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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闲人闲事不嫌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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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江湖中一等一的富贵富贵风流所。
各路豪侠的落脚点,三教九流、闲人术士汇聚于此。
尚若来宛城不去茶馆点上瓜子花生听出评书,可就亏了。
“话说那雏魔姑娘虽是魔教中人,她是洛教主的独女,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性情很是柔婉。”说书的老先生坐在高凳上,拿着白帕模仿女儿含羞带怯的样子借机掖去汗水,“见那捕快咄咄逼人很是委屈。”
他放下手帕换粗音,直眉瞪眼有意倒口:
“干哈呢!冤枉人啊?我瞅着你不要头了是吧?”
说书先生很快归位,捋平马褂上的褶皱,平稳气息缓缓道来,“是个东北嘀少主。”
茶席上有人重重的砸茶盏子。说书先生听去了不恼,悠悠信手抓哏抛出现挂,“展捕头没见过这样的姑娘,当下摔了茶杯。你们猜洛家少主说什么?”
其余人纷纷摇头,有大胆的猜测她放言要和捕快过招被说书人笑着否认。
“摔茶盏赔要一两银锭呢!”台下有人懒洋洋提醒,却不是为了接茬。
她对面短襟打扮的少女不可置信地挑眉疑惑的偏过头,“什么?”
“诶,对。”说书先生满意的开扇,没有真扇风而是摆那架子,“这位夫人说的对。”
搭茬的人笑笑继续嗑她面前的瓜子。
“可是,小姐……”少女不甘心地低声为自己争辩,“存伯知道你被人欺负了还不还手,又要生气…”
“管他做甚。”大小姐规规矩矩把瓜子皮放在小篮子里,“说书谁当真呢。那姓展的捕快不也被说的跟傻子似的。”
喝空一壶茶,丫鬟忙叫人添水又被小姐按下,“你听不惯便不用勉强,换个地方消磨时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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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江湖,有点名气的都会有那么些个八卦。
洛家小姑娘有名,但名不再武艺。
她有名有名在她爹和她娘还有路人甲乙丙丁的爱情故事。
故事里她娘是棒打鸳鸯的母老虎,她是帮她妈为非作歹的小老虎。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两年前,故事里她娘开始打她鸳鸯了。比如刚才说书先生说空中她和展某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结局就是她妈不同意他俩在一起硬生生把宝贝闺女发落出家。
故事大概很感人,从前桌有位哥们从定场诗哭到且听下回分说可以看出来。
问题是,小洛姑娘这辈子就没和姓展的捕快见过面。
洛子尘觉得很淦。
并且怀疑照这个趋势她将来也是评书里坏人姻缘的母老虎。
问题是吧,说书人一张嘴真是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洛子尘自认没能耐堵住其他人的嘴,想着反正少有人知道自己本名乐的把它们当故事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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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闲人不少。
要说当下最闲的人恐怕洛子尘排得上号。
她是当今三莲教教主的独女,从小被当掌上明珠那样的宠。由于家人的过度保护相比于本名,其实在江上别人给她取的名号被人流传的更广些。
眼看独女及笄多年还未出阁,把她爹气的团团转,前些天还把她招到跟前,尊尊教诲:“女儿啊,你是时候接手家中事业了,为父的给你招个亲你看如何?你不满意我们可以换的嘛……”
洛子尘当时在搭陷阱捕鸟,她没兴趣管人也没兴趣往家里塞个摆设。拒绝的斩钉截铁,“我不要。”
当时,洛子尘她爹是没说什么。过一天他又来,明显多了几根白头发。
“其实你娶女人,也是可以的。为父没什么偏见,我看小里就不错……”
洛子尘回屋打包行李,当晚翻墙跑了。
拉着小里跑的。
洛子尘真心觉得如果有一张闲人排行榜,她爹一定名列前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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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里。
小里本不是个丫鬟命,洛子尘印象里她是被她亲舅舅卖进家里的。就为了三贯酒钱。
洛子尘和她打小一起长起来。
可惜小里说话不做数,说好一起长大十四岁那年不长了,比洛子尘矮半个头。但她轻功了得,过雪无痕。连魔教教主见了都要夸一句好身手。
她现在正是陪着自家小姑娘逃婚。
说逃婚总结起来不过是玩闹罢了。
每次老爷提少主人婚事她跑的比谁都快。不出十个月,小姑娘外面玩累了照样还是要回家的。
其余人都习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全当让她俩出去历练。
如此几次,小里的易容术进步的飞快。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
“小姑娘,你何苦叫我给你挽十字髻哇!”小里迈着小碎步跟在少主后面不住小声唠叨,“刚说书的说你什么你不知道吗?”
