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之旅》爱杰辰

29、赐方忠

　　小工就看着大反派把香囊珍重的放入怀中后，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盒子上雕刻着朵海棠花。

　　茉莉瞅瞅他，再瞅瞅这盒子，心里骤然有种直觉这是他亲手所做，不由的咽了口唾沫，稳稳的打开，里面是洁白温润的簪子，通体弯翘而结尾处一朵盛开的白玉兰花样式和一朵半开的花苞样式。

　　浑然一体，得多大的功夫磨出来啊。

　　“这·····”茉莉失声，千言万语却又觉得不知说啥是好。

　　彭飞看这情形，笑的开怀又无声，“你喜欢就好。”说完，往后退了几步，挥挥手拐过一角不见踪影。

　　“我很喜欢，谢谢。”

　　茉莉快步过去冲着背影喊道，此时天上的烟花更是一重接着一重，她不知道声音有没有传递给他，只是见着他头也没回的挥了挥左手。

　　“噗嗤”茉莉摸了摸簪子上的花，触体圆滑，没有一丝不畅。

　　“如今这工艺，打磨如此程度真不是耐心一个词就可以形容的啊。”小工“哉哉”两句，想着这大反派倒真是天赋异禀。

　　这设计、这做工，就说是5.60岁的老工匠才会有人信。
　　天道也真是偏爱，每个大气运的人似乎都是天赋点满。

　　茉莉把盒子重新盖好，小工眨眨眼看其没有戴的架势，眼珠子一转。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这么别具含义的物件，当然不能戴着，要好好收藏。兄弟就是兄弟，等着他日后遇见个心爱的女子，又不嫌弃他残缺之身，我就把这个当做贺礼！】

　　小工张张嘴，惊讶的差点凸出眼珠子。

　　它笑笑，嘴上真心说道：【对哦，的确这个法子更好。】

　　茉莉微微抬头：“那当然，看来我这为了兄弟更得攒钱了。”

　　回头找人问问若是结个婚，尚衣局里有没有什么好建议和衣服料子先预备下。

　　小工想吐槽，发现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一撅屁股当没看见。心里却不由的为大反派默哀，真是没心没肺。

　　二更的打梆子声传来，茉莉和琉璃他们才吃上口热乎饭，馒头和剩下的大锅菜，因为满朝文武都会带着家眷进皇宫来，制作的菜品原料更是珍稀罕见，她们在御膳房里热热，只觉得从来没吃过如此好吃的美食。

　　靠着炉灶，围拢着热乎乎的饭菜，每个人的脸上都笑意盈盈的幸福之色。

　　“现在，想必官员们都准备离宫了吧。”
　　“嗯，不过，这些山珍海味倒是可惜了，每次的宫宴御厨们都使出浑身解数，但是也没见动几筷子。”

　　茉莉听着手下人的惋惜，摇摇头道：“也怨不得官员们，他们作为朝廷重臣，有头有脸的人物，平常也是不缺珍馐，咱们在这里暖暖活活的流汗。他们见着的就是凝固的白油饭菜，再美都大打折扣，怎么下筷子。”

　　琉璃点点头：“就是呀，要是我当然也在家里吃饱了再来，进宫面见皇上，也不能不讲礼数的埋头苦吃啊。”

　　这一说，其他人都觉得有了优越感，瞧瞧那些大臣此时不是还不如她们？

　　瞅着这莫名的优越，不知谁先没忍住笑出口，几人都笑的前仰后伏的。

　　转眼二更已到，她们这些宫女、太监正在忙着收拾大殿，果然见每桌的饭菜大多动都没动，有的也只是做了个样子，上面已凝结成块状的荤油凝固体，就像把宝山淹没在雪山底下，望见就没了食欲。

　　这么多饭菜回到御膳房热热也不会浪费，会重新变成对有头有脸的嬷嬷和大太监的赏赐。

　　就在这终于忙活完的半夜，茉莉和琉璃她们也已经互相搀扶着回房，前额的头发都湿透了的趴在额头上。

　　突然喧闹声由远及近的传来，连同她们所在的地方又被踢开门。

　　“玉嫔娘娘腹痛，好像是要生产了。”来的公公快速的说完就跑着别的地方通知。

　　她们被震的头脑空白，跟雕塑似的，好似过了好一会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快，把宫内的各处地方的灯笼都用红布罩上在点亮，宫内的各处都重新洒扫一番，用圣水冲洗干净，快快，都忙起来。把身上的衣服也通通换掉，越喜庆的衣服越好······”

