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眼里的砂》_五月雪_

2、一（2）

　　夏天很快来了。
　　这个夏天老天似乎特别悲伤，我的小屋被他老人家的泪水泡得像个桑拿房，整条巷子就是一个大泥塘，而回家的路就是几块半截砖头，每天回家必得先学会杂技演员的本领。
　　我赶在自己还没有发霉之前，搬到了霜枫路，住进了一幢带有独立院落的灰色二层小楼。
　　房子是通过租房中介找到的。房主姓莫，一位独居的退休老太太，本来不缺钱用，只是女儿去了上海，老太太一个人太孤单，才把二楼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租出去，主要是为有人做伴。
　　霜枫路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紧邻的华威路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终日张扬着纷繁的市声。一街之隔，一拐进霜枫路则像进了自家后院，繁华喧闹都被沿街高大的枫树挡在外面。
　　新居与我原来的“桑拿房”比，有天壤之别。
　　房东老太太看起来似乎不太好相处，出租房子说是为找个伴，但我搬进去一个多星期，只有搬过去那天她应酬了我不足二十分钟，后来便难得开口说几句话了。也好，我原本怕上了年纪的人话多，喜欢翻来覆去地闲聊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旧事，却每次都像是告诉你一件从没说过的新事。这样也倒两便。
　　老太太喜欢种花，种了一院子的花花草草，走进院子，头顶用竹竿搭成的凉棚上开满一种淡紫色的小花，地下用青砖铺成的小道两旁摆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花盆，靠院墙立着两个大花架，满院子的花草大多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我住在二楼，挨着莫老太太的房间，与她女儿的房间斜对门。搬家那天我进她女儿的房间看了看。老太太的女儿很漂亮，也很年轻，以她此时的年龄，我原以为她女儿至少也应该有四十多岁了，谁知比我还年轻。她女儿喜欢摄影，房间里形形色色的照片挂满了整整两面墙，其中也有不少她本人的。莫老太太格外重视女儿的这些照片，认真纠正了我的叫法，告诉我那些是“摄影作品”，不是普通的照片。我笑笑，更正了我的叫法。
　　这些“摄影作品”中的女孩子给我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在霜枫路的小楼里开始了我的新生活，老天则继续着它林妹妹似的多愁善感。难得一个休息日，本来约好下午和苏娅逛街的，天公继续不作美，逛街计划取消。这样淅淅沥沥的雨天似乎只适合睡觉，确定了不去逛街后，我在地上转了一圈，百无聊赖，便继续上床梦会周公。
　　下午，我还在蒙头大睡的时候，苏娅来了。
　　“快！快！快！起来！”她像着了火似的掀起我的被子，摇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