洛子尘逛过胭脂铺,高深莫测地轻摇湘妃竹扇指点江山,“孤是要反其道而行之。谁查逃婚的会查到有夫之妇头上?”加之她还有别的小心思。评书中傻不愣登的展公子最近可是受命要抄他们家底呢。她要接近人家干坏事总得有个假身份。
问题是听说有我跟着老爷都没派人找你啊!
小里欲哭无泪,吞下嘴边的话尽职跟着她家小姐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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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教主女儿会被人扒钱袋是她们未曾料到的。
对方是个三十如许的胖子,微微有些发福身手却很灵敏。他们不过擦身而过洛子尘袖中的钱袋便到他手里了。
洛大小姐不缺那点碎银,但是逃婚多次她深刻的认识到勤俭节约的重要性。
说句人话就是洛大小姐太闲了。
她真的很想找点事干。
小洛姑娘扭回身挽着壮丁胳膊一别便把他的胳膊擒在背后。
“小里,快,把他送衙门去!”
洛大小姐特别兴奋。听说小偷去衙门是要打板子的。
可好玩了。
小里摇头打消小姑娘的异想天开,从扒手身上搜回小姐的钱袋,又打那不长眼的一记耳光。在人群聚集起来前小里拉着洛姑娘走,“小姑娘又糊涂了。去了衙门,捕头第一个抓的就是小姑娘你。”
她们才走过几家铺子却听身后喧嚣。
“抓贼啊!”“抓小偷!”
洛子尘理所当然的回头看热闹,猛然发现跑最快那个武夫打扮的家伙是冲自己来的。
洛子尘:???
“你不要过来啊!”
她身上这件衣服,昨天刚买的!勾丝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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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子尘从小无法无天唯有这件事是彻头彻尾的冤枉。
钱包被偷的是她,被当做贼的还是她。
遇到这种情况,人嘴两张皮反正都是理。解释不清的,不如打一架再说。
然而,洛家鞭在闹市区用真的很吃亏。万幸的是对方善用的兵刃好像同样不适合在闹市区拿出来。
洛子尘能这样判断是因为他腰间别着一把剑。
还是六扇门有编制的剑。
上有暗纹似乎地位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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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用鞭的,一个用剑的在大街口憋憋屈屈用擒拿过招。
偏偏还有人围过来叫好。
洛子尘感觉他们不是把自己当杂耍的,就是等着明天听新鲜的评书。
小里性子软,被人推了几下便消失在人群中。
“你干什么!小姑娘,我——”
“!”
