将来你一定可以手刃仇人，为你的族人报仇的。”指尖触到我的时候，不由得心头一震，似是迷恋这感觉。
　　她见我迟疑，凝眸一笑，“你不信我么，你可以去襄阳，我爹爹正是广纳武林人士护城之时。”
　　襄阳？她爹爹？襄阳有个郭靖，曾经我华筝皇姑的金刀驸马，宋人眼中的郭大侠。难道？
　　她见我不语，似乎有些急。那样子极为可爱。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家里人都唤我襄儿！”
　　襄儿，郭襄，郭靖和黄蓉的次女，果真如此！
　　她理了理被晚风撩起的一拨凌乱的发丝，“那大哥你叫什么？”
　　我楞了一下，总不能说自己姓孛儿只斤，“我，我姓元，取大哉乾元之元，单字卿。”
　　“哦，元卿，元大哥，我记住了！”
　　我看着她灵动的眼眸，灿若繁星的笑容，我似乎有些沉溺，这是我长到这三十岁来从未有过的悸动，即使我四王府姬妾如云，即使我见过世间的国色天香，都没有此种感觉，让我如寒潭的心如此温暖。我竟然有这样一瞬间不切实际的想法，若者一辈子看着她笑，却也足矣。
　　“襄儿，两日后，这蝴蝶泉边必有万千的蝴蝶聚集。”
　　她睁着大大地眼睛，似乎有些疑虑，“你怎知？”
　　“因为元大哥是不会欺骗襄儿的。”
　　她咯吱一笑，“哦，那好吧，我两日后必来此瞧瞧，元大哥必会像我的大哥哥一样不会骗襄儿的。”
　　大哥哥？当见她提及她的大哥哥时，脸上便是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我心中莫名的不快。我拥有着黄金家族最高贵的血统，习惯了理所当然地得到一切，或者用武力征服一切，可后来我才知道，那种情愫那种不快便叫做——嫉妒。
　　我动用许多兵力和奴隶，在两日内集齐了三万只蝴蝶一齐在泉边放飞，让她看到蝴蝶泉边所谓的蝴蝶会，她睁得大大的眸子被眼前的奇观深深吸引，而我只是默默地望着她，捉来的蝴蝶哪里及得上她半分。
　　我偷偷地把一只铃铛藏在了她的钱袋内，这是我，孛儿只斤忽必烈视之瑰宝的信物。

　　【忽必烈·叁】
　　“叮铛！”我猛地惊醒过来，这声音，只有我所打造的那对铃铛才有的清脆之声，绝无仅有。
　　“四殿下，这铃铛灵巧可爱，香儿很是喜欢，可赠与臣妾！”身边的女子不知何时起身，将我栓在腰带上的铃铛取下放在手中把玩。
　　我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铃铛，小心翼翼地放在手中，这女子，若不是眉宇之中有几分像襄儿，名字的发音也相似，我才在献来的美女中招幸了她，可赝品必定是赝品，这眼睛虽是形似，可哪里有襄儿半分的清澈。
　　“啪！别用你的脏手污了我的‘无邪’，滚！”
　　“无邪”。我为这对铃铛取了名字，“无邪”这仿佛像襄儿这般无邪的心性。“思见”，那只被我悄悄放入襄儿钱袋里的铃铛的名字，便如我这般，思恋想见。
　　事后，那个叫香儿的女人被我处死了，这世上便再没有第二个女人能碰这个铃铛。
　　“四王爷！”我的副将都齐进帐让我禀报了丐帮帮主鲁有脚死讯。
　　“是谁？”
　　“霍都！”
　　我轻笑，鲁有脚力抗我蒙古多年，倒也落得个这样下场，霍都诡计多端，这次倒是立了一功，鲁有脚一死，丐帮群龙无首。
　　“丐帮下月二十四将召开武林大会，选新帮主！”
　　下个月？便是九月二十四。襄儿十六岁的生日！
　　我在九月二十日的时候便抵达了襄阳城，轻骑汉装，快马加鞭。
　　离上次见面已过了整整六十三日，驰骋之时，心中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我竟会为了一个女子而置身险地，这是往日怎么也想不到的。温柔乡即是英雄冢，我以往从不会沉溺于女色。而襄儿之于我不仅仅是一个女子，虽然我看过许多比她更美的容颜，可只有她一颦一笑能留在心底挥之不去，她在我心中好似雪莲一般圣洁地存在，清澈的眼眸，快乐的笑容，如草原上会走的鲜花，不妖娆，却灼了我的眼睛。
　　自从遇见她，我才觉得自己是有血有肉般地的存在，在我睥睨江山的时候，我希望身边有这一人笑靥如花。

