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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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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壮士十年战铁甲,清风明月照天涯【父亲可曾想过,为臣者效力的不过是一个忠字,而叛逆者也终将为人所叛】
“逆子!”陈霸先怒气冲冲的冲上前去,一把揪住陈端的衣襟,攥紧了他的领口,使之同自己对视。
陈端被迫起身,双瞳无神地扫向陈霸先,呐然一笑。
“混账东西!为父经营大半辈子的谋划竟然就要毁于竖子之手!”
“哈哈哈哈—”陈端目光渐渐聚神,大笑了片刻,他续言道,
“父亲可曾想过,为臣者效力的不过是一个忠字,而叛逆者也终将为人所叛。”
“你以为,为父还能停下来吗!”
“就算父亲当真打下这江山,孩儿也定然不会将之传承下去!”
闻言,陈霸先双目竟赤,他吼道,“就算你不要,还有顼儿!”
“哈哈,父亲还是认准了吗?”
“为父做事,从无后悔!”
“所以,关于蒨弟的事,您也觉得心安理得吧?”
“你什么意思!”
“叔父当年为何会死,想必父亲比任何人都清楚,以及婶娘的事。”
陈霸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一拳袭上陈端的鼻梁,登时一股鲜血顺着陈端鼻孔汩汩而下。
陈端苦笑着抬袖擦去血渍,“可怜蒨弟还一直把父亲当恩人,殊不知,父亲便是他的杀父仇人!”
闻言,陈霸先紧握的手顿时一松,他脸色惨白,“我、我没有错,是侯景!对!是侯景害他的!”
还有张彪!
陈端大笑着,仰面隐去泪水,“叔父是那么心疼父亲您,甚至不惜舍去一己之命,甚至连婶娘的事,都可以不计较!”
“够了!”陈霸先怒吼道,“不要再说了!”
陈端见陈霸先有些入了魔怔,便轻声道,“叔父便是这般维护您,若是从前的事再次倒回,孩儿想,叔父还是会—”
说着,陈端亦是红了眼眶,陈道谭对他的好,他亦是不能忘怀。
陈霸先忽的抬首望向陈端,仿佛一定要得到认同般涩然说道,“是他自己喝的,我没逼他、我没逼他。”
闻得此言,陈端忍了忍,终是没有说出自己心底的猜疑,“父亲,您还是收手吧!”
陈霸先原本沉静的眸子再次闪现炙热,“不可能!”
“父亲!”陈端锲而不舍的再次规劝。
陈霸先却充耳不闻,他忽的起身,向外面走去,唤道,
“来人!”
“属下在!”
“看好他,若有任何闪失,尔等就等着身首异处!”
“是!”
交付完毕,陈霸先拂袖而去。
短短三日,京中警钟长鸣,庶民百姓皆是闭户不出,而韩子高与武定侯府的府兵合成掎角,业已成包抄之势围住皇城。
因着得不到外面的确切消息,王禹之颇显焦虑,
“来人!”
“大人?”
“这算来也有几日了,为何勤王部队还没赴京?”
“这个,在下便不知了。”张琼拱了拱手,转着眼珠道。
“那,韩子高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探子尚未返回消息。”
“真是没用,还以为张先生是惠达之人,没想到竟是一问三不知!”
张琼闻得此言,颇有些不满,故而语气不善道,
“既然大人胸有沟壑,不妨自己想好退路。”
“你!”
“在下告退!”
再次拱了拱手,张琼辞退而去,
留下王禹之仰面躺在靠椅上干瞪眼。
甫一退出大厅,张琼便唤来了心腹,轻声道,
“把这个想办法亲手交到韩子高手中。”
“先生!”
“诶呀,叫你去你就去,啰唆甚麽!”
“是!”
见小厮离去,张琼一手负于身后,一手端着下巴眯眼,自语道,
“当真是要凡事留一线。”
陈蒨闻声收刀,望着张彪出神。
“陈太守以为如何?”
“蒨何以要为了一个真相而甘冒天下之大不韪?”
“非也非也,我只不过不想看太守竟活在这谎瞒之下。”
“那大人您想要什么?”
“安身立命,偏安一隅。”
陈蒨似在思量可否一信,却听得身旁的周文育低语道,
“将军莫要被这小人所惑,此类奸诈之徒定然满口胡言,况且—”
周文育顿然转调,刻意高声道望向张彪,“这扬州刺史已是末路之矢,何必跟他多做妥协?”
闻此,张彪脸色有些煞白,“难道你也相信令尊是亡于我之手?”
“当然不,否则,刺史以为您此刻还能在这里?”
“明人不说暗话,太守不妨直言,还想让我作甚麽!”
闻言,陈蒨剑眉一挑,似笑非笑的一扫失神的阴郁,
“蒨欲要您交出兵权。”
随着语落,张彪的人怒目相向,登时宝剑锵然出鞘,而见陈蒨泰然自若,身形未动。
张彪却抬起左手摸了摸已布满胡渣的下巴,旋即淡然地抬起右臂轻轻一扬,随从会意便收好刀剑。
“那我又能得到甚麽益处?”
