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皇后》苏米

51、第五十一章 欢喜

　　楚南山面对质疑比乐孝长想象的要镇定的多的多。
　　他一只手端起乐孝长的碗碟，一只手往她碟子里挑了块嫩豆腐，顺手还舀了点汤，抬起头来眼睛里亮晶晶的瞅着乐孝长，“先生何必多问呢？先生只需知道，普天之下，只有我是真心对先生好的。”
　　这种眼神令乐孝长感到熟悉，答案呼之欲出，但又令人感觉十分不可信。
　　但既然她可以在复活，凤辛可以倒流，很难说会不会有其他更离奇的事情发生。
　　她甚至考虑过，这个楚南山会不会也是乐孝长自己。
　　时空交错之间，很多混乱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说不准，过段时间乐孝长再次死了，又被什么奇怪的力量拽回几年前，然后重生在了现在的楚南山身上。
　　“你敢说出这种话，应该是可以自我证明？”楚南山给她夹的菜，她一口都没敢动，只是挑眉问他。
　　如果楚南山真的拿出自己就是乐孝长的证据，她恐怕反而会不知如何自处。
　　他们两个相同的人坐在一起吃饭，光这么想想画面就足够诡异了。
　　没想到楚南山真的放下筷子，端端正正坐在她对面，眉目含春，神色温柔，语气郑重的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的理想和心愿，就是我的理想和心愿，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用一生去守护你。即便是荣瑾，我也绝不让他伤你一根汗毛。”
　　乐孝长被他说得一愣，但又不得不感慨荣瑾这个皇帝真失败，谁都敢直呼他大名。
　　但她仍然波澜不惊的说道，“含糊其辞的保证没有任何用处，我不吃这一套。你到底是谁？”
　　楚南山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冷酷，没有流露出任何受伤的表情，甚至嘴角反而生出些许笑意，“我只是一个真心爱慕你的卑鄙小人。”他从一旁取出一卷画布，双手越过桌案递给乐孝长，然后紧紧的盯着她看，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乐孝长满心狐疑的接过画布展开，顿时哑然。
　　那是一张穆云的画像，眉目间少说有七八分相似，画的惟妙惟肖，脸部的色彩已经被磨得有些脱色，显然是有人经常抚弄。
　　楚南山见她惊讶的合不拢嘴，低头轻笑，然后转过头去望向窗外，眼神里的光晦暗不明，“彼时我在南军军中出任卫兵，镇守北宫门，曾有幸见过皇后殿下一面。”他望着虚无远方，渐渐坠入回忆，乐孝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窗外高处除了桂宫的角楼，还有一座高台楼宇。
　　正是桂宫中最高之所，最初建来供月神，后来被拿来囚禁穆云的慕幽台。
　　乐孝长这会儿才算是明白什么感觉叫一言难尽，面对此人晦涩的感情，多少有些忌讳，她也不便多问。
　　难道楚南山长成这个样子真的是巧合？
　　或者楚南山其实才是乐孝长转世跑到这来还情债，而她之前的种种都是自己的幻想？
　　据楚南山所述，那日他当值北宫阙楼，正巧遇上穆太师病重，穆云乘辇归宁。宫车远远，隆隆如霆。一阵清风，吹起了轻薄纱幔。
　　他跪在阙楼之下，忽然瞥见纱幔之中那张脸。
　　凤目丹唇，脂肤缎发，绝非娇媚，却又浓艳。
　　此时她皱着眉头，带着些担忧和焦急，不仅掩盖不住她风华容貌，甚至还多惹几分怜惜。
　　他看的呆了，一直望着那宫车远行无影才回过神来。
　　之后才知道那个一眼便勾走他魂魄的人便是当朝皇后。
　　后来莲风殿着火，他也是凭着一心的爱慕不管不顾得冲进火场，救得她出来。
　　能在沙漠边缘救起她，也不全靠命数，他打算带着小队在沙漠中不眠不休搜索，不管是死是活，都直到找到她为止。也是老天见怜，让他那么快的找到了她。
　　他这份痴心，三年未变，早该感天动地了，却偏偏乐孝长长了颗比石头还硬的心肠。
　　她收回目光，丝毫不为所动，冷冷得看着他，“这张脸是惊为天人，还是倾国倾城？怎么会值得你们为它废这么大的精力？”
　　楚南山终于愣了一下，有些意外，“还有谁？”
