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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学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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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漫长的冬天,除了绵绵无期的睡眠障碍,还有诊断书上的“抑郁倾向”陪着沈程,不过他早就习惯了,对于他来说,那种感觉来的时候他就像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感觉很累而已,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神不鬼不觉的没人知道,只是苦笑它别在重要场合发作起来,毕竟沈程既将迎来人生一大重要转折,那就是一年半之后的高考。
终于熬到了二月开头,再过几天他们就是奔向高三的高二下学期累死党了,这天是一个光线不太好的冬日,沈程从床上爬起来,胡乱摸到了手机,按了好几下都没有反应,他想知道现在几点了,他揉揉睡得发疼的脖子,看着窗外的光线,估计已经是中午了。
又睡了这么久啊… 充电板就在不远的地方,他只要下了床就能拿到,但此刻他就像是懈了劲一样,瘫在床上不想动,头开始阵阵地发晕,缓了好一会,才勉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墙喝了口凉水,终于清醒了一点,神游到昨天晚上的同学聚会。
班长请吃客吃自助,这是他初中毕业以来那帮人第一次聚会。一众人吵的都快把包间炸了,只有他,跟着大家一起玩一起乐,笑的很放肆,可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只是不停的在喝酒,不过他一直很清醒,也没有像他们一样,三十几个人各显妖态,有乐着夹起生肉就要往嘴里塞的,有哭着给小女生打电话的,还有醉得不省人事当众表白的,那女生倒好,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当众就要跟人家在一起,结果俩人气势澎湃的就当着大家的面来了一场牵手成功,沈程只是默默的旁观着,喝干净了剩下的酒,起身替班长收拾残局,结了帐叫了几量车把不醒人事的同学送回家,自己骑着单车吹着风回家去了。
南方的冬季一般从不下雪,整个城市阴阴冷冷,凉气钻到人骨头缝里,整个人被湿寒包围,天象混浊,能见度特别不好,空气中总有一股发潮的草腥味。
沈程这小子酒量似乎是打娘胎里来的好,当然也可能来自于他那个酒死鬼父亲。他回到家已经凌晨了,家里长期没有人,他惯性的把所有先灯开个遍,然后洗了个热水澡,听着助眠的歌,躺床上拿出枕头底下的助眠药,刚准备吃想起自己喝了酒,无奈,看来今晚大概率又不能睡觉了,恼着恼着居然来了醉意,置后反应一上来,就这样开着所有房间的灯没意识的睡过去了。
接上了昨天的线,沈程这会清醒过来了,肚子开始叫饿,他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借着这个动力,沈程终于穿了鞋下床准备洗脸,给手机插上电,来电亮屏显示的数字让沈程吓了一跳,居然已经下午两点二十九了,一天大半都没了,沈程走进厕所,准备洗漱,里面充斥着一股不好闻的味道。
“靠。”沈程心里暗骂一句,没水了。”想想水表几天前就提示过他家欠费了啊…算了,他往锅里倒了半瓶矿泉水,开锅,想着煮汤圆吃吧,因为冰箱里恰巧也没剩什么食物了。
但是他把剩下的汤圆全部倒进锅里,锅里浮着孤零零稀数的白团子,他数了一下,只有六颗,少两颗,他平时一向习惯吃八颗。他恨不得给它们从锅里捞回来装进袋子,等下次再买的时候再煮完整的八粒。沈程愣着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游地等着吃饭。
一不留神,锅里的汤圆炸开了花,沈程也没什么反应,木纳地直着眼盛到碗里,接下了来电的手机,是班主任的电话。
“沈程,下学期分班,给你分在二班了啊,行,老师就是告诉你一下,开学去一楼大厅看分班表就行,行了,老师挂了啊。”
“好,老师再见。”沈程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僵硬盯着碗里烂掉的汤圆发愣。
就像当时学校讯问文理志愿一样,他其实理科学的也还好,但他明白现在的状况,像这种长篇无休止的去刷题,已经不能完全的控制自己的注意力了。还是简单一点搞搞文科的硬件知识吧,反正未来都会是一个样,找个让自己舒服的方法度过这两年已经很难了。
沈程吃着破掉的汤圆,想起小时候每当他不想吃饭,温柔的沈母总会宠溺的给耍赖的沈程煮整整八颗汤圆让他代替饭吃饱,他喜欢吃汤圆,从小就喜欢,这一包最后六颗竟然让他给煮烂了,他登时不知道怎么了,怔在那里,心脏突然就很沉,他就像猛的被推了一把,瞬间掉下了寒冷无尽深渊,眼泪毫无征兆的就砸了下来。液体炽热温度烧的他眼眶子都疼,太阳穴也一突一突的。
胸腔炽热,情绪来的太汹猛,他自己就像一个束手无策,在原地待命的孩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猛烈的难过感就骤然充斥全身,霸占了他身体的每一根神经。
好久没有这样了。
像是在一潭汪洋冰海里挣扎,身体很沉,他在不断的溺水,耳边都是水声,水底下全是黑暗,他踩不着底,他就快要没有力气了,但周围一直看不见岸。
熟悉的无力感,和被控制的感觉。
