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独角戏 ...
-
两年后，某个周末的清晨。
在老城区华园小区某栋六层住宅楼的底下，林辰安身穿一套灰色的休闲运动套装，提着菜和早餐往楼上的家走去。
在经过二楼的时候，看见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正开门出来，他热情的跟老人打招呼“李婆，下楼健身呐？”
李婆穿着一身太极服，看到林辰安一大早就买回了菜和早餐，亲切的回答“哎，是呀！这么早就买回菜啦，安仔勤快哟！”
楼上楼下的住户都叫他安仔。
这里的人都很和睦，跟别人所说的“城里人都不串门”截然不同，他们平时彼此关照，为了在这个城市更好的生活下去而互帮互助。
林辰安谦虚说：“去跑步顺便买的。”
他们随即一上一下分开，又开始了各自的生活。
林辰安上到三楼，打开刷着新漆的木门，对着房子里大声的叫着“姐，我给你买了肉夹馍和豆浆。”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从客厅的阳台外，边晾衣服，边回答“哎，知道了，放着吧。”
林辰安不依不饶“你先过来，吃了再晾，不吃就冷了。”
女人嘴里顺应的回答“知道了，就来，”手却没有停下动作。
这套九十平米的两居室还不算太差，虽然不宽敞，但很亮堂。
靠近门口的是餐厅，再进去就是客厅。
餐厅中是一张可容四人吃饭的小餐桌，餐桌上铺了红白蓝格子桌布，还在桌布上压了一张厚厚的玻璃，每张餐椅也都放了软坐垫，让人觉得在这里吃饭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客厅里沙发、茶几、电视机都一应俱全，米白色的沙发是，茶几上铺着跟沙发一样颜色的蕾丝大方巾，很有民国复古风。
房子的墙壁重新粉刷过了，还挂着姐弟二人的合影和几幅少数民族织锦，几盆绿植放在墙壁的架子上，生机盎然。
整个房子不仅没让人感到寒酸邋遢，反而让人觉得温馨舒适。
林辰安把菜拿进厨房，厨房不大，约有一米半宽两米长。
水泥板砌成的灶台贴着白瓷砖，老式的小铁窗刷着水蓝色的漆，炒菜用的是链接煤气罐的炉子。
他将肉放到一个两层的冰箱里，然后娴熟的把蔬菜从袋子里取出来放进菜篮子，再把空朔料袋套在垃圾桶上。
做完这些他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晾衣服的女人已经从阳台外进来，便过去帮她把吸管插进豆浆里。
女人名叫白灵，是林辰安在福利院里的大姐姐，比林辰安大7岁。
脸上很清瘦，颧骨凸起的位置有星星点点的雀斑，眼睛却是很明亮，鼻子高高的，鼻尖挺挺的，头发不算长，刚过肩，身上穿着素色的棉衣，说不上貌若天仙、沉鱼落雁，但也算天生丽质、温婉贤淑。
林辰安考上高中后就跟着白灵在福利院搬了出来，他们两个就那时候开始租住在了这套房子里，靠着政府的补贴和白灵打零工赚的微薄工资生活。
高考时林辰安没跟任何人商量就报考了本市的大学，报了补贴最高、学费最少的工科。
在大学里他就开始打工，跟白灵一起分担房租水电，一起面对生活的种种压力，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如果说林辰安在这个世上还有亲人，那就是白灵。
白灵走过来，坐下喝着豆浆问“你今天不去工地吗？”
“嗯，今天不去。回南天刮腻子不好，我让工人去徐哥那边帮忙搬水泥砂石了。”林辰安绕过餐桌，走进了位于客厅那边的卧室。
白灵吃着肉夹馍“哦”了一声，算是听到了。
林辰安在卧室门口探出头问，“姐，你今天要加班吗？”
白灵抬眼看他，回答“加呀，”饶有兴趣的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
林辰安笑着回答“我一会要去公司，你不是喜欢吃我们公司附近那家店的蛋糕嘛？我在公司回来的路上给你捎一份过去。”
白灵低下头笑了笑又摇摇头，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心想：这个弟弟要是把这份心思用在泡妞上，得甜死多少少女啊？
与此同时霍世然正在公寓的健身房里挥汗如雨的练习拳击，突然听到“叮咚，叮咚……”的门铃声，他停下动作。
从铃声的急切程度他听出了来人是何方神圣。
于是不急不忙的摘掉拳套，一点点的解下缠在手上的绷带，踏着疲惫的步子走下楼梯。
霍世然所住的是一套两百多平米的复式公寓，整个装修以浅色调为主，简洁明朗，处处透着禁欲系男神的审美和有钱难买的高端大气。
