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铁饭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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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铁饭碗
工作日的早高峰总是疯狂至极，地铁人满为患，公交更是能把人挤成沙丁鱼。
前几天面试的那一遭时序已经体验过这种疯狂了，到了单位险些晕过去，他决定放弃可怕的公共交通，仗着小区的地理位置离CBD不远，直接早出门半小时走过去。
他规矩地穿着一件靛蓝色西装，外面套着同色系的羊毛大衣，身材颀长、姿态优雅，一路上不疾不徐，多多少少受到路人隐晦的打量。
到了工作单位，主管李楠早早就在办公室等着他了。这位年轻的女主管年纪不过三十多岁，但是学历能力堪称一流，做事果断也不喜欢弯弯绕绕，时序在面试时就觉得跟她做同事会很不错。
助理给两人都倒了了咖啡，李楠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时序，开门见山道：“客套话就免了，我只想真诚地表达，很荣幸你来我们这里工作。”
“谢谢。”时序笑答。
“文件袋里是你需要的资料，工作证、食堂卡、还有一些保密条例工作守则什么的，加上一部工作用的手机、电话卡。你回去可以都看看，有问题直接跟助理联系就好。”
“好的，谢谢。”
李楠转了一圈笔，犹豫了几秒然后问道：“上次面试的时候闻总在，不方便问，这次我还是想了解一下……说实话，对于飞云的事情我一直很关注，我以为你会筹资东山再起。”
时序知道自己绕不过这个问题，索性坦白道：“这并不容易，我手上没有资金，团队也散了。而高新科技这一行发展太快，只要退出一年就足以被抛弃，就算我有这个念头，等我组好团筹到资金，这个行业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李楠笑了笑，显然不相信他的话：“以您的资源优势，我觉得这两点都不难。我敢说，半年之内您就可以重新开始，想投您的天使人和VC大把存在。”（1）
时序垂眸笑了一下，笑容里有几分苦涩，无奈叹道：“无人机的消费市场本就很小，飞云倒下了，竞争对手又怎么会给我翻身的机会呢？”
李楠抿了抿嘴唇，这些道理她当然知道，但如果时序真的想做，这些困难也不是不能克服。但李楠也看得出来，时序转行有不便说的原因，也就不打算继续询问。
“也好，我们这行一样很不错，你也可以体会一下不一样的人生。把以前的生活完全推翻重来，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机会的。”
“谢谢，我会好好工作的。”
“好，有想法欢迎随时沟通。”李楠叫来助理，让她带时序去他的工位。
江商的工位不大不小，虽然肯定比不上时序以前的办公室，但大约五平米的空间也算是相当优渥的环境了。
时序旁边坐的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男孩儿，数据分析师，梁渐，双一流院校毕业，性子有些跳脱。助理一离开就滑着椅子靠过来打招呼。
“原来李主管说的新来的帅哥是你呀，果然是真的好看。我组门面就是你了。”梁渐对于组里终于有个比自己更新的newbee感到无比激动，“你是哪里毕业的？怎么这么晚才来报道呀？”
时序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坐在前面的女孩子就转头甩了梁渐一个白眼：“人家来的比你晚但是资历比你深，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时总！飞云科技就是人家的。”
“飞云？就是之前被三家接连做空的那个？”（3）
女孩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对时序可怜巴巴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梁渐脑子不太好使，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飞云的案例太经典了，我们最近一直都在讨论呢，所以见到你本人有些激动。我叫何文芝，也是数据组的。”
时序干咳一声，笑到：“没事，都是事实嘛，很高兴认识你。”
梁渐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立刻补救道：“对对对，是我说错话了。但是时总我是真的很佩服你，以前还投过您公司的岗位呢，但是您的科技组只要研究生，后来我就去考研了。”
“谢谢你喜欢飞云。”
何文芝凑过来：“飞云是个好公司，时总你也很优秀。这个结果并不能算公司的问题，而是金融资本手段的打击而已。其实我们都挺感慨，一个良心的好公司就这么没了。”
时序闻言内心有些复杂，一边是为飞云感到心酸，一边又是被新同事安慰得暖暖的。
何文芝说：“李总说了，以后科技类投资都可以有你这个大佬带我们飞了，咱们的KPI就靠你了。”
“没错，科技类水太深了，尽职调查（2）能让我一个头两个大。”
