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风流》苍轼_伯殳

34、第三十四章

　　（三十四）纵不杀伯仁，伯仁亦赴死【话已带到，将军说，无论大人作何打算，琅琊这边自当倾力相助】

　　“阿采，我们不若去徽州，再曲回建康。”高素曲手紧握了握，丹凤眼微微一眯。

　　韩采望着地上被高素用竹枝画出的弯弯拐拐，垂首耷拉在膝上，歪着脸满是无奈。

　　久久沉寂之后，高素望着忽然被遮住的光亮而投下的黑影，不由抬眉一看，“阿顼？”

　　“阿素这是作甚？”

　　尴尬一笑，高素拍了拍膝，便拽着韩采起身，韩采犹是垂着头，呐然道，

　　“这都五日了，再进不了黄州城，咱们就是要买干粮都没处寻！”

　　陈顼下意识地抬手，含笑摸了摸他的发髻，“阿素可有什么想法？”

　　抿唇思索片刻，高素还是把想法说了出来。

　　“这琅琊宣毅可不是善茬。”

　　“自是知矣。”高素瘪唇苦笑，摇了摇头，“便是这会稽都称得上绝路。”

　　陈顼含笑望了一眼韩采，便转脸望向高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道，

　　“阿素想必猜到了。”

　　“是。”高素毫不迟疑地答道。

　　却见陈顼目光骤显狠毒，“阿素可知，这世上便是知道的越多，命便越是悬着？”

　　“可你不会对我们下手，”秀眉一挑，高素伸臂拉回韩采，“至少现在不会。”

　　“哦？”陈顼摸了摸下巴，脸上的戾色舒缓了些许，“阿素便是这般肯定？”

　　“卿现下孤身一人，如若没有行伴，举止只怕更为艰难，”高素咧了咧唇，续道，

　　“况且，我等业已亲处穷苦之实，相煎何急？”

　　闻此，陈顼总算松了一口气，只要他们不出卖自己，何须再顾左右？

　　韩采闻此，嘟囔着嘴，“表哥和阿顼的话为何阿采一句也听不懂！”

　　高素与陈顼相视而笑。

　　“这吴兴太守已迁任临川刺史，只要他们够快，定能打通要塞！”

　　说着，陈顼两眼放光，一脸信心满满之色。

　　“可若是等着援军先行，我们就被动了。”高素摆了摆头，抬眼望向陈顼。

　　陈顼闻此，点了点头，一脸沉思状，须臾，他复又摇头道，“阿素错漏一着。”

　　“奥？”

　　“北边可是戎羌宇文觉。”

　　“阿顼是说—”

　　陈顼笑了笑，“依我看，今次不如北上相州！”

　　“那可是北周的地界！”

　　“所以取道相州。”

　　说着，陈顼理了理襟带，把玩着腰上悬着的玉佩。

　　“子华！”韩子高翻身下马，疾步向陈蒨走去。

　　望见来人，陈蒨不由扯出一抹安然的笑。

　　“可是叔父那边事情来了？”

　　闻声，韩子高淡然低眉，颔了颔首，便示意随性侍从退下。

　　将韩子高让进营帐，陈蒨便由后向前搂住韩子高。

　　“子华？”

　　陈蒨重重吸了吸鼻，像是欲言，却又难以出声，生生憋回眼眶内莹润的泪水。

　　回握住陈蒨的手腕，略略收力，韩子高探问道，“可是战事吃紧？”

　　下巴搁在韩子高颈窝，陈蒨压低头，使劲摇了摇，他鼻翼微抽，贪婪地吸取着韩子高的气息。

　　“我去点灯。”

　　“不要！”陈蒨亟亟喝住，双臂收紧，死命箍着韩子高的腰。

　　闻此，韩子高讷讷呼出一口浊气，不由低笑，

　　“子华，如今，你可是临川刺史了。”

　　“可我想要的是更多。”

　　隽眉微微一皱，韩子高抿唇，“到底发生甚麽了！”

　　从前的陈蒨不似这般。

　　轻笑两声，陈蒨松开桎梏，望着韩子高的后背，

　　“子高，”语毕委顿，他续道，“如若有一天，我背弃了你，你待如何？”

　　想到萧潥阳的事，韩子高唇畔噙笑，“不如何。”

　　反正陈蒨便是遵照遗诏迎娶公主的话，都会与自己再无缘分。

　　闻此，陈蒨颤着唇不知该如何接下话，只得抬手重重按住韩子高削瘦的肩胛。

　　“倘使子华真有要非做不可的理由，我想，大抵还是会助宥与你。”

　　“若是有一天，我不得不做出你所不能原谅之事，子高你—”

　　“我情愿原谅，”韩子高嘲道，“世间事总有不得已而为之之际。”

　　听着动人的话似誓言般刀刀刻入骨髓，如跗骨之蛆，陈蒨复又重重圈紧双臂。

　　陈蒨按了按额角，剑眉微锁。

　　见状，韩子高放下手中信件，挑了挑眉，“我觉得今上不似那般决绝之人。”

　　“那你是说昱昭是那样的人？”

　　鼻子讷讷抽气，韩子高踱步迫近陈蒨，俯身伸手搁在陈蒨肩上，

　　“子华或许要再忍耐。”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俊颜，鲜红的唇瓣一张一合，陈蒨顿觉喉头干涩难耐。

　　韩子高却是犹然未觉，仍言道，“至少在这琅琊战事尚未分明之时，侯爷他已荣登—”