　　【忽必烈·肆】
　　“咦？”
　　襄儿看着一屋子的精美箱子，有些错愕。我在隔壁的楼角瞧着她的惊喜的表情，不禁扬起了嘴角。
　　“千年雪参！”她翻开一个盒子。——长白山千年的雪参极为珍贵，练武之人服用一支便抵得上十年的功力。
　　“冰蟾！”——西域大紫明宫顶的圣物，能解百毒。
　　“夜明珠！”——南海海底打捞的夜明珠，视为罕见，怕是大宋皇宫也见不得这等成色。
　　“……”
　　她身边的弟弟郭破虏瞧着大箱小箱，挠挠脑袋，十分不解，“姐姐？这是谁送的？这么多，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一个朋友，我困了，弟弟也回去睡吧！”郭襄露出一脸娇羞的表情，赶紧把郭破虏推出门外。
　　“哼，姐姐何时有了这样的朋友？”
　　……
　　郭襄见郭破虏走开，便从枕头下抽出一个小人玩偶，小心翼翼的伏在手中，“是你么？你终于来了！”
　　我有些不解。
　　只见那小人似一男子的模样，其中还有一条断臂。
　　——断臂！
　　襄儿口中喃喃，“大哥哥，你心中还是有襄儿的，可襄儿哪里想要这些礼物，只要你来和我说说话我就高兴了。”她脸上有些红晕泛上。
　　——大哥哥！断臂！呵呵，我竟有些怅然，竟是杨过，她竟以为这些我辛辛苦苦准备的礼物是杨过所送！
　　那断臂的玩偶便是卖杂耍的人做的神雕侠杨过的模样，我怎不知。
　　“咦！”
　　郭襄打开最里面的一个盒子，见有盏小签，上面赫然写着“元卿！”
　　只见她眼中木然爬上——那是失望的表情。
　　我看着她瞬间的变化，心中仿佛响着裂锦的声音。
　　她摸了摸玩偶，“哎，原来不是你，难道你是要失约于我么？”
　　“砰！”我手中的杯子已被我捏碎，我愤怒！嫉妒！

　　我回到襄阳城外的北大营的时候，心里好累，好痛！
　　“尼莫星！潇湘子！”
　　“殿下有何吩咐？”
　　“去襄阳把郭家二小姐给我抓过来，重重有赏！”
　　“是！”
　　九月二十四日时，尼莫星和潇湘子都没有回北大营，自然也没有抓住郭襄。被杨过所杀！
　　丐帮大会，郭襄的姐夫耶律斜我蒙古曾经的丞相之子做了新任的丐帮帮主。
　　蒙哥汗派出的小股军队也被全部诛杀，全被割了右耳。原来那是杨过送给郭襄的礼物。
　　那一日，杨过为郭襄放的烟花弥漫襄阳，而我的心却是像被千刀万剐。
　　我第一次有这种失控的感觉，可立即我清醒了，成吉思汗从小教育我，自己想要的东西便要自己去夺，天下如此，女子亦是如此。
　　之于杨过，自是有致命的软肋。