　　茉莉一一吩咐完，看她们愣愣的手忙脚乱，连忙又呵斥了两句。

　　所谓的圣水就是把青蒿一拧，汁水留在水盆里，再加点薄荷一调擦拭各处，虽然越大的宫殿越是上好的煤炭，但是用的越多也是止不住的脏黑怪味。

　　果木和金丝木是优先用于皇上太后、皇后的，其它宫殿里有时候冒出来也是刺鼻，皇宫处处都是宫殿，这冬天一到，供暖也成了麻烦事。

　　整个京城都因为此事，各府都灯火通明，很多早已下注的大臣们都已经想好那个皇子适合过继给当今，成为下一个天下的主人。

　　可是这喜怒无常、爱好美色的残暴皇帝如今竟然有了皇子，可真是老天爷不长眼。

　　世事难料，希望生下来的是皇女，再不然，小孩子夭折是常事，千万别让自己的谋划落空了。

　　焦急中更是时间无比漫长，寒风凛冽的怪响都无人问津，额头、后背都汗流不止，烧着热水的宫女们来回穿梭，太医们就在偏殿里等着，至于太后和皇帝则是手紧握在椅子上，皇后在来回踱步，最里面层层布帘遮挡但是痛苦喊叫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到耳朵里。

　　嬷嬷在大声喊别使劲这只是腹痛开始，等到越频繁才行，玉嫔左右摇着头，嘴里使劲咬着布条，可是硬撑着攒劲。

　　直到四更天丑时二刻钟，里面在嬷嬷的惊呼声：“漏出了头发，玉嫔娘娘，再使劲。”

　　“哇啊啊·····”骤然一声啼哭声，让所有人一震，太后立刻站了起来，眼睛紧紧盯着里面即将要出来的人。

　　嬷嬷抱着明黄色的包包出来，正殿温暖如春，她就直接把一角掀开露出里面红彤彤的小脸，“恭喜皇上，贺喜太后，是位皇子。”

　　太后颤了下身子，皇上也是不由身形一晃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子，一旁的皇后更是从刚才就盯住皇子的脸上没动弹，整个宫殿因为这个小孩子鸦雀无声。

　　一炷香后，太后才血气上涌的连声好，“把小皇子给哀家抱抱。”

　　刚要接又改了主意，“还是不了，看看就好，看看就好。”此时皇上已经走了过来，手指小心的碰了下丑东西的脸颊，换来的是毫不客气的嚎哭。

　　“皇帝。”太后不悦的说道：“刚生下的婴儿浑身都嫩，可经不住咱们大人的力气。”

　　面对自己的母后，皇帝也蔫了性子，只是又嫌弃又稀罕的说：“母后，朕生下来也如此样子吗，一点不像朕，左看右看真丑。”

　　太后饶是再有涵养，都瞪了他一眼。
　　玉嫔被挤压着肚子，感受到疼痛，心里却是成倍的快乐，模样狼狈的她眼神柔弱。

　　*

　　皇宫诞下龙子，不到五更时分便传遍了整个京城，茉莉就发现在御膳房中都好多钉子。

　　这手伸的真长啊，怪不得有个风吹草动各府就得知了消息。
　　琉璃看着找借口偷溜或装作不引人注意的离开，都记在了心上。

　　卯时（5~7点）皇上亲自下旨，三日不上朝，等皇子满月天下大赦。

　　事后才得知，这是太后的阻拦结果，事实上皇帝当时就说天下大赦、凡不是罪大恶极的都无罪释放。

　　这可是善政，如今这世道牢狱里大多都是交不起罚金的无辜之人，差役随便找个理由就直接拖进了牢房。

　　彭飞紧跟戴公公的身后低着头，用余光瞄了一眼皇帝怀中的龙子，那两个小拳头放在头两边的小婴儿真的是好小啊。看着其无齿的笑又觉得脆弱，呜呜呀呀的。
　　皇帝把小东西小心的放进了皇后的怀里，这才故作威严的把手背到身后问：“怎么？”

　　戴公公谦卑跪地上行完礼才回道：“万岁，这小皇子的····小皇子的名，您还····”

　　这种事可不是他这种腌臜人可以掺和的，只是想到太后身边嬷嬷的叮嘱，只能硬着头皮来稍加一句话。

　　皇帝拍拍额头，“这事还真是朕给高兴的忘了，派人给母后说最迟明天就定下，让礼部和钦天监下午就进宫。”

　　这事要是在先皇那时候可要掉脑袋的活，因为先皇龙子龙女众多，有的不受宠的美人诞下孩子，等到皇子长到好几个月都不知道，至于不记得更是多了去了。

　　现在的皇上一朝登基就把兄弟杀了个干净，而就藩的也是没孩子的下场，这之中的奥秘谁也没那个胆子去碰。

　　低着头一步步倒退出宫殿后，彭飞手上一使劲才把干爹给搀扶住，他面色紧张又担忧问：“师傅，您还好吗？”

