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萱堂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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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拒绝后，小娘子面上没显出什么，停了一会问，“可递了我的报名牌没有？”
“没有，”门童挠挠头。他是新来的，不太会应付应对一位刚被拒绝的小娘子，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或者板着脸将她赶走。“我未说话呢，里头便告诉我今日谢客了。”
报名牌指的是高门大户用来表明身份的铜牌，刻着家族徽文和府第名称。
这是未来得及禀明身份，便被拒绝了。
小娘子其实也觉得今日不是求见将军的好时候，起码对袁将军来说，这并不是个适合会客的日子，但她有很重要的事要跟袁将军说。
她是一定要见到他的。
于是小娘子说，“请再帮我通传一次，将报名牌递上，并说，乐章坊留侯府周二请见。”
见门童有些犹豫，她和声说，“不要紧，这次将军不会拒绝的。”
刚要散去的仆役偷偷停下了脚步。
留侯府，他们恍然大悟。
“留侯府的小娘子……那岂不是将军未来的儿媳妇？”
不错，在小乞丐旁看来看去的小娘子，正是与宣威大将军袁文韶嫡长子袁僳立定婚约的留侯府周家二娘——周会宁。一旁忙着扫雪的，则是她的贴身侍婢饮风。
而此时饮风正在心里叹气。
前日，她们上下一心，苦劝周会宁不要出门。
周会宁是这样回答的——
侯府里的人心已经乱了。给动了心思的人一些机会，他们便会自以为抓住了时机，从看似平静如湖面的侯府中浮出来。
浮出来就会有所动作，有所动作就会露出破绽，露出破绽就等于将把柄送到管家的人手里。
因而她不光不能呆在家里，还要光明正大地出门。
饮风被说服了，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便要求取代饮花，在周会宁出门时随侍左右。
结果昨日，周会宁带他们赶了个大早，居然又去了阳侯府。
这还不算。
他们才踏入阳侯府，阳侯府的仆役传来消息，吕夫人听说有客已经起床了，很快会到偏厅会客。
前脚传话的仆役刚走，后脚周会宁就起身走人。
让吕夫人扑个空，这不是故意跟人怄气吗？
而现在，饮风看着将军府的大门，眼前都有些发黑。周会宁跟她保证今日一定不去阳侯府，却没想到来了将军府。
要不是周会宁往日行止有度，不是个爱乱来的小娘子，饮风亦是训练有素、遇事不乱的名门守子婢，她早就叫了起来——女郎，您说今日出门必有结果，这结果就是您昨日找将军夫人怄气，今日又上将军府向将军告状吗！
她看着周会宁安静的侧脸，到底没有叫出声来。
周会宁这几日待她们一如往日般和气，但抛开温和的态度，周会宁行事比从前要说一不二，无端多了几分成年女郎才有的气势，让一众仆婢面对她时都有些气短，明明个个为这几日的事情着急，却不知不觉更加恭敬了些。
她被哄着跟出了门，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尽为人女婢的本分。
只是，她还是忍不住问，“女郎果真不是来找将军告状吗？”
周会宁摇摇头。
饮风又问，“那将军果真会见我们吗？”
周会宁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认真地点了点头。
饮风忽觉周会宁拉了拉她的手。
女郎对她们一向客气亲切，却甚少这样亲近，饮风有些愣住。
周会宁想起从前，阿娘将四位婢女交给她时说的话。
若说饮花是勇毅温驯，饮风便是忠直细致。
饮风来到周会宁身边时，周会宁还很小。饮风最年长，周会宁的起居大多由她负责，比旁人待周会宁又多一分待幼妹般的心肠，更忠诚耿直，也更操劳多虑。