……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何文芝和梁渐给他做了单位的基本介绍，还有日常的工作内容以及季末绩效考核。
时序的学习能力很强，以让人震惊的速度弄清楚了工作的原理，并且很快就上手。虽然速度慢，但胜在精准度高。
银行的工作就是这样，有事的时候通宵达旦，无事的时候朝九晚五。于是时序的第一天工作就这么轻松地结束了。
下班走在路上的时候，时序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来电是叶钦。
“时总啊，第一天的社畜生活怎么样？加班吗？”叶钦调侃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时序心情很好，听到他的声音更显开心，回道：“社畜觉得还不错，没有996，没有007，准点下班正在路上。”
“呵，以后有你忙的。快回来吧，我跟老许买了些吃的在你家门口等着呢，晚上一起庆祝一下。”
“行，大概十分钟。”
“OK，挂了。”
时序捏着手机加快了步伐，一路赶回家里。电梯门一打开，他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许之危和叶钦二人，他们神色有些复杂，看着时序欲言又止。
“怎么了？”时序疑惑。
许之危：“你先开门，进屋再说。”
时序验过指纹，领着两人进了屋子。
方一进门，明明来过无数次的许之危就开始四处打量，仿佛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时序不知道他在干嘛，只能等他坐到沙发上后才开口问：“怎么了这是？”
叶钦把外卖往餐桌上一摆，坐到时序对面，盯着他问：“覃宇怎么会住隔壁？”
时序愣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就这么十分钟的时间，叶钦和许之危能碰到接连几天都熬夜加班的覃宇。
“他买了隔壁的两套房子，现在住这儿。”
叶钦冷笑：“他故意的？他想干嘛？”
时序没说话，他现在看不透覃宇的诉求。
“收拾一下，待会儿住我那儿去。”
“不用麻烦了，我跟他没什么交集。而且……这里离我单位近，走路过去十几分钟就到了。”
叶钦没回答，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时序，直到后者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偏开头假装去拿水杯。
“他是不是已经找过你了？”
时序放弃似的叹了口气，抬眸在许之危和叶钦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在手中的茶杯上，道：“找过，还跟我睡了一觉。”
“什么？”
许之危震惊地叫出来，一向冷静的叶钦也目瞪口呆：“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是覃宇出手做空飞云的。”
时序笑道：“想哪里去了，我高烧，他伺候了一晚上而已。何况现在这情况，你看覃宇像是愿意给我的样子吗？”他不着痕迹地隐瞒了自己被锁住的细节，尽量让自己不那么丢人。
“不像。我更倾向于他想揍你一顿。”
时序：“……我很好奇现在外面到底传成什么样了？”
叶钦没说话，时序把目光挪到许之危身上，但后者靠在沙发上，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三缄其口。
叶钦说：“覃宇放了话，让几家科技公司都不招你，不少人知道你们当初的关系，再调查一下他在昆士兰的事情。现在流传范围最广、可信度最高的猜测是：你有新欢之后厌恶覃宇的苦苦纠缠，于是设计把他送到国外疗养院幽禁。”
时序喝了口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需要思考一下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然而那段时间的记忆太过混乱，他甚至记不清自己做过什么导致了这场误会。
“你信么？”
叶钦说：“从情感上讲，我不信你是这种人。你如果移情别恋，最可能的做法是果断分手，而当年的覃宇根本不可能与你抗衡。”
“但是？”
“但是，从客观证据上看，他们的推测是最合理的。两年前，你跟余家女儿走得太近，不少人以为这是联姻的信号。”
“……我完全不记得这件事。”
“我知道，那时候飞云正在争取收购一家科技公司，你甚至焦虑得病倒了。所以我们都没拿这些流言打扰你，没想到传到覃宇耳朵了。”
许之危拍了拍时序的肩膀，表示安慰。
“所以呢？真相到底是什么？”许之危问。
“重要么？”时序放下茶杯，起身揭开外卖盒子的盖子，开始分发餐具，说，“我已经退出这个行业了，新工作挺好的，以后跟他们也没什么交集。”
许之危撇嘴：“可覃宇还住你隔壁呢。”
“他能做什么？这可是法｜治社会，我现在有稳定工作，朝九晚五的，绝对的低风险人群。要是我失踪了，警方立马就能查到他头上。”
“这倒是，啧，金融大佬。”
时序笑了：“现在还是金融民工，不过……我有信心成为一个大佬。”
叶钦深呼吸一口，无奈地看着他：“进银行……是不是因为覃宇没法插手？”