　　戴公公粗喘两口气，看着没人也立刻摆摆手站定。

　　他刚才就怕皇帝想起以前脾气一上来，可是富贵险中求，想起刚才皇上的笑容，自己这步棋还真是对了。

　　只是想到最近太医屡次劝皇上不要沉迷酒色、丹药的次数越来越多，心中又止不住的担忧些。

　　在这一月中，茉莉真觉得这皇宫中风向变了。

　　皇帝也不打杀下人了，皇子也被封了乾正太子，就连玉嫔都沾光一下子越级封为玉贵妃。

　　每天喜事不断，连大臣的奏折上都是天下间的百姓感念皇帝万岁，万万岁。

　　在这样轻飘飘的不适之感中，突然有一天传来张府被满门抄斩的消息，皇子如今已经3个多月了，听说跟吹气似的变的白白胖胖。

　　宫里的梅花也凋零不见踪影，光秃秃的枝干上树芽倒是先一步冒了个泡，茉莉也减了一件冬衣，厚厚的披风也被放进了柜子底下。

　　等到秋天的时候再拿出来晒晒，重见天日。
　　健健康康的皇子，牵动着多少人的心。

　　殿内彭飞熟练的换着尿布，嘴上小声哄道：“乾正太子，奴婢的太子殿下，真棒。”

　　坐在龙椅上写批言的皇帝嘴角一勾，身旁伺候磨墨的戴公公也是笑着说了句：“万岁，太子殿下可真是有劲呢，方才拽着小徒的衣襟不撒手。”

　　皇帝听了大笑两声，斥责两句：“你们啊，惯得。要是真想拽开，还拽不开吗？”

　　戴公公舔着脸笑，也没反驳，只是眼神做出后怕，他看的出皇上是高兴的，喜怒无常，他早已习惯，但是这么长时间下来，他也算摸得着点脾气了。

　　四周的太监们暗暗羡慕，跟着什么样的师傅可真是决定命运啊。

　　瞧那小戴公公不就被“升官”管理冷宫去了，说是整个冷宫的大太监，可是谁不知道权利的中心是别想再碰了。

　　他们宁愿在皇帝身边当个底层小太监，也不想去那油水多的地方，就好比七品的京官比外放的大员高贵。

　　皇上批完奏折，走过去看着摇篮里睡的香的皇子，心情极好连带着一旁的小太监都顺眼。

　　于是他离开摇篮远些再轻声问道：“你就是老戴新收的徒弟。”

　　彭飞诚惶诚恐的下跪磕了个头，方才小声又清晰的回答：“是，万岁。”

　　皇帝心中更满意了，“嗯。看皇儿很喜欢你，从今以后你就专门负责照顾皇儿吧。赐名方忠。”

　　戴公公此刻都银牙一咬，心里怨气丛生，这是太子啊，未来的皇帝陛下，这个天下的掌控者，贴身的太监，潜邸之股，岂不日后就是预定了大内总管的位子。

　　自己这位子还没做够呢，可是转念想想这小子的孝心，到那时候自己也老了，看在徒弟的面子上反倒日子好过些。

　　想这一圈，彭飞，不，方忠已经感激涕零的在皇上面前磕头不止。

　　皇帝倒是一转头就思考其别的，这些没根子的东西牢牢攀附着自己，兴不起大风大浪，倒是杀了丞相这颗大树，下面的狐啊兔啊的都藏了起来。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为了自己的儿子得尽快的铲除这些狗东西，不过让他们暂管理一些事，就不知道界限了。

　　这样想着，戾气在眼中一闪而过，他头痛欲裂，赶紧转进内殿在龙案里触碰个开关，待开盒子拿起个赤色的丹药就吞下。

　　正殿内，彭飞感受着后面的如针似的众多眼神，脑海里却回想着刚才皇上的举动，明明很正常，可是他就是决的不对劲，左手向后挥了两下代表不要跟着。

　　内殿休息的地方，一定有什么秘密。
　　边想着，他边不着痕迹的摸了摸额头刚才磕碰充血的淤青，笑的一脸满足。这让其他的太监更是妒恨，面上却都笑着恭维，眼里都是澄澈的恭喜。

　　*
　　时隔3天，茉莉终于碰见了彭飞，此时的彭飞已经是穿着袖口纹有银线的暗紫色华服，远远的都在太阳下惹人注目。

　　她提着食盒眼神飘过去就见他面无表情的训斥身着蓝色的太监们，她知道他已经被皇上金口玉言亲自提拔为照顾太子的大太监，连姓氏都改为了皇帝的母族“方”，赐名忠。

　　在快步转过弯后，彭飞似有所感的朝那边看过去，只有修建好的花草树木摇晃着的场景。他民了下嘴角，觉得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夜晚，茉莉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一掀被子硌得慌，她知道小工故意没出声，自然从容的掀开被子，一看竟是个核桃。

