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学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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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西安门是宫中僻静之处，它的西边是角楼，角楼远高于未央宫的其它建筑，立于其上，几乎可以俯瞰未央宫全景。楼上有卫戍的羽林，随时观察和监视未央宫内外的异动。
只不过今天，角楼上的羽林被调开，里面站了几个身着便服，腰挎宝剑的人。为首的一个人白面细须面向南方望着远处，依稀看得到太液池那片明镜般的湖水和茂密的垂柳。然而此时他不但无心欣赏这美景，反而神色之间有些焦虑，手指不耐烦似得握着剑柄又松开，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剩下的人顺着那人的目光往远方望去，似乎为了缓解他的心情，便和他说起话来。
“三哥，听说今天那个叫霍去病的小子要来？”一个郎官笑着那个为首的人——禁卫军的郎官——李敢。他是这群人中年龄最大的。
“可不是嘛！”李敢撇撇嘴说道，“就是卫青将军和皇后的外甥，陛下非要把他编到禁卫军里！他连羽林都没进过！就这么混到咱们这了！”
“来头挺大，只怕是个草包！”一个郎官讥讽的笑了起来。
“估计也差不多！听说还是个私生子！连自己爹是谁都不知道！”另一个郎官不怀好意的说道。
“怪不得陛下要把他放到禁卫军里，太傅的羽林哪一个不是名门名将之后，就连羽林孤儿都是咱们大汉忠烈的遗孤！也只有让陛下把他塞进咱们这了！”一个郎官不屑的说道。
李敢不耐烦道：“行了，都闭嘴！哪来那么多话！”
“三哥，您这话我就不爱听，禁卫军直隶天子侍中，都是从南北军选出的精锐，霍去病是草包不要紧，不要坏了咱们的名声！”虬髯的男子说道。
“我还怕你们坏了我霍去病的名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众人转过头，看到一个一身白衣、身材挺拔的少年。李敢和周围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他等的人终于来了，而且看上去还不错，至少从外表看还不是个废物。李敢挑了挑眉毛，道：“霍去病？”
“正是！”霍去病看着众人复杂的目光，毫不畏惧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李敢轻轻一笑，那笑里充满了轻视，他抽出身边一个郎官腰间的长剑，用手指轻轻的拂过剑身，道：“不管你多大年纪，不管你是什么出身，想要进我们禁卫军就必须证明你是南北军中最强的人！”说着将剑柄扔给霍去病，然后抽出自己腰间的剑，挽了一个一个剑花，道：“先过我这一关再说吧！”
众人散开，霍去病举左手做出剑指，将剑平举至眉高，眯起的双眼里是骇人的冷光。李敢将剑平举至胸前，冷笑道：“样子还摆的挺像回事！”
“少废话！”霍去病提起剑突然向前刺去，李敢反手立起剑。只听见宝剑相击铮铮有声。霍去病上前一步直刺李敢咽喉，李敢侧过挡过，后退一步，却被空间狭小的角楼里的角柱挡住，眼见霍去病从下而上直逼心脏的一剑刺来，李敢立刻提气顺着角柱舒身而上，翻到了霍去病身后，一剑直指霍去病背心。霍去病听见身后声音，仰面弯腰横剑挡住，翻转了身体，招式越发凌厉起来。
旁边的虬髯男子突然觉得形势不对，急忙抽剑，跳到中间，挡住了两个人的攻势。
他指着霍去病质问道：“霍去病，你怎么招招出杀！”
霍去病冷冷一笑，道：“怎么，打不过就想逃？”
李敢收了剑，看着霍去病道：“剑法很厉害，谁教你的？”
霍去病冷冷的哼了一声：“陛下！”
李敢和虬髯男子对视了一眼，怪不得霍去病都是杀招，陛下教出来的，务必至敌手于死地了。
李敢伸出手，霍去病把剑扔回给他。他把剑递给虬髯男子，拱手对霍去病道：“你的剑法确实厉害，但是这里都是自己人，请你还是出手让三分，伤了自己人就不好了！”
霍去病静静的注视着李敢，他刚才并没有尽全力，招招都有三分温和，而且看样子，禁卫军中除了天子侍中就只有他最大了，“三哥”刚才大家都这么叫，他的气韵倒和舅舅卫青有些像呢。
李敢看到霍去病倔强的眼神，淡淡一笑道：“既然已经是我们禁卫军的人，就跟你重新介绍一下！来——”李敢指着虬髯男子道：“他是公孙贺。这个——”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子，自己介绍道：“高不识！”一个圆脸男子道：“我叫仆多！”大家一一介绍完毕。李敢拱手对霍去病道：“我叫李敢！李广将军的第三子！以后你就叫我李三哥吧！”然后对众人说道：“这是咱们的新人，霍去病！”
霍去病对着大伙拱了拱手。
李敢对着远处招了招手，一个亲兵捧着铠甲走了过来。李敢捧过铠甲道：“这是大汉禁卫军的铠甲！”头盔上的长长的红翎亮的耀眼，“我们的标志是黑身白羽箭，和羽林期门的都不一样。还有自由出入宫掖的腰牌，这是禁卫军才有的待遇！你——”
“三哥放心，霍去病绝不会给禁卫军抹黑！”霍去病拱手道。