　　【忽必烈·伍】
　　蒙哥汗御驾亲征誓要攻克襄阳，三十万大军集结于襄阳城外。
　　出乎意料地，金轮国师竟带了一个女子入军营，要收她为途，传他衣钵。那女子却是极为不愿，
　　密宗嫡传向来慎重，我倒是留了几分意。没想到却是她？襄儿，我的爱，亦是我的痛。
　　傍晚时分，我换上汉装去关押郭襄的大帐。
　　只见她撅着小嘴，坐在桌旁，一拳支颐，那一双眸子水汪汪的。
　　“襄儿！”我唤了一声。心中百感交集，心心念念的人儿出现在眼前只时却是完全没有真实感，这样的场景倒是在梦中多多出现。
　　“元大哥！”她喜出望外。
　　“你是来救我的么？那坏和尚非得要我做她徒弟，好不要脸。”
　　我轻笑，“天下多的是人想做她徒弟，你却是不稀罕！”
　　“哼，我爹爹和大哥哥武功盖世，何须要他来作我师父！”
　　大哥哥！又是他！
　　“你有没有见着他们，他们应该也是来救我了。”
　　襄阳的人知道郭襄被金轮国师抓走，以为去了蒙哥汗的南大营，却不知她竟身在蒙古四王爷我忽必烈的北大营。
　　杨过是她眼中的大英雄，而我，若是她知道我是谁，怕势如水火。
　　“襄儿，如果我做了一件错事，你会原谅我，还当我是朋友吗？”心中的考量竟汇成了这样的一句话。
　　“咯咯！”郭襄莞尔，“莫说你冒死来救我的这份情意，爹爹说人非圣贤，谁能无过。我也经常做错事，岂止一件，连十件八件也有。嗯，有一个军士在城头守夜睡着了，爹爹叫人绑了，说要斩首示众。我见他可怜，半夜里悄悄将他放了，叫他快快逃走。爹爹很是生气，我招了出来，爹爹将我打了一顿。又有一次，一个穷人家女孩子羡慕我娘腕上的金钏儿好看，我就偷了出来送给她，我娘找来找去找不着，我肚里暗暗好笑，可没说出来。因为说了出来之后，我娘不在乎，姊姊却会向那女孩子要回来……”
　　“叮当！”我身上的“无邪”响了两声，果真如此，襄儿啊，好一些错事，好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子。
　　“咦！”郭襄取过她衣带上的“思见”，“原来是你偷偷挂上去的，嘻嘻，元大哥老是送我好东西，我生辰的时候也收到你好多好多的稀世珍宝。若不是早认识你，还以为你当的哪儿的大官，指不定还是皇孙贵族哩！”
　　郭襄将眼光投在我衣带上挂着的“无邪”，“铮！”她取出我腰间一把金色刀鞘的匕首，锋利的刀尖已触到我的脖颈。
　　“这把匕首，世间只此一对，一把在我这儿，还有一把爹爹说为蒙古的华筝公主所有，你是蒙古人？”
　　我含笑，这一对匕首本是华筝姑姑和郭靖定情之物，没想到却到了我们俩手中，缘分使然。却也让她对我有了警觉。
　　“你是谁？”
　　“孛儿只斤忽必烈！”
　　“铛！”她手中的匕首被吓得落地。
　　她睁睁地望着我，“原来，你便是双手沾满我大宋子民鲜血的蒙古王爷。”
　　她自是听说过我！可能每一个宋人都听说过我！
　　“殿下！”金轮国师进入帐内，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局面。
　　“哼！”郭襄扭头不望我，也不望金轮国师。
　　原来金轮国师偶遇郭襄，十分喜欢其品性，有意收其为徒，可不想她竟使了激将法让金轮带她去断肠崖找杨过。杨过得知小龙女已去，便欲跳崖自尽，可襄儿，她竟然跟中跳入崖中。好在崖下是个寒潭，她的雕儿便将其带回，可还是被金轮抓来。
　　跳崖！襄儿啊，你竟然对他到了这生死相随的地步！
　　你天真无邪，可对我是何其残忍！
　　是我设计让杨过知道小龙女十六年前跳崖的真相，可却因此差点儿失了我的襄儿，念及于此，我心中却是有些后怕。

　　【忽必烈·陆】
　　“不吃！不吃！”每天都可听见襄儿像小孩子般的声音。这一晃便又是十日，蒙哥汗的大军已准备进攻襄阳。
　　我进了她住的帐子，见她双脚跺地，腰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铛！”她取下“思见”朝我扔过来，“还给你，你们蒙古鞑子的东西我才不要！”
　　身边的侍女见她对我出言不逊，眼中都露出惧意，全都退下。
　　我温柔地唤道，“襄儿！这些东西不好吃么？是我特地命人从襄阳搜罗来的。”
　　我笑笑，我何曾对人如此纵容，但却很喜欢看她耍这些小孩子脾气，我的襄儿不仅笑着好看，生气的样子也另有一番风味。
　　我手中拿着这对铃铛，走到她面前，“襄儿，这对铃铛我取了名字，我的这个叫‘无邪’，而你的这个叫‘思见’！好听吗？”
　　无邪！思见！