　　核桃表面磨的很适合把玩，在这紧要关头上，定是牺牲了睡觉的时间，更多的则是表达他没事的消息。

　　小工故作唱念道：【真好兄弟。】

　　茉莉一拧眉：“那当然，若是有危险，我定会奋不顾身的挡在他面前，不过总是他给我惊喜，不好，我也得亲手制作个木工给他。”

　　心里想着，自己不适合做女红，但是说不定适合做木工活呢。

　　小工一滞，它敢打赌绝不会，因为她非常适合简单粗暴的东西，耐心是丁点没有。

　　躺在床上，听着隔着帘子琉璃的熟睡的呼吸声，茉莉悄声的重新起来。

　　【小工，给我来套黑衣服。】

　　穿好后茉莉就像鬼魅一样根据小工开的地点赶去，乾正太子晚上都是在皇后宫里，白天才被抱去皇上眼前，闪身进入偏殿内，从后面打晕一个太监换上他的外衣。

　　皇后宫的房梁、屋顶、墙角处都有暗卫，幸亏来的是偏殿，这里随着玉贵妃的离去已经空无一人。

　　彭飞在行走时骤然被拉住胳膊进入间屋子，鼻尖闻到的气味让他没做任何反抗。

　　两人面对面，茉莉还没拿出怀里的核桃说谢谢呢，就被大力抱了个正着，她的下巴磕在他消瘦的肩膀上，顿时心疼的摸着他骨头都突出的背。

　　彭飞心里慢慢涨涨的，眼睛扫视四周，这里是偏殿的其中一间小屋子，尘土倒是没有，但还是又小又暗，在这样的情况下彭飞却觉得比金銮殿内都好看。

　　他现在连上朝都紧随皇上身后，可是却更有耐心，只等到猎物露出一丝破绽和懈怠，只有在她面前，精神才算是放松些。
　　茉莉捂住嘴，轻轻锤了两下胸口，抱的太狠她真有点呼吸缺氧。

　　故意挤眉毛小声说：“恭喜你啊，阿飞。”又故意拖长笑言：“展风。”

　　彭飞看她搞怪的表情，听着她的语气却觉得很是暧昧，后面故意的轻跳都觉得甚是可爱，怎么能这样呢，他真想把她变成个小人放在怀里时刻带着。

　　“再等等。”彭飞郑重的说道。

　　茉莉不解：“啊”不过这是次要的，她快速的问：“我想给你个礼物，嘿嘿，你把手张开。”

　　彭飞虽然不舍，可是也把手从她的腰间拿过来把手掌举起，惹的茉莉捂住嘴眼里都是笑意：“哎呀，不是的，是向两边张开，指尖也要直。”

　　他照做，茉莉赶紧让小工扫描好，她要做比例完美缩成手掌心大，但是腿和腰不能难看。

　　在冰窖里的冰准备好凿开预备好时，太子虽然生病次数不少但是也都平平安安的创了过来。

　　虽然没一次都跟地震似的，整个后宫都跟着提心吊胆。
　　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玉贵妃还得皇上喜爱，这才是奇事。

　　皇后是视乾正太子为掌中宝，一刻不离，就是皇上要去看看都得派着嬷嬷跟着，反倒是贵妃几天借给皇后行礼的名头望望小殿下。

　　小殿下没有皇后的气味就会哭闹，可谓是依恋很深了。

　　*

　　--------景阳宫

　　皇上看着细心给他挑鱼刺的贵妃，比起以前更珠圆玉润些，再搭配上珍珠流苏、琥珀色的玛瑙簪，更显的淑仪。

　　“你呀，现在是贵妃了，让奴婢们来就好。”皇上接过她的筷子，反倒给她的碗里放鱼肉。

　　翠玉想忍住不流泪，但是眼眶却蓦地红了，怕丑陋扭过头去，这点道行怎么瞒得了皇帝，于是他直接伸出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转过来。

　　就见咬住下嘴唇，无声的泪珠顺着无暇脸庞而下，皇帝无奈的拿出袖子里的手帕给擦拭。

　　慌的贵妃赶紧阻拦：“皇上，怎么给妾身用龙帕。”但还是没阻拦了。

　　皇上以前从没觉得时间不够用，现在却后悔，皇后和那些妃子都自持礼仪一板一眼，无聊透顶，而那些宠幸的下贱宫女又都战战兢兢的伺候太过。

　　只有贵妃温柔到心坎里，偶尔又有些小脾气，就像现在拿着手帕给自己看后脑勺。

　　“好，好。下次不会了，朕还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啊。”话音刚落，贵妃的流苏一颤，看着背影还真看不出有犹疑之态，惹的皇上更爱恋，直接上手抱进怀里，咬着她的耳朵尖呢喃道：“脾气越发见涨了，咱们再给乾正添个妹妹吧，啊。”

　　说着也没等贵妃回答，就直接抱起来笑着走向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