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念皆星河（婚恋）》椎名月间

4、第四章

　　物理课。
　　物理老师照常讲解了月考卷，对此次月考进行分析。
　　“总体来说没有退步，也没有进步，大部分同学保持原来的水准，值得表扬。”物理老师涌上了先抑后扬这一套。顿了顿，“但是，普通班的成绩突飞猛进，再加上我们班有新来的同学拖了后腿，这次平均分排名并不理想。”
　　有些同学好奇地转过头看向姜临川，似乎想知道她的反应。姜临川若无其事，接受时不时传来的注视。坐在前面的周焱连带着受到好些注目礼，不爽：“看什么看，自己一个个的都考到平均分了吗？”
　　火哥发话，偷看的好奇的都默默收回了脑袋，缩在位置上，不知道怎么又惹到大佬了。
　　物理老师听到周焱的声音，想起来似的表扬：“我们班的周焱同学一如既往地保持第一，周焱有空多帮帮新同学。我让她晚自习留下来学习了，你要不要晚自习也在学校自习，顺便帮助一下新同学？”
　　周焱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后面椅子被拉开的声音，接着，清脆却又平静毫无起伏的声音响了起来。
　　“陈老师，不麻烦周焱帮我补习物理。我会努力争取下次不拖后腿。”
　　周焱本来想着拒绝，没想到被某人当着全班同学面拒绝，面子里子都不好看，他站起来和某人作对。“怎么会麻烦呢，帮助新同学人人有责。万一你下回又拉低了我辛辛苦苦拉上来的平均分，你负责吗？”吊儿郎当地说完，他转过身，挑衅地看了某人一眼。
　　物理老师看看姜临川又看看周焱，其实他很想周焱晚自习留下来，这样他就能给周焱进行竞赛辅导。周焱每次竞赛都是裸考，把他给气的。于是他一锤定音：“周焱说得对，就这么定了。姜临川今天晚自习正常留下来，周焱明天开始晚自习，给你今天回去和家长好好说说。”
　　————
　　下课姜临川还在反应上课老师做的决定。她气死了，冠冕堂皇!什么帮助新同学人人有责，他就是看自己不顺眼，处处和自己作对。不就是没帮他和周可坐在一起吗？
　　“周焱，你出来一下！”同桌周可把周焱叫了出去。
　　两个人前后脚走到厕所旁边的茶水间，周可跺了跺脚，不满：“你上课为什么同意帮助姜临川补习物理？你晚自习留下来我以后一个人回家吗，我们晚上不都没有时间相处了吗？”周可抓住了周焱的袖子，晃了晃，又撒娇：“我们本来在学校就要顾忌老师，姜临川还捣乱不让我们坐一起，现在倒好，我们仅有单独相处的时间都没有了！”
　　周焱没有说话。
　　周可还在晃着周焱的袖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惊喜说：“要不我也和申请晚自习留在学校学习吧！虽然有其他人，但是至少我们多出在一起的时间了！”她期待地看着周焱，等待周焱同意。
　　周焱宠溺地用手刮了一下周可的鼻尖，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地说：“其实陈老师老早就劝我来上晚自习准备物理竞赛了，我才顺水推舟答应的。至于你来上晚自习，不怕被班主任发现我们的关系吗？”
　　周可放下心来，还是坚持：“我更怕你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你也知道我有多在乎你，我不管我就要和你一起！”见周焱点头答应后她欢欢喜喜地拉着周焱的手回教室了。
　　————
　　之后的几天晚自习，姜临川对之前的行为感到万分后悔。早知道和周可坐同桌会被喂成吨的狗粮，还要被周焱天天骚扰着换位置，她就忍不住暴走。虽然她也知道周焱并不是真的想帮自己，却也没想过原来他这么好心就是为了在学校和周可谈恋爱的！放学随便找个奶茶店没老师盯着不香吗？
　　她也从没想过热恋的小情侣能这么腻歪，前后桌天天上课手拉手不行，晚自习没老师了还要把自己赶走，两个人坐在一起干点什么羞耻的事情。
　　这一天晚自习下课，姜临川从厕所回来，又看到周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臂圈着周可，周可的小脑袋缩在周焱怀里，看样子是要接吻。姜临川还没看到过两个人在教室堂而皇之地接吻。胆子真大。姜临川心想，也不避讳，就这么盯着。
　　周焱捧着周可的脸，嘴唇轻轻触碰周可的粉唇，感受到周可的回应，情不自禁伸出了舌头。旁边观战的姜临川在周焱冷不丁伸出舌头的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突然感到一阵恶心，甚至出现了眩晕感。她紧皱眉头，闭上双眼，弯下了腰，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午后的小房间，危险却不自知，粘稠的恶心的舌头吸附在她身上，游移着，从她的嘴唇往下，到胸前，小腹，甚至腿间....怎么都推不开，怎么都逃脱不了....