　　还有铁面圣君。
　　乐孝长没法直言，但她听完楚南山的故事，不知道怎么的最先想起的竟然是废她四肢夺她五感时，铁面圣君对她说的那句话：你不要怪其他人，要怪就怪你生了这么一张脸。你不配拥有她。
　　她深深吸了口气，尽力驱散脑海中血腥的画面与嚣闹的记忆，“呵，皮囊不过是一时的，大将军何必执着于此？你所珍爱的又怎么是穆云，分明是你心中的一个幻影，早日忘了吧，缘不在此。”
　　乐孝长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袖，坦然离去，“享宴酣畅，只时候不早不敢久留，先告辞了。”
　　楚南山并没有拦她，只是在她走后站在窗口静静的看着她，叹了口气，“我的将军啊，我纵然与你缘分已尽，但心意尚在。你呢，你与他确实有缘，却是孽缘啊，孽缘！”
　　乐孝长从靖北侯府出来，果然看见荣瑾顶着寒风面色不善的站在门口等她。
　　她赶紧露出讨好的笑容，“好巧啊，陛下。”
　　她走得急，连大氅都落在了楚南山屋里，出来的时候就察觉了，却不想回去取，这会穿着单薄的冬衣，骨头都在打颤。
　　荣瑾一边裹紧她，一边没好气道，“巧什么巧，等你半天了。”说着就搂着她往身后的车上送，“大年初一有人请做家宴，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宫里，你还好意思笑？”
　　乐孝长钻进车里凑到暖炉边哄哄手，被训了也毫不自愧，仍然朝他仰着脸笑，“我在笑你啊，你说你来了也不进去，仗着陛下的身份，谁也不敢赶你，白白在门口吹冷风。怎么样，今天的冬风酸不酸呀？”
　　荣瑾两巴掌糊在她脸上，顺便帮她把脸捂热，“我就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肯出来。”
　　他听说楚南山半路把穆云接走了，就慢慢出了宫来，早就到了靖北侯府门外，既没让通报，也没刻意掩饰行踪。他当然知道她跟楚南山走，是一个刻意的试探，两人间有些话想说，他不便打扰。但既气不过，又担心，于是门神一样戳在楚南山府门前，算是一个威慑。
　　乐孝长也明白他的心意，就故意凑过去逗他，“你就不怕他对我图谋不轨？你可知刚才在府里楚南山跟我说什么？”
　　荣瑾看着她笑得眼如弯月，露出两个酒窝，像个得意的小狐狸，没有接话，她就自己说下去，“深情剖白，表明心迹，我快感动死了。”
　　乐孝长以为荣瑾好说歹说得惊讶一下，毕竟自己的爱将喜欢自己皇后这种事，任谁心里都得膈应，她要的也是荣瑾的膈应。楚南山今天的说辞虽然整体完整，也有画卷作为证据加以佐证，但她心中仍无法安定。
　　荣瑾可以宠信楚南山，但绝不能对楚南山绝对的信任。
　　乐孝长直觉楚南山绝不是一个好与的角色，就凭他今天胆敢毫无顾忌，也毫无愧疚得跟她表白心意，就可以量出他对荣瑾这个皇帝的忠心实际上没有多少。
　　而荣瑾十分坦然的样子，令她十分意外。
　　“你早就知道？”
　　荣瑾点点头。
　　乐孝长今天再次愕然，“陛下，你的心什么时候这么宽了？”
　　荣瑾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只是认真的望着她，神情甚至有些惴惴不安，虽然猜得出来她的回答，但仍想听她亲口说出来，“所以你的选择呢？”
　　其实他一直以来都不是那么的确定。
　　穆云年幼时便跟了他，之后的生命里一直都是他，他有时候忍不住想，如果她能够有更多的选择，会不会得出不一样的答案。他既忍不住想给她更多的选择，让她能够随心所欲，又舍不得她真的离开，希望她能甘心留在自己身边。
　　楚南山就是这么一步棋，他有能力，有手腕，是个值得托付的对象，对穆云情真意切，视若珍宝，拼死都会护着她，如果真有一天得将穆云交给别人，楚南山就是荣瑾最好的退路。
　　虽然没几个人知道，但楚南山在朝中可以说不是帝臣，自傲如荣瑾竟也咬牙忍了。
　　这也是穆云失踪，荣瑾会远调楚南山去找她的一大原因。
　　但是再怎么忍让，醋还是要吃的。
　　比如就因为穆云在楚南山的帐子里吃了一碗阳春面，他暗入关内侯府就起名素阳春讽刺她，酸味都快满过整个京城了。
　　乐孝长也没想到荣瑾的心思这么复杂，面色犯难，“你现在不像我夫君了，倒像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