洛子尘急着找小里一时不查被那武夫从背后钳住。慌乱中她一脚踏上对方鞋背,弯腰抱起那人另一条腿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后压。
把人摔在地上后洛小姐倚着头坐在那勇士的肚子上深刻的反省自己刚才的举动:她应该用撩.阴腿来着。
她基本功又不差。多少也在少林混着练过一年弹腿。
见胜负分晓,看热闹的人散了大半。
洛子尘从地上站起来拍拍灰要走,发现自己袖子被地上的人扯着。
“放开。”洛子尘急着去找小里,几次拉不回衣袖忙从腰间取出短刀威胁,“你不撒手我就断袖了啊。”
听话那人没松手,他分明应该摔懵了才对。他说话没什么力气但语气很是坚定,“赃物……”
“你是捕快吧?”洛子尘撇嘴随手掷出两枚碎银扔他胸口全当赏乞丐,“赃物没有。这钱你拿着当月饷。”
“……赃物。”小捕快握着碎银对这事特别执着。
洛子尘撩裙子蹲下指远方逃窜的背影,“傻了吧?他贼喊捉贼。你这还当捕快呢……我看看。”她说着倾身拿过对方配剑端详,“展邀?哦,您就是最近在查三莲教的展公子呀?”
“不是。”小捕快斜眼看到洛子尘要做势要折剑连忙补充,“我朋友的。”
“哦。”小姑娘拔剑出来挽了个剑花,“是吗?我不信。”
阴阳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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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阿九。”捕快从地上爬起来盘腿坐着自证清白,“全名不重要,是个名侦探。”
洛子尘很困惑,“侦探会这么笨嘛?”
“会…”话出口阿九才反应过来摇头否认,“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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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实在尴尬。
为了转移尴尬阿九轻轻扯姑娘衣袖,“小姑娘,你要不要找你的同伴。”
“这不是被你拽着么?”要不然洛子尘可能已经拉着小里吃街头的姚记肉包了。
阿九失笑从地上起来拱手作礼,“我是说,我朋友是捕快,他或许能帮上一些忙……”
洛子尘饱受摧残的衣袖:呲啦——
洛家大小姐,单身一十八年,今天突然被断袖。
王宝钏守寒窑都没那么突然。
两厢沉默。
阿九尴尬的拎起半截袖管想要道歉。
袖子:呲啦啦啦——
洛子尘蹲在地上仰头问:
“壮士。我要是现在喊非礼,能有四百来人跑出来揍你。信不信?”
洛少主过谦了。
她家作为中原最大的魔教,当家的少主被欺负了会忍嘛?
那群乐衷于搞事的拆家小能手不借机炸别人房子才是活见鬼。
阿九先是摇头,随后飞快的点头。
因为他眼看真的有屠户提着刀从肉铺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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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两人即将要打起来洛子尘忙暗中摆手叫屠户回去。屠户听话的回屋。
阿九:“他是谁?”
是魔教的小喽喽。
洛子尘怕捕快真把自己家抄了装傻:“屠户。”
阿九信了,随意攀谈,“你不认识他?”
“啊。”
洛子尘就要答应,屠户从屋里出来走到小姑娘身前,像一堵黑墙当着大半阳光。
他伸出手塞小姑娘一件上襦,回铺子继续吆喝:
“新上的猪头嘞——十文一两。”
阿九眼中满是质疑。
洛子尘咬牙,硬着头皮认下:“他是我爹。”想想她觉得不行,加上后半句给自己找补,“以前的邻居。”
“哦,他是你以前邻居。”阿九不知道怎么回事,谈吐特别像审问堂上的被告,“你家在哪儿?”
送命题。
真的。送命题。
洛子尘地理特别差,就没搞清全国有那几个省更不要说具体到宛城哪条街。
说一个谎必定要用千万条谎言来掩盖。
生在中原,长在江南的大小姐咬牙硬编,“我东北的。”
阿九提出质疑:“听姑娘口音不像啊。反而像江浙一带的。”
“你把我当犯人吗?”洛子尘觉得小老弟阿九非常、非常有问题。
如果他不是故意的,那他就是坏。
如果他是故意的,那他坏透了。
“抱歉。”阿九看她提着衣服尴尬,浅笑着提议,“是在下多虑了。学生在此处等候,姑娘去隐蔽之处换了衣裳,学生再和你赔罪,寻姑娘的朋友。如何?”
好。
真是好的很呐。
洛子尘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和捕快一起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