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遥骋

1、不归

　　“苏哥哥，你一定要回来娶我呀。”
　　“好。”

　　元宵节的第二天，便是正式过完了年。骑鹤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和安逸，但是今日却有一件不同凡响的大事发生，那苏家的二儿子，去年殿试被皇上钦点为状元郎的苏可清，要回来了。
　　戴莹莹早在一周前便收到了苏可清的信，过完年的这些天她一刻也没停歇，将干净的不能再干净的木头桌子椅子擦了好几遍，恨不得光亮得能照清人影。自己那几件衣服，也是拿到河边洗了又洗，容不得一点污渍在身。隔壁的张婶子见了她这副模样直笑话她。当然更让她开心的，是晚上夜深人静时，她独自一人缝着嫁衣的时刻。在这一刻似乎她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每缝一针都嗤嗤地笑出一声，缝久了那白嫩嫩的小脸涨的通红。她呀，心里心外，想的都是那苏可清。骑鹤村的人都知道，苏可清此次回乡，就是来娶戴莹莹的，所以她怎么能不开心？
　　戴姑娘手巧，两夜便缝好了一身红红的嫁衣，第二日夜时，缝完了那最后一块金丝绣花，戴姑娘心里想着她的苏哥哥看着她穿这身大红嫁衣的样子，定是高兴的吧。就这一走神的功夫，绣花针扎了手，戴姑娘“哎呦”一声，痛的喊出了声来。这时门外扑通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她轻悄悄地推开窗，即便是过了十五，那轮明月依旧那样的圆，那样的亮。
　　“是小黑呀。”小黑是附近的一只小野猫，很早就被别人丢弃，戴姑娘看它可怜，常拿些吃食给它，因而这小野猫与戴姑娘格外亲。小黑从房顶跳下踩到了园子里的水缸盖子，因此发出了响声。戴姑娘笑笑，看着小黑跑远了，于是关上窗，继续欣赏起她刚缝好的那件红嫁衣。
　　其实去年六月的时候，她就能穿上这件红嫁衣了，只不过苏郎刚刚点为状元，就封了官，因是掌管礼部事宜，因此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在京城里忙的不可开交，没时间回乡来处理家里的事情。这过完年事情基本忙完，苏可清急忙向皇上告了假，回乡安置父母，更重要的是，和戴姑娘成婚，带她和父母去京城享福。
　　戴姑娘的父亲是村里的私塾先生，多少也是知晓礼仪的，况且她温柔贤淑善解人意，也理解苏可清所做的一切，她自幼便与苏可清相识，青梅竹马多年，感情深厚，这辈子非他不嫁。其实当初苏可清去参加科考的时候戴姑娘心里也害怕，她怕苏可清像书中一些考上状元就背信弃义的公子一样忘了她，从此不归，留她一人在这村中。幸而苏可清不是这样的人，他从未忘记他们的诺言，他也，爱着她。
　　不知怎的，她刚刚关好的窗户，吱呀一声开了，许是今晚风太大了吧。她小心翼翼的把那件红嫁衣收起来，走过去准备关上窗，这时一个黑色的人影从窗户翻了进来，刹那间就抓住了她，捂住了她的嘴。她这下吓得不轻，好久才回过神来，待到她定睛一看，竟是隔壁陈家的小儿子陈宝荣。陈宝荣自小就爱慕戴莹莹，然而戴莹莹一心一意地喜欢着苏可清，拒绝了他不知道多少次，明日苏可清就要回来了，戴莹莹嫁给了苏可清，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于是他喝了点酒，大着胆子闯进了戴莹莹的闺房，想要将她占有。
　　身子娇弱的戴莹莹挣扎不休，怎奈如同蚍蜉撼树，那陈宝荣身强体壮力气大，趁着酒劲上头，看戴莹莹挣扎的样子越看越美，于是迫不及待地要了她。油灯吹灭，这一夜发生了什么，只有那听到动静的猫儿小黑，看到了一切。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
　　这一日，便是苏可清和戴莹莹成亲的日子。
　　清晨，一声鸡鸣打破了寂静的夜，喊来了晨光，却再也喊不醒戴莹莹了。被鸡鸣声惊醒的陈宝荣，看到地上倒在血泊戴莹莹，吓得踢踏上鞋就跑，跑到门口却是撞了门槛，掉了一只鞋，却来不及捡，匆匆离去。
　　听到响声的戴父戴母，急忙来到戴莹莹的屋里，看到血泊中的戴莹莹，戴母吓得直接晕了过去，戴父也是震惊不已，颤抖着走向自家女儿，探了探鼻息，已经没气了。她手边掉落着一把小小的刀，手腕的刀口似是才凝结不久，可那一片红着实吓人，戴父也终于崩溃了，瘫坐下来，止不住地哭。
　　过了好一会子，两位老人才缓过神来，他们本本分分生活一辈子，怎么遭了如此劫难？！今日本是女儿大喜之日，而这，竟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大悲之日！
　　远处，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传来，乡间土路风尘四起。是苏可清，回来了。
　　戴母默默给女儿擦洗身上的血迹，戴父则满面愁容地去了苏家。戴父到时，苏可清刚刚给父母请过安，正准备安排下人准备婚礼所用，见到戴父来，虽有些疑惑，还是恭敬地行了个礼，请他老人家进去。
　　戴父一言不发，也没应苏可清的话，在门前站了良久，说：“可清，莹莹，去了。”苏家父母闻声出来迎接，好巧不巧听到这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
　　苏可清急了，驾上马赶往戴家，戴母把戴姑娘身上的血迹擦干净了，扶着她躺在床上，她就像睡熟了一般，只是那红润润的小脸，如今却一片苍白。
　　苏可清下了马，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戴莹莹的屋子里，时隔三年，他终于又见到了她，可是，她却永远也见不到他了。苏可清笑了，寻思了良久，哼出一曲《离人愁》，从屋子中出去了。
　　回到了苏家，他告诉苏父苏母说，他要娶她。
　　“可是她死了。”
　　“我要娶她。”
　　他让下人一切照旧，又派了几个侍女去戴家给戴莹莹梳洗打扮。
　　他，要和戴莹莹结冥婚。
　　苏可清回乡可是骑鹤村的一大新闻，村中人多眼杂，这戴莹莹自杀，苏可清要和她结冥婚的事，一下便传了出去，村中的人都觉得不吉利，家家闭门不出。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戴莹莹穿着那件她生前亲手缝制的红嫁衣，静静地躺在棺中，堂前苏家父母与戴家父母坐在上座，满面愁容地看着这场凄美的婚礼。
　　仪式进行完之后，苏可清说，我遵守我们的诺言了。
　　一曲唢呐声起，戴莹莹的棺材，要去下葬了。平日里与戴莹莹亲昵的小黑，看着她被关在那个小小的盒子里，当队伍远去时，为了看清楚一些，它爬上了树，歪着头，看着这一切。
　　戴家的偏房里，设上了为戴莹莹准备的灵堂，当下葬的队伍到达墓地时，这灵堂的门从外面打开了，那好心的陈宝荣，来给戴姑娘，送点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