“槽!沈程…”他清楚是“它”又来了,他想努力挣脱深渊,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他明白越努力它只会越猛烈,反正家里没有人,就他一个,他这副狼狈样子谁也不会瞧见,沈程慢慢放任坠溺感袭击整个身体,他趴在桌子上,慢慢哭出了声。
不要……快回来……
沈程…你他妈像个娘炮……
沈程修长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印子,歇斯底里地与发作的恶魔作无效反抗。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又好像是突然间,他想不明白自已为什么不快乐了,但是他就是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就像是身体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他觉得生活没有一点意思,他觉得走在大街上的人,也只不过是为了吃饭而行走的两脚动物。而自己,踩不着陆地,每一天都很害怕,他觉得自己还没怎么好好真正开心过,就已经长大了。但也已经习惯了套上一张伪装的面具,让他看起来与别人没有什么不一样。
沈程感觉累了,是饿感把他拉了回来。
等他好过来了,回过神汤圆已经凉了,与汤水混在一起,成了一碗糊粥,沈程也只是撑着头麻木的吃完,然后上街交了电费,明天就开学了,他必须调整好状态,因为分班,他得面对新的同学。
晚上沈程早早就上床躺着,把辅助睡眠的药物吃到了最大剂量,或许是药起了效,又或者是今天的发作费了心力,很快,沈程就没有意识了。
这天早上,沈程比平时早起了半个小时,今天天气不错,阳光透过漫长的云层,照到了久不见太阳的南方大地上,沈程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他吃完了饭,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把稍稍凌乱的头发整好了些
“嗯,挺好的嘛。”
他对着镜子笑了笑,不自然的僵硬嘴角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好看“算了算了。”他掏了两块钱出来,坐上了熟悉的那号线。
“哟,程哥早!”一大早,对面胖子蒋飞啃着油炸面包,迎头给了沈程肩膀哥们间的一击。
“告诉你一好消息,咱俩铁兄弟,以后还是一个班!”胖飞得意道。
“你怎么会来二班?你表上写的不是隔壁四班么,诶,你不是还喜欢人家三班那某某么,怎么,不追了?”
“嗨呀,程哥,真不是说吹,我这不———胖飞贼溜眼珠子一转,“这不咱俩兄弟情深,我好哥们咋能抛下你呢,是吧程哥。”
“你可得了吧,不就人家姑娘跟了他们班学霸好上了,然后你就放弃了,我看你这怕不是移情别恋了吧,说吧,来这个班,盯上哪个目标了?”
胖飞贼笑,“还是程哥懂我” 他拉着沈程从门口窥探“就那个” 小声道:“靠窗户边第二个那姑娘,喏,就那个。”
“那个…”沈程无语,轻轻拉了拉蒋飞袖子,示意蒋飞到走廊:“不是我说你,你这档次,掉的有点快啊,这么快就退而求其次了?”
“哎呀不是!”胖飞又贼溜的假装深沉道:“你别看她不是惊艳类型,人家啊,是那种经得起岁月考验的耐看型~懂不懂,你看那个小梨涡,哎,我沦陷了…”蒋飞说的时候眼里满满的都是柔情,只是放在这五官被肉堆满的脸上,显得略有些油腻。
“这个女孩子长在我的审美点上了,哥们你要是能帮我追到手,兄弟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的!”说完拍拍胸甫,都是闷肉响声。
阿西行了行了,飞哥必胜!沈程弱弱的敷衍完胖飞。
都说抑郁症是世间最温柔的病,只伤害自己,不打扰别人,那微笑抑郁症大概温柔上好几倍吧,像蒋飞,他的铁哥们,都没发现过,沈程害怕被别人知道,他早已习惯了天衣无缝的生活,应对如流。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处境,他根本看不见自己的前方。
沈程选了一个靠墙的角落坐下,这个角落的视野,他可以坐观全班人,但人家要想看他,就得别过头来看。
“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小学生,搞什么同桌制啊,真是的。”
沈程心里抱怨,不想花时间搞好一个新同学的关系,抬头看看胖飞,早扒人姑娘屁股后头坐了,“算了算了。”沈程心道。“不知道新的同桌会是怎样一个人呢,听老天爷的吧。”
看大家都在那热闹,沈程只觉得倦了,也不想与人主动交流,毕竟也没人找他搭话,为了避免尴尬,他干脆趴在桌上,假装睡觉,大脑也配合他似的,还真起了困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
“后面的同学叫一下他!哎!醒醒那个同学…”
沈程猛的挣眼,外界的声音把从睡梦中把他强拉回现实,心脏一阵猛烈撞击,起猛了的头一时供血不足,他撑着头好一会眼前的黑才散尽,回过来神他第一反应是感觉自己旁边空落落的,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的沈程只能被迫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他落单了。
而且他坐在最后一排,这样的位置显得他愈发孤单,“阿西,为什么要是一个单数班啊。”
沈程猫腰掏手机,就见那条消息
“程哥,哥们这次真算是欠你一个人情了! 你放心,一下课我就找你去。下课咱俩还是课间双杰”———蒋飞
双杰个屁,蒋飞大概是武侠小说看多了,特别爱自许英雄。尤其这个称号,他自打想出来就觉得帅的不行,简直炸了天的那种,于是半学期都没逃过蒋飞的魔音灌耳。
沈程根本无心听课,目光在教室间扫来扫去,最终定在蒋飞身上,神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