从楼上健身房走到楼下他整整用了五分多钟，也导致门铃响了五分多钟。
刚打开门，一个正趴在门上往猫眼里看的男人差点就顺着门扑到了地上。
霍世然似乎很熟悉这种套路，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就往旁边退了一大步，躲开了来人的“袭击”。
来人名叫王琨，是霍世然的发小，王琨家是做商场的，自父辈起两家之间就有合作。
王琨上有一个哥哥，所以不像霍世然这样早早就走马上任，因为家中的宠溺和富二代的光环，长成了纨绔中的战斗机。
其实，他们圈子里更多的是像王琨这一型的，因为远离贫苦，所以更追求享乐——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开跑车，泡嫩模，坐吃等死的这种。
反而很少如霍世然一类，被家里抛开一个人撑起一片天的，这也正是王琨特别佩服霍世然的原因。
王琨站直了身，整理了一下并没有乱的衣服，气愤的骂到“霍世然！你小子还敢再慢点吗？开个门足足五分钟！小爷我都要踹门了！”
霍世然没理他的谩骂，双手抱在胸前冷冷的问“你来干嘛？”
他的冷淡与王琨的怒火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看到冷冰冰的霍世然，王琨识趣的把分贝降到了45。“小爷看你可怜，怕你在家闷死，来带你去玩。”
霍世然斩钉截铁的回答，“不去。”
王琨这种每天都在休息的公子哥，完全理解不了周末还要宅在家的想法，委屈巴巴的说“你都没问去哪儿呢？太不按套路了，简直辜负我对你的关心！”
自顾自走到大厅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上霍世然喝剩一半的咖啡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嘴，点点头评价“还不错。”
霍世然从厨房倒了杯温开水正喝着，看到这厮就这样拿着自己喝剩的咖啡喝了，差点呛到，他理了理气说道“那是我喝剩的。”
王琨无所谓的道“你又没病。”
霍世然故意吓他“前天的。”
“哼，”王琨挑起一边嘴角“你会有前天的咖啡给我喝吗？”
霍世然无法反驳，只能回以一个无力的白眼。
“哎，真的不出去玩玩？”
霍世然兴趣恹恹“怎么玩？”
“打打球，兜兜风，或者跟胖子去烧烤露营，都可以。”
“呃……太累了，不想去。”无论是打球、兜风还是露营，都会跟着一群乌合之众，他是不想去应酬那些所谓的“朋友”。
“又没对象，你都干什么去了？这么累！”
“上任发改委领导不是被查了吗？”
王琨不解的问“这关你什么事啊？”突然恍然大悟，压低了声音问“他那一千万不会是你行贿的吧？”
霍世然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这脑子生锈了把？这都转不过来，上任被查，现任不就来了吗？那我肯定得去打打招呼，请吃饭什么的啊。”
王琨讽刺道，“你这点就累了，是身体不行了吧？我告诉你，这几天我们商场搞促销，我每天都要跑现场，做指挥，还要确认好每一天的活动计划！那才叫累。”
霍世然两眼放光“你们商场搞促销？”
“别想了，你喜欢的那些品牌是不会有促销的。”
霍世然有些失望的说“哦，那算了。”
王琨无语的嘲笑“呵……呵……”然后开始组织语言，谆谆教导“守财奴转世啊你？你丫好歹也是现实中的霸道总裁，有这么缺钱吗？就想占那点便宜。告诉你其实打折的永远都是过季的，你永远也占不了什么便宜。而且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花钱吗？像你这样没有女朋友又没有男朋友，自己还这么抠的，赚钱还有什么意义啊！”
霍世然果断点头，一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诚恳“有道理，那你等我，去换套衣服。”毫不犹豫的转身上楼。
“什么？”王昆一头雾水。
霍世然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听你的，花钱去！”
王琨心想：他刚刚说“算了”是不是故意的啊，怎么有种中招的感觉。
霍世然对王琨的了解当然不亚于王琨对霍世然的了解，对如何激发这个纨绔的内在动力霍世然更是有独门秘诀。
他们来到王琨家开的商场，虽然是周末，但这种奢侈品商场人也不多。
王琨左顾右盼，生怕他哥叫他回去加班。
他问霍世然“你到底想买什么？”
“换季了，没有衣服穿。”
王琨内心呐喊：我信了你的邪，你堂堂地产大总裁会没有衣服穿？调侃道“你那个小秘书秦岚愿意不陪你逛啊？”