　　襄儿一怔，退后两步。
　　我继续道,“有一次在风陵渡，我见这你还是穿着鲜红色的袄子，和一群叫花子喝酒，声音清脆悦耳，好似铃铛之声，我便命人造了这对金镶玉的铃铛，一个是‘无邪’，好比你的天真无邪，一个是‘思见’，好比我对你思念相见！”
　　她有些错愕，坐到了桌前，她静静地望着我，“那日我在庙中许了愿，这辈子我最想的便是当一只小雕，陪在大哥哥的身边。”
　　哐当！“无邪”和“思见”被倾注内力摔在了地上，粉碎！
　　“哈哈，杨过的心中，只有小龙女！”小龙女，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但我却没放入眼中。
　　她眼中有丝神伤，“我知道大哥哥心中只有龙姐姐，但我知道若是襄儿有任何危险，他必定会来救我的，想到这个，我就一点儿也不害怕了！”
　　我有些气结，就像摔碎的铃铛，心也被撕扯了个口子。
　　“蒙哥汗知道金轮抓了你，要以你为人质，配合明日的襄阳之战。若是你答应我留在我身边，我必会护你周全！”
　　“呸！你们蒙古人卑鄙无耻，当日围攻襄阳之时，便让大宋的百姓行于前，好让襄阳城楼的守兵不敢放箭，现在又要将为难我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我大哥哥决计会救走我的！”
　　“你！”我手中拳紧紧握着，指甲都嵌入掌内。“你不接受我的好意，襄儿，你会后悔的！”
　　“哼！”她不理。

　　襄阳之战，蒙哥汗将郭襄缚于战车之上，下面架满了干柴，若是郭靖不降便要烧死他女儿。果然，襄阳大乱，连一向聪明善计的黄蓉也沉不住气。襄儿在上面似乎毫无畏惧，还喊着让他爹爹莫要来救她，念及此，我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卑劣，我宁愿真刀真枪踏平襄阳城，可此时我需忍，大有为于天下。
　　蒙哥汗以襄儿为质是为了使襄阳军心动荡，而我是为了……
　　襄阳城前，战火纷飞，厮杀一片，到处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果然他来了。

　　此一役，江山更迭，杨过救走了郭襄，蒙哥汗薨！
　　叱诧一生的蒙哥汗死于杨过之手。
　　中原武林，似杨过，似郭靖，虽武功登峰道极，但却不可万人敌，擒贼先擒王！这是他们的退敌之策，却也是我想见的谋略。蒙哥汗猜忌我至斯，我不可坐以待毙，即使是亲哥哥，挡我者，死！
　　蒙哥汗薨逝，看似我蒙古军受挫，宋朝皇帝趁机遣贾似道议和，我暂停南下的步伐，因为眼前最重要的是北上即位。我孛儿只斤忽必烈的帝业至此便要翻开辉煌的一页，襄儿，等我，我便要创这江山如画。

　　【忽必烈·柒】
　　我成功地登基汗位，整个草原都匍匐在我的脚下，可梦回时分，时常会有一些寂寥，看着身边成群的阏氏姬妾，心中却没有半点爱意，或是为了政治，或是逢场作戏，我等不及要带着蒙古的铁骑南下，将你南宋的江山收入囊中，还包括她！
　　清除了阿里不哥的篡位，我正式称帝，国号为大元。元——取大哉乾元之元。
　　元——元卿之元……
　　她可还记得。

　　……
　　宋理宗驾崩，贾似道扶持四岁幼孩宋恭帝即位，好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好一个摇摇欲坠的宋王朝。
　　二月，樊城被我大将军伯颜和阿术率军攻克，蒙古铁骑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三月，襄阳成了一座孤城，但守将却仍顽强抵抗。
　　烟花三月，草原正繁花似锦，可襄阳却战火连天，耶律斜战死，郭靖伤！襄阳气数已尽！
　　我兵临城下，你静静得屹立于城楼，一身缟素！