　　后面的周可发现有人看着她们，推开了压在她身上的周焱，寻找视线来源。周焱被打断心情不美好，扭头正想骂人，却看到姜临川的不对劲，脑门上全是汗珠，很难受的模样，忙放开周可走到姜临川身边，弯下腰在她耳边喊：“姜临川！姜临川！你还好吗？”
　　姜临川无动于衷，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还是呼吸急促，紧闭双眼的样子。
　　周焱眼里闪过一丝紧张，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快。迅速转头对周可说：“周可，你去找葛老师，我送姜临川去医务室。”
　　说完立马扶起软绵绵的姜临川，将姜临川背在身上向医务室跑去。
　　周可还没反应过来，周焱人影已经消失在视野。她心里有一丝丝不满，却还是被姜临川的症状吓到，跑向办公室。
　　————
　　“没什么大问题，应激反应。我给这位同学开点安定镇静一下，休息会就没事了。另外注意不要再刺激她。
　　姜临川恢复正常。看到周焱，想到刚才的画面又是一阵恶心，也知道是他送自己来的医务室。她扭过头，苍白着脸地对周焱道谢并表示自己想一个人在医务室休息一会，让周焱先回教室上课。
　　周焱观察了姜临川的脸色，除了还是一片惨白，薄薄的嘴唇也是毫无血色之外，没有什么异常，就嘱咐了姜临川几句离开了。
　　回教室的路上，周焱想到刚才姜临川的症状，又想起“应激反应”，他不是很懂这是个什么病，打算回家查一查。
　　周焱离开没多久，大葛就来到了医务室。
　　“姜临川！姜临川你还好吗？”葛老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满是紧张。
　　姜临川刚躺下，听到声音不得不爬起来，拉开床帘。“老师我在这里！”透着一股虚弱。
　　葛老师小跑起来，来到姜临川床边。没来得及坐下，着急问道：“怎么回事？被欺负了？”
　　姜临川看到平时极其严肃的班主任关心的面容，解释：“没有人欺负我，我没事。可能晚上吃太少了有点低血糖。”
　　葛老师并不信，却也没说什么。
　　“对了您别告诉我爸，我怕他又一惊一乍的了。”姜临川补充道。
　　葛老师点了点头，关心了几句，说去问校医拿点药，还给姜临川批了晚自习的假送她回家。
　　————
　　周焱回到教室后，上完晚自习发现姜临川还没回教室，担心她还没好转。放学就走出教室想去医务室看看姜临川。
　　“周焱！”
　　周焱转头，看到周可，说：“怎么了，周可？”
　　周可看了看周焱，问：“小火，你去哪里啊？”
　　“我打算去医务室看看姜临川，她还没有回来。”周焱皱着眉头，脸上满是担心。
　　周可看到周焱满脸担心，有点不是滋味，“她好像回家了，葛老师给她请了假亲自送她出校门的。”
　　周焱听到姜临川回家，舒了一口气，心里想着都回家了应该挺严重的。
　　放学一起回家的时候，周可挽着周焱的手靠在他身上，问：“怎么了啊？一路上没说过话。”
　　周焱随口回道：“没什么话要说。”
　　周可看出周焱的敷衍，顿时生气起来：“你晚上怎么回事？对我爱答不理的，你是不是对我同桌过于上心了？还有之前，我说了随便找个人占位置都可以，你非要找她，害我们现在不能坐一起！”
　　周焱没想到周可翻起旧账，心里有些烦闷，看着周可的脸，又心软，只得哄着：“周可，我错了，我今天被姜临川吓到了。她那个样子感觉下一秒就倒地上起不来了，我想着要是哪一天你这样我肯定心疼死了。”忽略后面一个问题。
　　周可听完还算满意，虽然没有得到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也知道对周焱这样的男人不能步步紧逼，抱住了周焱的腰。
　　————
　　回到了家，周焱洗完澡躺在床上。他想到那天在办公室外面的姜临川，不知道为什么就印在了脑子里。挑眉淡扫如远山，凤眉明眸。五官不如周可明艳，却也别有风味。她留着齐肩的头发，扎成低低的马尾，发色偏黄，好像营养不良似的，但是阳光下金灿灿的，怀疑她是不是偷偷染了头发。皮肤很白，嘴唇薄薄的，颜色淡淡的，下巴上有一坨肥嘟嘟的肉，脸颊的婴儿肥为整张脸添了一丝稚气。
　　周焱想着想着就笑了。马上又抿嘴，感觉自己对一个才来不到一个月的女生关注过多，皱眉，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犹豫了会拿出手机，点开浏览器，输入“应激反应”几个字。