李敢点点头，把那身铠甲递给了霍去病。这小子，居然没用陛下和卫家压人，其实只要他搬出陛下的命令，禁卫军里谁也不敢说不让他进。可是他却选择和自己比剑，真是个不肯服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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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捷报频传，卫子夫产下麟儿，备受刘彻宠爱，此时的卫家如日中天。卫青因为军功卓著擢升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越是如此卫青就越加谨慎，高处不胜寒，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恩宠什么时候会结束，爬得越高摔的越重，这个道理他懂，今日也许还是陛下的宠臣，明日或许就成了阶下囚。即便是这样的小心谨慎也被人说成是居心叵测，用如履薄冰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态也不为过。
卫青骑在马上，拿着被封为大将军的圣旨，还没有进城，陛下的圣旨就已经来了。这是一个将军能得到的最高的荣耀和认可，是多少人想也不敢想的光荣。卫青的心里有骄傲，也有忧虑。
卫青抬头望了望四周，这是长安北边经东西市出横门的横桥大道。大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色建筑鳞次栉比，市场十分繁荣。横桥大道是长安通向渭北的一条重要通道，溯回而上接秦直道，是汉军自北方归来进城的必经之路。
汉军高举着“卫”字大旗，走在尘土飞扬的大道上。阳光照耀着每一张自豪的脸。卫青回过头看了看那些跟着他在大漠里出生入死的将士们，他们比从长安出发时憔悴了许多，大漠里恶劣的环境让他们遭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但是，毕竟撑下来了，还打了胜仗，所有的艰辛都有了回报，卫青的眼中流露着欣慰，没有他们也就没有他的今天。回去要抚恤伤兵和烈士亲属，他们的孩子要编进虎贲和羽林孤儿，还要……
“舅舅！”一个身着铠甲头戴红翎头盔的少年骑着马远远的飞跑了过来，那个少年双眼明亮，剑眉插鬓，脸上虽然还带着稚气，但是那身铠甲却增加了几分男人的气概。
卫青转过脸，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冲少年挥了挥手：“去病！”
霍去病赶到卫青面前，勒住马粲然一笑，拱手道：“恭喜舅舅擢升至大将军！”
卫青点了点头，淡淡的笑了笑。
霍去病有些疑惑的看着卫青，轻声问道：“舅舅好像不是很高兴啊！”
“我怎么会不高兴呢？”卫青淡淡的说道，“这是一个军人最高的梦想啊！”
霍去病笑着点了点头。
卫青看着俊朗的外甥，注意到他马身上挂着的箭筒，抽出来一根，细细的端详了一番，黑身白羽。卫青微笑道：“怎么混上了这身衣服？”
霍去病的笑容更加灿烂：“舅舅，陛下让我做了禁卫军郎官！”
“好啊！”卫青笑了起来，把箭插回箭筒，“好好为国效力吧！”霍去病才不到十四岁，就做了陛下的近侍禁卫，陛下对卫家的恩宠实在是太多了！
霍去病听了这话郑重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舅舅，我想跟你学习骑射呢？”
“怎么，禁卫军那一套都教不了你了？”卫青看着霍去病笑了起来。
“那些东西我都学的差不多了，而且，我也不想做一辈子郎官，也希望能像舅舅一样，带兵上战场，抗击匈奴，做一个人人敬仰的将军！”霍去病目光坚定的看着卫青。
卫青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霍去病，道：“你还是先做好你的禁卫军郎官再说吧！”说完，纵马飞奔起来。
霍去病看着卫青的背影抿紧了嘴，还有个原因卫青不知道，那天禁卫军说的话他都记得，他们的目光和议论都像刀一样刺在霍去病的心上，尽管自己最后进了禁卫军，可是似乎却没能得到他人的认可，所有人对他的出身的兴趣远大过对他武艺的赏识，“裙带关系”“私生子”像挥之不去的阴影，一直缠绕着他，随着他的长大和陛下的恩宠不断，这样的议论不但没有停歇反而加剧。他自小跟随陛下和舅舅卫青长大，他崇拜舅舅，一次次的带兵抗击匈奴，为大汉的边关扫平所有的忧患；他也羡慕舅舅，能够带着兵在大漠和草原上驰骋，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不用听别人怎么说；他更为舅舅骄傲，汉军上下提起舅舅都是那样的崇敬，就是连禁卫和羽林军那群不可一世的人提起卫青的大名也是充满了尊敬。舅舅是那些想建功立业的少年郎的榜样，如果自己能像舅舅一样，那么什么样的议论他都不会在意了，大概，那样的议论也不会有了吧！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大汉男儿的理想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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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以北驻扎着汉军的精锐——北军八校分别为中垒、屯骑、步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虎贲。蜿蜒如带的泾河旁就是历史最为悠久的中垒营，自高祖起设立到现在已有七十多年，卫青的军队就驻扎在此处。军中的将士们正在校场自行练习着骑射，喊杀声穿透营外茂密的树林，离得很远都听得到。