　　更多的话已被陈蒨堵在口中，韩子高势欲推开，却被陈蒨先一步反手擒住，双手负在身后。

　　“唔—”韩子高被吻得双脸憋红，却又挣脱不得，双目亦是渐染情*色，不能自已。

　　但转念想到还有话要寻问陈蒨，便一使坏，在陈蒨的柔舌上不轻不重地一咬。

　　“嘶—”陈蒨瞳孔一缩，旋即松了口，他腾出右手，在韩子高腰上用力一掐，

　　“子高可是嫌我不够卖力？”

　　“明明是你白日宣淫，却反赖鄙欲*求不满。”

　　陈蒨看着韩子高戏谑的神情，心中好似擂鼓阵阵，思及此，他推开案几上的书卷，便欺身将韩子高压倒。

　　韩子高死命一推，却没想竟能将陈蒨推得一尺远。

　　陈蒨微愕，复又略带些不满地瞪着韩子高，一脸都在控诉着：非常不悦。

　　韩子高顺手扶起滑落肩侧的衣领，起身道，“我是有要事要同你讲，子华且正经听我。”

　　陈蒨双手抱胸，昂头斜睨着韩子高，“我且听你说说，还有何事比这事更要紧！”

　　韩子高笑嗔问道，“子华可曾想过，侯爷何以突然这般横来一笔？”

　　“我怎的知道？”陈蒨脾性暴躁，说着，他一脸烦躁，“不是过河拆桥就是准备着给我三弟铺路。”

　　“哦？”韩子高隽眉一挑，饶有兴趣地迎向陈蒨那深邃的目光，“子华是指？”

　　“既然叔父已承继大统，确立太子是迟早的事。”

　　“那子华以为今上更属意哪个？”

　　“大哥罢。”说着，陈蒨扬指刮了刮眉，“大哥心性温良，适为治世之君。”

　　“那小侯爷何如？”

　　“三弟常年在外，我亦是不甚清楚。”

　　然，想来也不至太逊。

　　“我倒觉得，今上可能不会—”

　　“子高！”陈蒨有些愠怒，他喝道，“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可我已经身陷其中。”韩子高一语双关的话陈蒨如何不懂，既是感动，也是担忧。

　　见陈蒨浓眉紧皱，韩子高抚上他的脸，“我虽鄙陋，但总想着能为你分忧。”

　　说着，韩子高弯唇苦笑，复言道，“纵是不知子华整日因何事忧愁，却知道，是同侯爷有关。”

　　鼻头微酸，陈蒨索性闭上泫然欲泣的眼眸。

　　他如何能说出来使其顿处危难？

　　这叫他如何能不爱这个人。

　　“子高。”陈蒨呢喃着，仿似千万苦痛都随血液流经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般温热刺麻。

　　“无论你要争也好，遵照旨意迎娶公主也罢，我都生死相随。”

　　陈蒨被这动听的言语蛊惑，一把拽过韩子高，紧紧搂住，

　　“我不负你。”闻着此话，韩子高仰头想要忍住，却见一丝晶莹的液体缓缓滑过他的脸颊。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然而，世间事，变换万端，纵然有此心厮守倾世，亦可能横生枝隙天涯两去。

　　韩子高沉默地接受着来自陈蒨的温暖，他有多想永世拥有，可他知道，知足才能常乐。

　　“来者何人！”城门上城守举刀相对，俯视着由远及近的一骑尘烟。

　　来人早已精疲力尽，闻声这才仰头，望见城门上被光晕笼罩的“会稽”二字，便脱身下马软瘫在地上匍匐着，

　　“快！快去禀报，吾乃琅琊刘准。”

　　见此，城垛旁的侍卫连忙奔下城头，速速放下吊桥，重重地铁栅栏“咚—”的一声落地，横槛护城河。

　　俄顷，一小队士兵匆匆踏过桥，拖起地上昏迷的琅琊信使快步入了会稽城。

　　萧询皱了皱眉，望向郎中，“怎的还没醒？”

　　萧询正值不惑之年，体型中胖。而两腮浅浅的皱纹若隐若现，样貌虽不十分好看，却也不失一脸的威严之色。

　　“刘参事已经服下汤药，若要见效，怕是得匀些时日。”

　　闻此，萧询粗眉益发紧皱，抬手按了按额头，他不耐的摆手道，

　　“罢罢罢，你们且下去！”

　　“喏。”应声一起，郎中便随着一干婢从退出客房。

　　房中人悉数退去，躺在床上的人忽的坐起，正欲讲话，却见萧询重重按住他的肩，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萧询见人止声，便起身踱至户牖处，举目往外望了望，顺手就关上了窗，然后回到那人身旁，

　　“琅琊那边可是有何风吹草动？”

　　“回大人，临川陈蒨已经厉兵秣马，蓄势待发了。”

　　说着，刘准伸手，悄悄递上一卷竹节，萧询不动声色地接下，揣进袖兜里，续道，

　　“探子可有详细情报？”

　　“尚无，然—”

　　“哦？”

　　“将军让属下带给您另一个消息。”

　　“讲。”

　　“陈贼之幼子走失在入京途中。”

　　闻言，萧询双眼一亮，挑眉邪惑一笑。

　　刘准复言道，“话已带到，将军说，无论大人作何打算，琅琊这边自当倾力相助。”

　　“善矣！”萧询再次抬臂拍了拍刘准的肩胛，“这次，本座自当好好筹划一番，定教那陈蒨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