眼前的饮风不像数十年后那般愁容满面，还是一位可爱的少女。
周会宁小小的手握住饮风的大拇指，悄悄说，“你去听听他们说话。”
他们？
饮风顺着周会宁的视线看去。
将军府的仆役们在窃窃私语。
她悄悄走了两步。
“竟是那个周小娘子。”
“听说，还是萱堂先生的曾外孙女呢。”
“便是有婚事，也该到阳侯府去寻将军夫人，都是女眷，说话也方便些。”
“咳，哪儿就没去过。”说话的人神神秘秘，“都去了三回了，夫人回回都不见，我内兄在阳侯府旁张侍郎家守门，瞧得起真真儿的。”
“还有人不少人说，是周小娘子不妥，一个名门贵女，被人拒之门外，还三番两次地上门。”
将军府的仆役们都是朴实的人，他们见周小娘子这样心善，很不愿意这样揣测她。
“京里都传开了，可我瞧周小娘子不是这样的人。”
“我听说，夫人把人请到府里，面上客气，却叫小娘子一等三四个时辰，愣是不见。”
“真的假的，夫人竟然如此？”
“你不知道，亲事是将军原配的徐夫人定下的，听说现在这一位吕夫人更属意娘家舅兄膝下的五娘子，常说这娃娃亲做不得数呢。”
“这样啊，看来是因了这桩婚事的缘故了。这周小娘子被未来的婆母这样作践，真是可怜。”
众人不由都看了“可怜”的周家小娘子一眼。
她似乎并未注意到众人的眼光，伸出手正扒拉那小乞儿的眼皮。
此时小乞儿的面容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但已不如最开始那般瞧着奇诡，眼看着便有了活气。
看样子并未被冻上太久，是以周小娘子一出手，便捡回了小乞儿一条命。
仆役们与小乞儿素不相识，也为他高兴，同时，瞧做善事的周小娘子更亲切了不少。
吕氏自己不觉得，但在将军府里她的名声可远不如先前的徐氏夫人，便有人开始为周会宁愤愤不平了起来。
“留侯府可不是好欺负的人家，吕夫人淮阳吕氏庶支出身，也敢随意作弄这桩婚事？”
“还不止呢，现下京里人还说，是周小娘子小小年纪便思慕郎君，为了不叫未来夫郎纳妾，连脸面也不要。”
“竟有这样的话？”
“可不是吗，听说她这几日连觉也睡不好，留侯府的下人们去药铺里抓了好几回安神的药呢。”
听到这里，饮风向周会宁投出一个疑惑的神色。
为着女郎近日做的事，浣花院上下都极为留意京中的传闻。人们有些说法在所难免，可都没有今日饮风听到的这些这样难听。仿佛一夜之间，针对周会宁的诋毁都升了级。
难道是有人有意为之？
饮风指了指阳侯府的方向——往周会宁头上泼脏水，获益的自然是吕夫人。
周会宁摇摇头又点点头。
虽是一大早，她已有些疲倦。这几日周会宁确如那些仆役知道的，睡得不好，冬日里频频出门让她受了寒凉，现在额头隐隐有些发烫。
但现在并不是她可以卧床休息的时候。
饮风看懂了周会宁的意思——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起码不完全是吕夫人自己一个人传出来的话。
想了想这几日的事情，饮风又指了指嘉乐坊留侯府的方向——有雪娘的份？
周会宁点了点头，“她们都欺负我。”
但被人欺负不一定都是坏事。
而将军府的仆役们还在义愤填膺。
“唉，我听说大郎君如今确实与吕家五娘交好，青梅竹马一般。”
“可不是。如今吕夫人话里话外都说要将五娘子留在家里，京城内都传开了。留在家中是什么意思？现夫人只得一女，自然是要留给大郎君的，不怪留侯府小娘子着急。”
“这倒也是。只是，小娘子自己寻上门来，又是阳侯府，又是将军府，来来回回的不好看，留侯府怎么没来人呢？”
“听说留侯到溪山奔丧去了，留侯夫人如今为萱堂先生诵经祈福，不问世事。无怪遇事只能小娘子一个人奔忙。”
“萱堂先生在时，向来最疼留侯夫人与小娘子。他若在，周小娘子想来也不必如此。”
说到这，仆役们都有些黯然。
萱堂先生再好，也已经不在了。
忽有人嗫喏道，“我听说……便是看到萱堂先生不在了，吕夫人才起了心……”
“嘘……”
“别再说了……”
“是啊，这里怎么说……也是将军府。万一吕夫人听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