卫青跪坐在中军帐中看着兵法，李息走了进来看到卫青专心致志的模样，笑道：“您都升任大将军了，怎么还看啊？”卫青抬起头，微笑道：“变成了大将军，身上的责任更重了，当然要——”
卫青话还没说完，霍去病就跟一阵风一样闯了进来，高声道：“舅舅！”霍去病满脸兴奋的笑容，“舅舅，那些士兵对打看着可真带劲！”
“你不好好的在宫中守卫，来这干什么！”卫青一脸恼怒。
“舅舅，陛下特许我跟着您学习骑射！”霍去病一脸得意的看着卫青。
卫青铁着脸不说话，他知道霍去病说的是实话，虽然这个外甥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就算他心里再想学骑射，也不至于搬出陛下撒谎。
李息看卫青不说话，连忙圆场道：“去病啊，大将军手下可没有弱兵，你要想学习，可得亮几手给大将军看看！”
霍去病笑道：“那舅舅和李将军可就看好了！”说完，转身走出了大帐。
卫青埋怨道：“你跟他说这话干什么，这孩子见风就是雨！”
“大将军，”李息微笑道，“让他露两手看看，若真是可塑之才，教他何妨？若没什么真本事，拒绝陛下的意思也有话可说。”
卫青叹了口气，点点头，他不是不知道外甥的能力，从小跟着陛下和自己学习剑术，又是个有天分愿意下功夫的孩子；他也不是不知道外甥的志向，这个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小小年纪抱负远大，待人接物格外冷静和成熟。只是有的时候太锋芒毕露了，伤人都是小，伤了自己可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只听见校场传来一阵喧哗和喝彩的声音还有隆隆的鼓声，卫青和李息紧张的对视一眼，慌忙走了出去，霍去病这小子，又干什么事了！
校场中，士兵们围成半个圆环大圈，时不时的喝着彩，点将台上，一个士兵笑着擂鼓助兴。圆环中心，霍去病骑在马上，举着弓箭，瞄准一个箭靶一箭过去，正中靶心。卫青环顾了一下四周，三只人形靶上，心脏部位全部中箭。李息见状，笑道：“大将军，霍去病还真是这块料！”
霍去病收了弓箭，勒住了马对围观的士兵拱拱手道：“各位，我是卫青大将军的外甥——霍去病！”霍去病看着那些明亮的双眼和灿烂的笑容，觉得他们是那样的单纯和友善，刚才他们一看自己中了箭靶纷纷喝彩欢呼，感情的表达简单而坦率。霍去病笑着接着说道：“可是，从今天起，我就不再是大将军的外甥了，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大将军手下的一个兵！我听李息将军说，大将军手下无弱兵！我也会跟你们一样刻苦训练，总有一天——”霍去病的心被一种激情涨的满满的，“——我也会在战场上抗击匈奴，保家卫国！”士兵的欢呼声响遍了军营的每一个角落。
李息看卫青皱着眉头，低声劝道：“人家都自认是的大将军您的士兵了，大将军就收下吧！”
张次公捋着胡须，凑到卫青身边，看着霍去病意气风发的脸，感叹道：“这小子，真是厉害啊！”
卫青摇了摇头，走向人群中间的霍去病。这时他才发现，霍去病居然骑着他的坐骑——飒露紫！卫青心里一阵紧张，霍去病，你胆子也太大了，飒露紫可是认主人的！摔断了胳膊腿你还练什么！
“舅舅！”霍去病看卫青走了过来，拱了拱手，一条腿从马头上跨了过去，跳了下来，对卫青道：“舅舅的马可真是不错！”他摸了摸马脖子，看着卫青有些紧张的问道：“舅舅，怎么样？我的箭法还行吧？”
“还行？”卫青看出了霍去病眼中的骄傲，知道他的“还行”就是“很行”的意思。卫青轻轻的笑了一下，高声道：“公孙敖！”
“诺！”一个身着铁甲，皮肤黝黑的中年将军走了出来。
“给禁卫军郎官霍去病露两手！”
“诺！”公孙敖领命骑上自己的马，拿出了弓箭，纵马在校场上飞奔起来，只见公孙敖正面一箭，回身一箭，仰面又是一箭，三箭全中一只人形靶的心脏部位。人群的欢呼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公孙敖从马上下来，看着霍去病微微一笑退回了队伍里。
卫青眯着眼睛看着霍去病的神情，霍去病眼中的懊丧已经说明了一切，也许他的箭法在舅舅眼中连“还行”都算不上。原来自己的那点武艺和那些上过战场的将军们比起来，只不过是花拳绣腿。霍去病抿紧了嘴，暗暗下起了决心，一定要超过舅舅手下那些将军。
霍去病看着卫青牵着飒露紫的背影，知道恐怕自己这点本事，舅舅是不会要了，不禁失望的低下了头。
卫青停下脚步摸了摸飒露紫的鬃毛，轻声道：“改天，舅舅给你选一匹好马，你就跟着舅舅练习骑射吧！”
霍去病惊喜的抬起头。
卫青慈爱的看着霍去病，他才不到十四岁，有抱负有志向是好的，可是需要人敲打着才行，不可一味娇宠，方能成大器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学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