　　“由危险的或出乎意料的外界情况的变化所引起的一种情绪状态，是决策心理活动中可能产生的一种心理因素。”周焱看完面无表情，还是不懂。想了想，打字：“引起应激反应的因素”
　　周焱翻看了信息，排除生理因素后，目光锁定在屏幕上。
　　“应激反应及适应障碍是一组有严重的应激性生活事件或持续不愉快环境所致的精神疾患，其临床症状和病程经过与创伤性体验有密切关系。”
　　“创伤性体验她收到了什么刺激会这么大反应？”周焱喃喃，把手机关上，阖上了眼。
　　————
　　姜临川早早地回了家，虽然克服了生理上的毛病，但是因为看到的不好画面，她整个晚上都夜不能眠，沉浸在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发生的场景。回忆是很可怕的东西，一旦回来，就离不开大脑，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她不敢睡着。睡着了就会有人进来......
　　她神经紧绷，房间的灯亮得刺眼，她望着关闭着的房门，心底产生恐慌。于是她把书桌、桌椅都搬到门口叠起来，企图阻挡外面的人进入。昨晚这一切，她的手仍旧发抖，她的嘴唇微微张开，慢慢调整呼吸，告诉自己都过去了，那个人不在了，你是安全的.....
　　闹钟的秒针行走的声音在安静地夜晚被放大了无数倍，姜临川屈膝抱着自己的双腿，等待着光的到来。
　　好困.....姜临川非常困，但是神经衰弱的她无法入睡。她很习惯这样，一晚上不睡觉没事......
　　睁着眼睛等到天空朦朦胧胧出现亮光，姜临川再也待不住了。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洗漱，把堆在房门口的东西恢复原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她贴在老爸的房间听了一会，老爸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睡得好香。
　　姜临川在门口站了一会，昨天直接回了家没带书包回来，她就带上滑板在玄关的小黑板上留了言，离开了家。
　　一晚上没睡觉的姜临川脸色很不好。本来昨天就出现生理反应，晚上又没得到休息，她现在头疼得厉害，嗓子也干哑得很。姜临川抱着滑板，慢慢得走下楼梯。
　　时间还早。姜临川心想。她决定好好坐下来吃顿早餐。
　　姜临川滑着滑板，穿梭在大街小巷，十月份凌晨五点多的街道，天空已经很亮了。姜临川飞快地滑着，家到学校的路她烂熟于心。半个小时后，她踩着滑板站在了学校旁边的早餐店。
　　周焱今天自己先去了学校。他脑子有点乱，转班生居然出现在他的梦里。梦里还是第一天见到她的场景，只不过这一次，她冲下讲台来到自己的位置时，没能刹住车直接扑进周焱的怀里。周焱就被吓醒了。不知道是被梦吓到还是被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吓到。
　　醒了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先去学校。他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到学校的时候，看到一道身影从身边飘过。低低的马尾，白皙的侧脸，还有脚上熟悉的万斯板鞋和一只火红的滑板。是姜临川。周焱好奇，这人平时都是踩点进教室的，今天这么早。伸出手看了看表，6点19分.他跟上姜临川，看到女孩子到早餐店要了一份盒饭后坐下，把滑板立在墙边。
　　周焱犹豫，还是忍不住把车停好，跟了进去。
　　“老板，和她一样的来一份！”周焱高调地点了早餐，没有经过同意直接在姜临川对面的椅子坐下。
　　姜临川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用勺子向嘴里喂饭。
　　周焱啧了一声，不满，看清对面女孩的脸色后，吞下了要说的话：“喂！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你不是回家休息了吗？怎么看上去一晚没睡的样子？”语气里的关心很明显，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姜临川没什么反应，一直咀嚼完口中的饭，无所谓道：“很差吗？可能起太早了吧。”摸了摸自己的脸，吃饱了有力气了，不那么没有精神。