霍世然理直气壮的回答：“我不喜欢女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琨的内心再次呐喊：对，你同你有理！这回不惜搭上自己也要再调侃到这个冷面男语塞“呵，这么说，你是喜欢上我了？”
霍世然看着他，像看一个白痴，摇了摇头“咱两穿着尿不湿就认识了的，看你这样把自己也搭进来我真是于心不忍。”
王琨“……”
霍世然继续说：“而且不是你劝我来的吗？还这么多废话！”
王琨回想起出门前的对话，心想：丫的，原来在这等着呢！无意中吃了一嘴瘪。
霍世然不理会他那怨妇情绪，开启了疯狂购物模式。
其实霍世然也没有说谎，他确实是不喜欢别人帮他安排这些东西，也确实是想买些换季的衣物。
他穿衣基本不用挑，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简直就是为各大服装品牌而生的。
所以，三个小时后，两人手上已经提满了大大小小的奢侈品购物袋。
王琨如泄了气的皮球，“我累了，我饿了，我现在要去吃东西。”
霍世然看了一下腕表“嗯，三点多了，是该……”就在这时他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略过眼角，以至于他都未能把将要说出的话说完。
一个声音在心里叫嚣着：是他？是的，没错！
但是他回过头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消失在了身后的十字路口。
心想：是错觉吗？
又自己在心里回答：不，不会错的，就是他。
王琨看他一脸奇怪的表情，担心的问“怎么了？别一提到吃的就顾虑重重啊，你要是不想请客……我请你！”
霍世然不知道怎么解释，思考着：是去哪边了呢？找监控肯定来不及了，只能赌一把了。
他转过身，一股脑的把手上的购物袋都塞到了王琨手上，“王琨，你先把这些拿到车上，再上三楼的咖啡厅等我。”
说完自己就跑了出去，消失在了通往轻奢区的路口。
被抛弃在原地的王琨，满头疑惑“什么？”当反应过来自己就这么被抛弃时，狠狠的“操”了一声。
霍世然脚下小跑着，眼睛不停地扫过每个路过的店铺，就在他快要走到另一个路口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女声从一家女装品牌店里传出来“林辰安，带了什么来给白灵啦？”
霍世然停下脚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移开步子往那个女装店走去：果真是他！
林辰安！
隔着玻璃橱窗穿过一个个塑料服装模特，他看到林辰安正跟几个女职员打趣聊天。
时隔两年再遇见他，明明应该很期待和激动的，但霍世然却感到自己很悲哀——除了这个名字，他的世界从没有过林辰安，林辰安的世界也从来没有他，他只是用一个瞬间将自己催眠了整整两年。
霍世然伫立在时装店门外，像个看戏的人，如上次一样，远远地看着。
与当年不同的是，林辰安穿着的是宽松的白色T恤配休闲的牛仔裤，清爽自在。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意义不明，而是眉飞色舞。
霍世然看到他跟一个约三十岁的女人说：“离你下班还有一段时间，我先去趟建材城再回去给你做饭。”
女人笑着说：“好，快去吧。”
他们的对话自然得像一对老夫老妻。
霍世然不想承认，他此时是吃醋的，他心里希望那句话是对他说的，但他也明白不可能。
林辰安从店里出来，走向霍世然所在的方向，霍世然把头压低，生怕被对方认出自己就是回廊上的那个“偷窥者”。但是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林辰安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存在，径直与他擦肩而过，渐行渐远……
他呆愣在原地，可笑，原以为自己是看戏的人，却发现这只是他自导自演的独角戏，连个观众都没有……
孤独的感觉，让霍世然觉得自己像是个被遗弃在荒岛上的人，暗恋滋生的太过诡异犹如带刺的藤蔓将他紧紧缠死，本能的想抓住这一线生机。
林辰安刚走出不远，他就不可自拔的转过身跟了上去。
隔着几米的距离一直尾随在林辰安身后。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独角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