“小命得保。”
“你!”张彪身侧的参将拔剑怒斥陈蒨,“黄口之徒!好狂妄的口气!”
张彪却是一脸沉思,阴晴不定。
睨见他的反应,陈蒨续言道,“难道刺史大人以为不交出兵权,便是依仗?”
闻言,张彪讷讷抬起尽白的眉,浑浊的双眼扫向陈蒨,“我明矣!”
陈蒨咧唇挑眉道,“那您可愿意助蒨?”
“不愿。”淡淡吐出,张彪毫不犹豫。
陈蒨却也不恼,他回头望了周文育一眼,周文育会意上前,递上一道折子。
“也罢也罢。”陈蒨淡然一笑,重重吐气,却似一脸轻松。
“那,刺史大人可否帮我搭个手?”
“不可!”
“蒨尚未明言,大人就怎知不可?”
“此番事由,他不该牵扯进来!”
“可是该如何是好,他已然入局了?”
张彪转了转木讷的眼珠,“侯爷便是这般急不可耐?”
“顺势而为,萧梁命数尽矣!”
陈蒨豪言一落,却见张彪一行人脸色苍白,双瞳无神。
静默半晌,张彪上前一步,讷然开口道,“侯爷凌云之志,何必急于一时!”
“这天下,尚不姓陈。”
“那太守又意欲何为?”
“有劳刺史大人配合蒨演一出戏,否则,这临海郡还真攻不下来。”
“哼!”张彪鼻音沉沉,斜睨了陈蒨一眼。
见张彪拂袖而去,陈蒨嘴角噙笑,捻指端住下巴,望向低眉沉思的周文育,
“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将军,这?”周文育抬眉,一脸惑然。
“罢了,这些天你且留意一下,想必 ,不日就有好消息传来。”
“是。”拱了拱手,周文育退身离去。
三日后,果有好消息传回,陈蒨喜不自胜的迎了出去。
见来人皆是一身长袖温儒之人,陈蒨心下了然,他拱了拱手,上前道,
“来着可是临海郡管带?”
“正是在下。”虚礼过尔,陈蒨将一行人带进营帐。
众人入座,陈蒨命人奉上浆水,稍稍饮罢,他才开口相问道,
“不知使者来我这晋安是何思量?”
闻得问话,为首的使者侧身对着陈蒨遥遥一拱手,正色回道,
“在下临海郡管带谢严,此番我等奉临海郡郡主之命,实是为求救而来。”
“哦?这倒是奇闻,蒨愿闻其详。”
见陈蒨一派正色泰然,谢严心下不由赞赏起来,故而,谢严把来龙去脉细细讲来。
语落,陈蒨微微皱眉,一手按在盘膝的腿股上,一手就着碗,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碗口。
周文育会意,上前道,“谢叟有所不知,此事怕是作难。”
闻此,谢严一行人不由脸色难看起来,却又不好发作。
“不知,太守大人有何隐难?”
“先者,上命蒨前往晋安平乱,然而,祸乱尚未平息,损兵折将,实乃蒨之过甚矣!”
“王僧辩乃反贼,生性狡诈,太守大人遇阻,实是情有可原。”
“其实不然。”陈蒨抬眉望向谢严。
“那是何由?”谢严抻了抻腰身,略微倾身向前,侧身回望陈蒨。
“今者,王僧辩一行乱贼已是乌合之众,遁入岐昀山,会同其他反贼,对峙朝廷。”
“太守大人的意思是?”
“现下蒨亦是腹背受敌,谢叟可知,这扬州刺史已和岐昀山余孽勾结一势矣!”
眼皮突突直跳,谢严一行人惊得张开嘴,却又不知该说些甚麽为好,是以神色甚为惊骇。
见众人已经上钩,陈蒨不徐不急,复言道,“不过,既是为了剿灭反贼,想来临海郡主和蒨的想法一致,
倒是可以合作一番,只是这战事以来,蒨这营地,实是粮草难以相继,这当如何是好?”
谢严缓缓回过神,急忙道,“太守大人毋须忧心,若能派兵相助,临海郡愿拿出五十车粟和三十车麦!”
“这如何使得!”陈蒨推辞道。
“使得使得,若是解了我临海之围,别说是区区粟麦,就是布匹棉帛、庶人家畜,都是任大人予取予求!”
谢严一口气说完,才觉后脊发汗,貌似允诺得有些过矣。
“既如此,蒨若再推辞,倒反是显得没有诚意了,谢叟只管回去告知王大人,蒨不日便前往临海,助诸君平乱。”
闻言,谢严一行人皆是起身,朝着陈蒨拱手道,“多谢大人!”
“诶!”陈蒨亦是起身,挥手道,“诸君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