　　【忽必烈·柒】
　　之后十五日，我令伯颜对襄阳围而不攻，无粮草供给的襄阳城只不过是一块光秃秃的冰，迟早会被烈日吞噬。
　　夜晚，我在帐内饮酒，只见一个人影恍过，我笑道，“出来吧！”
　　只见郭襄一身黑衣出现在帐内，纤瘦。“你……”
　　我笑笑，“若不是我有意放你进来，你以为就这么容易到我大元皇帝的帐内。”
　　“甚好，那便是你自己有意要害了自己！”长剑直刺向我面门，我岿然不动，“砰！”一道黑影从身后掠过，郭襄的剑落地。
　　“你……”襄儿满脸错愕。
　　“下去！”我朝黑衣令道。
　　“陛下？”
　　“朕自有主张！”
　　“是！”
　　黑衣退下，我倒了一杯马奶酒于襄儿面前，“那是我的影卫。”
　　襄儿撇撇眼，一掌向我击来，我轻易地按住她的双手，“你的功夫要来杀我，怕是还得个十年。”
　　“哼！”
　　“襄儿你远道而来，要不尝尝我蒙古的马奶酒，我以前在草原的时候最喜欢了。”我将酒杯递到她跟前。
　　襄儿扭头，“哼！蒙古鞑子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襄阳没什么粮草，把襄儿也饿瘦了。”我看着她清瘦的脸庞有些心疼。
　　她睁睁地看着我，清澈的眸子仿佛有恨，忽而一丝丝化为温柔，似乎有千言万语，我惊异这是不是我的幻觉，朝思夜想的幻念。只见她那一潭清眸，宛如江南和煦的春风，似有爱意。我顿住，松开擒着他双手的左手，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忽而轻轻地扑向我的怀里，双臂挽在我的脖颈上，迎面扑来淡淡的百果香，沁人心脾。银铃般的声音婉转在耳边，“兵不厌诈！”只感觉脖颈上有针刺过的触感，她竟然以此下毒！
　　“你竟然……”
　　襄儿的眸子回到之前的恨意，“以我的功夫要杀你确实须得再练个十年，可也不是。”
　　“哈哈，果真是郭靖的女儿，有勇有谋，竟利用我的心意。”
　　明着刺杀我必定失败，便让我支开了影卫，我自持武功高过她许多，她竟然用这些投怀送抱的手段让我错愕，让我来不及防备。
　　药效开始发作，内力尽失。
　　我蹙眉，“你并不是要杀我？”
　　襄儿望着我，“杀了你还不如逼你退兵来得划算？”
　　“襄儿，宋大势已去，马上就是我们蒙古人的天下。”
　　“这毒可延迟五日，五日之内，你若退兵我便给你解药。”
　　“我蒙古秣兵厉马数十年，岂是说退就退。”
　　“那你就等死吧！”
　　“陛下！”
　　“陛下！”
　　影卫和近卫都闯入，见我中毒，即刻捉拿郭襄。
　　“不得伤害她！”

　　【忽必烈·捌】
　　御医来诊，都想不出法子。襄儿被封了内力安置在我的帐子里。
　　“这毒普天之下只有我能解，你用不着费心思了。”郭襄撇过头。
　　她就像罂粟花一样，我明知有毒，却看得离不开眼睛。但我忽必烈叱诧一生，岂是小姑娘的三两诡计就可对付。
　　“伯颜，传令，三日内攻下襄阳！”
　　“是！”
　　三军蓄势已发！
　　只两日，襄阳守备吕文焕降！郭靖夫妇自焚！
　　宋朝廷贾似道权倾朝野，吕文焕虽一直死守襄阳，但不免被这些宫廷阴谋弄得心烦意乱，于此死守一个从骨子里都溃烂的宋王朝，还不如投靠我大元，良禽择木而栖。且襄阳已被我军孤围多日，也没什么实力可反抗了。

　　“咳咳”，体内的毒牵引了内息，御医们已经在着手配药，可仍有一味药引没辨别出来。“襄儿！”
　　郭襄自从听见襄阳降的消息，便低头坐在一边，默不做声。
　　“襄儿，咳咳！”我继续唤她。虽然这个局面是我意料之中，但看她这副样子，心中难免有些心疼。
　　“襄儿，死者已矣，你还有我啊！”我的手抚上她额前凌乱的发丝。
　　顷刻。她将我的手狠狠地打开，“你？害死了我所有的家人，手上沾满了我族人的鲜血，狼子野心的屠夫，不要在我面前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
　　“不是么？那日也是此处，你一面向我表达心意，一面将我交给蒙哥汗，我被缚于战车之上，以此来威胁我爹娘，如若不是我大哥哥，我已经死了。”
　　我气结，“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你死，即使那天杨过没来，你也不会死，难道我还保护不了你。”
　　她脸泛上一丝冷意，“你在赌，你真正的目的是等着大哥哥来救我，将蒙哥汗暴露在大哥哥的目标之下，顺便借他之手杀了他，不是么？”
　　她一双眼睛充满了怒意，“大哥哥是襄阳城的英雄，而你却是最后的赢家，做了皇帝。如今，你又打算来对我表达你的心意么，为了解药，为了你有命去坐你辛辛苦苦处心积虑利用这个谋算那个打下的江山么？”
　　我苦笑，在他心中我如此卑劣，我的情意如此低贱，“襄儿，我忽必烈以我黄金家族的血脉发誓，我对你从无半点假意，我……”
　　她忽然抬起头来，凝眸，“我本想你死，为我家人报仇，可如今，我用解药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我已猜到她要什么，“吕文焕不可杀！”吕文焕性命事小，可我则是要用他给宋朝那些朝臣一些启示，对接下来吞并宋的计划有着莫大的关联。
　　“那你就等死吧，只有三日了。”
　　“我死了，你会伤心么”我不知怎的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襄儿笑意盈盈，“你死了我会很开心。”
　　我的命在她眼里丝毫没有分量。可我怎么允许自己死呢，我大元的社稷也不允许。
　　“襄儿，在你心中我卑劣不堪，远远不够，那么今日就让你看看我是何等卑劣，何等像个屠夫。”