　　“谢谢。”周焱接过盒饭，眼神没有从姜临川脸上移开：“你早上起来没照镜子吗？都成国宝了....你眼睛是不是肿了？哭过吗？”周焱下意识抬手伸向姜临川，似乎想抚摸她的眼睛。
　　姜临川厌恶地皱眉，她看到周焱伸过来的手，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些什么，瞬间全身紧绷。她后仰着身体，声音发冷，是满满的抗拒：“周焱，你干什么！我们还不太熟吧？对一个不熟的女生动手动脚真的好吗？请你自重。还有，”
　　“我要换位置，以后你不用我换位置跟周可亲近了！”
　　————
　　姜临川抱着滑板走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有住宿生们在自觉学习。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想了想，连同桌子搬到了前面周焱的位置，同时把周焱的桌子整个拉到了后面。想坐下来的时候，看到周焱的椅子，感到膈应，于是索性椅子也换了。周焱的同桌默默看着姜临川的动作，欲言又止。
　　坐下来没一会，周焱就到了。他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同桌旁边坐着的身影。
　　操了，我特么同意了吗，说换就换，之前还耍我！
　　周焱气得要死，大步走到姜临川旁边，拉着她的手臂把她拽起来。
　　“我同意换位置了吗你就坐我位置上？”
　　姜临川力气本来就比不过男生，现在又困得要命，挣了挣手臂，无法从周焱的手掌里脱出，姜临川感受到男孩炙热的体温传递到她的手臂上，很不舒服，但她掩饰着自己，没有表现出异样。
　　“你的桌子在后面。现在这里是我的位置了。”
　　周焱气死了。他这才发现姜临川坐的确实是她的课桌椅，而自己的课桌椅斜在后面靠在周可的课桌旁。
　　姜临川又挣了挣手臂，和他对视：“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到教室的同学们都被他们这里的动静吸引了注意，纷纷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两个。
　　周焱心情复杂，放开了手，抿嘴：“你跟我出来。我们聊聊。不出来我就在教室和你聊，我没什么不敢的！”说完率先走出了教室。
　　姜临川犹豫，跟了上去。
　　厕所旁边的茶水间外。
　　周焱背对着姜临川，一言不发。
　　姜临川也不说话。心里在想等会第一节是英语课，不能用来补觉。于是她靠在墙上，闭着眼睛。
　　“姜临川。”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姜临川缓缓睁开眼。
　　周焱真的要被气死了。这个女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正常情况下被叫出来聊聊不都先问一句聊什么吗？她还闭着眼睛睡觉！
　　不计较。男人要大度。周焱想。
　　“你早上怎么这么大反应？...我又没碰到你好吧？你生这么大气话都没让我说转头就走，现在又擅自把位置换了，你有没有把我在眼里？”
　　姜临川无奈，打起精神应付。“我不是生气，我就是厌恶所有离我很近的人，像你早上这样的距离加上动作，我下意识会抵抗。对不起。”半真半假的忽悠周焱，姜临川手圈着被周焱抓过的左手臂，“我和你道歉。我没控制好自己。至于位置，换都换了就这样可以吗？如果没有意见我先回去自习了，要上课了。”
　　没等周焱回答她已经往回走去。
　　姜临川知道在说下去一定骗不过周焱。但是她的过去，不想有任何人知道，同情她，可怜她，鄙夷她。她不能接受任何男性的触碰，她很害怕。
　　周焱注意到刚才她手上的动作，没有立即跟上，脑海莫名响起她自我介绍时的“别爱我，没结果”，摸出了裤兜的烟和打火机，向着反方向的男厕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