时序苦笑，说：“是啊，体｜制内的话，他就管不着了。我这物业费一年大几千的，水电费也不便宜，可不能突然断粮。”
“也是，一般的公司……他一个眼神，老板就得看他的面子炒了你，不划算。”许之危没心没肺地吐槽。
时序倒是接受了这个事实，笑说：“我联系了中介，把这个房子租出去后，就去附近老社区租个便宜些的。”
“你这个部门，以后还是有可能跟他们产生交集的，你真可以吗？不如准备一下考个公务员，彻底跟他们分道扬镳？”叶钦提议。
“考不上，告辞。”
许之危笑出声：“别为难咱时总了，那岗位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叶钦也笑了：“准备吃饭吧，都要凉了。反正如果覃宇敢做什么，尽管报警，我们也可以立刻赶来。还怕他不成。”
“遵命！”时序笑。
晚饭后，叶钦和许之危迟迟不肯离开，劝他跟自己回家。时序知道他们是不放心自己住在覃宇旁边，只能反复保证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小区的治安绝对一流，这才安抚了他们。
将他们送上自己车后，时序才慢慢走回家，果不其然看见覃宇正站在自家大门口等着。
“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覃宇看他这副自由自在的样子就很不舒服，感觉事情完全不按他的剧本来：“是啊，新工作怎么样？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我们已经是两路人了。”
“是啊，为了避免我插手，都把自己委屈到银行里上班了。”
“不委屈，朝九晚五，工资尚可。做得好的话，绩效也不差。最好的是不用操心哪天就破产了，不管怎么样都饿不死。”
覃宇冷笑着往前走了几步，上下打量着时序：“所以，六千块的月薪，够你每个月二十套衣服，30姆米的桑蚕丝，还有空运来的食物？”
时序下巴微抬：“我乐意。”
覃宇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连先前的嘲讽笑容都维持不住。
时序却很开心，他很乐意看到覃宇这种表情，看不惯自己又干不掉自己。
“总有你控制不到的行业，你说是吧，覃总？”时序说，“等以后不想混金融业了，趁着年轻我还能考考公务员，虽然挺难的，但万一中了呢？”
时序发现覃宇的脸色更加糟糕了，似乎有难以忍耐的火在眸子里燃烧，这种报复的快意让他很满足。
从他得知飞云破产与覃宇有关时，他对覃宇仅剩的那点愧疚和温情就已经消失了。在他的思维里，已经可以冷静地把这段感情算做一个交易：
或许当初自己对覃宇的忽视造成了他的精神问题，勉强是个渣男，那么飞云破产也算是彻底还清了他的情债。
他不想再和覃宇有任何交集，甚至只要一想到这个人，一种深切的、刺骨的痛就会席卷而来，让他难受至极。
他恨不得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了。
所以现在，如果覃宇在他这里找不痛快，他也不吝反击。
“那先祝你能考上公务员吧，毕竟，贝塔集团旗下，也有那么两家投资公司。”覃宇又上前两步，逼得时序靠在墙上，退无可退，“你以为进了江商，我就拿你没办法？”
“江商不会辞退我，而我有房无贷，没有绩效也能活得不至于太落魄。”
“是么？这几年传统金融受互联网冲击可不太小，金融民工现在也不是铁饭碗了，谁知道以后怎么样。”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说不定在我丢饭碗之前，你先破产了呢？”时序忽略了覃宇的怒火，作出一副谦和的样子，“当然，我只是举个例子，毕竟覃总身后还有贝塔集团。只要总部出手，再怎么样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没错，贝塔就是我冲在前面毫无顾忌的底气，我有，所以我不怕输。”
“是啊，有底气的人总是无所畏惧的。”时序无视逼近的覃宇，伸手验证了指纹，“叮叮”两声后打开家门，慢悠悠地走进去，临关门前才说了一句：“感谢组织，我现在的底气是国家。”
【注释】
（1）VC和天使人都是参与投资的个人或团体，天使人其实是“天使投资人”。
天使投资是个人或团体在一个企业发展的最初其进行投资的，一般投资的团队规模很小（十人左右），投资金额也不会太大（百十万级别）。风险很高，但是回报率够大。eg：聚美优品的上市。
VC相对而言会投资相对成熟的初创公司，数额更大、风控更严，成功率相对高一些。
两种都是针对发展初期的投资。
（2）尽职调查：亦译“审慎调查”。指在收购过程中收购者对目标公司的资产和负债情况、经营和财务情况、法律关系以及目标企业所面临的机会与潜在的风险进行的一系列调查。（from：百度）
但实际上任何贷款、投资，哪怕是现在办信用卡都会有类似的步骤，是风险管理的重点之一。
（3）做空：预期期货市场有下跌趋势，操作者将手中筹码按市价卖出，等下跌之后再买入，赚取中间差价。
其实也不是被做空就会破产（可对标瑞幸），此处让飞云破产属剧情需要。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铁饭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