　　我将她带到襄阳的城楼上，下面绑着一群群汉人，全是襄阳的军民。
　　“杀！”
　　一百人瞬时身首异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襄儿眼眸睁得大大的，手臂在发抖，她虽见过战火纷飞，虽听过屠城，却没这么眼睁睁地观摩过。
　　杀！
　　又是一百颗滚落在地的人头。
　　她眼睛噙满了泪水，也充满了恐惧和恨意，“我把解药给你，你不要再杀人了！”
　　“不够，我当日围攻襄阳时说过，你若嫁给我，我便不屠城。”
　　杀！
　　又一抹残红！
　　她瘫坐在地，已泪眼模糊，“不要再杀人了，我把解药给你！”
　　她别过头不再看，抽噎着。
　　我手一挥，又是遍地猩红。
　　我别过她的头，让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残红的尸体，还有那些待宰的人眼中的惊恐态。
　　……
　　“我答应你！”

　　【忽必烈·玖】
　　预备三日后在襄阳大婚。
　　入夜时分，我见襄儿立于城楼之上，一袭白衣，遗世而独立，我不喜欢见她穿白色的服饰，因为我有意无意的认为是因为她在意杨过，他的那个妻子便从来是白衣。穿红衣的襄儿才让我看得真真切切。
　　“襄儿！”
　　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白日里那丝恨意与厌恶也没有笑意，如此平静，
　　“你放我走吧！元卿！”
　　——元卿！我心里一顿。
　　“不会放你走!”此时此刻她竟如此说。我费了这么多心力，我怎能放手。
　　她依然平静。“我五岁时，娘带我和弟弟踏青。路径寒潭的时候，我看见了好多大鲵，我不听娘的却说执意捉了一些，想着可以带回家养着，可还没回到家它们就全死了。娘说大鲵只能活在那冰冷的寒潭之中。”
　　“七岁时，一个伯伯家的小姐姐把我的雕儿骗去带回家养着，可只三日，她便哭兮兮的将雕儿还我了，因为我的雕儿去了她家竟绝食。”
　　……
　　“够了！”我攥着手指。
　　“难道你让我放了你，然后眼睁睁见你去找杨过吗？”
　　她望着我，“我不会去找他！”满眼坚定之色。
　　“我只想做我自己，做郭靖和黄蓉的女儿！”
　　我惨然一笑，到底我还是抓不住你，你若那几只大鲵，你若你的雕儿，我终究是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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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必烈·终】
　　入主中原三年后，峨眉派崛起，峨眉的掌门便是郭靖与黄蓉之女——郭襄。
　　我暗中安排人手为她峨眉派铲除异己，南朝的武林在我忽必烈的心中也只不过乌合之众，又奈我何。
　　又三年，峨眉在武林的地位已如日中天，虽全是女流之辈，却也让江湖之人顶礼膜拜。
　　午夜梦醒时分，我仍忍不住看看斥候送来对峨眉派的情报。虽然她离开我很久了，但这种想念却日益俱进。
　　襄儿，即使让你当上武林盟主又怎样，你又能撼动我半分？

　　不知又过了多少个三年，弥留之际，我忽必烈叱诧一生，却不得不从天命。我留下最后一道遗诏：不得伤害峨眉派弟子分毫直至郭襄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