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岁岁》人间富贵

17、第 17 章

　　慢慢的，周少游又开始头疼了，他瞒着谭拓。晚上两人并肩躺在床上，回忆过去，周少游突然笑了，带着笑意说。

　　“谭拓，明天开始我们分房睡吧。”

　　“……”

　　“我怕我哪天晚上突然就自己悄悄的死了，你第二天起来一看，和一个死人睡了一个晚上，吓出阴影来哈哈哈哈哈哈。”

　　我怕我成了你的阴影。

　　以后你想起来我，一定要想起来的都是我的好。

　　谭拓没有回答，他侧过身，背朝着周少游，胸口猛一抽搐，揪紧了被单。

　　很难过的时候，心脏真的会有生理性的疼痛。

　　周少游也侧身，单手抱住了谭拓，他的脸埋进谭拓的后颈。温热的呼吸全都喷洒在里面。

　　从心脏处发出一种很钝重的痛，然后被猛然揪起，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强烈的痛意，一下，一下，一下……就像是沉不到底一样，被拉着不停下坠，心脏和肺都被挤压的无法动弹，每一口空气都无法顺畅进入肺部。

　　怎么会有这样绝望的人生这样绝望的两个人这样绝望的相爱呢？

　　谭拓一点点蜷起身子，心脏疼的无以言复，无声的大口呼吸，眼泪疯狂的涌出来，他缓不过来。

　　很久之后，他回答说。

　　“好。”

　　周少游听见回答，没有说话，他用力把谭拓摁在怀里，紧紧贴着他的背，他感觉到了谭拓在发抖，他开口，本想好好安慰他，可是一开口就哽咽了。他受不住了，心里跟戳了刀子似的，抱着谭拓的腰，失声痛哭。

　　“对不起，谭拓，对不起。我想活着，我不甘心，我爱你……我想活着，我这么年轻……我和你还有无限的未来……怎么办啊……谭拓，怎么办……”

　　一夜未眠。

　　周少游病情恶化的很突然，本来约好一起去的杭州也没去成，谭拓带他回了家，周莱额仿佛一夜老了三十多岁，优雅的女人没有了优雅，一直挺拔的腰也折了。

　　周少游变得不爱说话，反应迟钝。出现了右半身偏瘫。

　　他像一个痴呆了的老年人，看到谭拓，反应过了很久慢慢伸出手，捂住了谭拓的眼睛。

　　不要看。

　　不要看到我这样。

　　他开始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清醒时，他还是会风趣的坐在轮椅上和谭拓还有胖子说笑。迷糊时，他就胡言乱语。一边哭着让谭拓不要看他，一边哭着恳求谭拓不要丢下他不要再丢下他，就像那天说的一样。

　　谭拓，我们在一起吧，一起生一起死都无所谓，只要在一起就好。

　　后来，他连轮椅都没法坐了，躺在床上，有人来看望，过了很久他才转动一下眼珠，谭拓一直守在他身边，谭蕊来看望过一次，趁着谭拓出去换水的空，她看着周少游的浑浊的眼球。

　　“你证明了谭拓人生就是从头到脚的稀烂。”

　　谭拓回来后，谭蕊已经走了，他坐在床边，拿棉签给周少游喂水，突然觉得手指被人攥住了，低头一看，周少游五指包着他的食指，像是要说话，谭拓俯身，把耳朵贴了上去，而周少游只是撅起嘴，轻轻的，慢慢的，亲了他一口。

　　谭拓愣了，他直起身子，看到了周少游微微的笑意。

　　第二天，谭拓醒来时，发现周少游已经坐起来了，见他醒了，周少游招了招手，抱着他轻轻的啄了一口，然后很满足似的，把他又抱了抱。谭拓脑子里只剩一个词。

　　回光返照。

　　周少游拉着他，说了很多话，直到后来，谭拓甚至觉得周少游眼里的爱意和温柔实体化了，装不住了，从眼睛里漫出来了。

　　他说:“谭拓，你太好了，我无福消受。我爱你，咱俩别一起了，你好好活，好好过日子。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保佑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的灵魂永远与你同在。

　　“我就是遗憾，咱俩还没一起去杭州啊……”

　　后来的两天，周少游已经叫不醒了，谭拓托着他的头给他喂水喝。

　　他努力把哽咽咽下去，可是眼泪还是滚滚落下来，砸在周少游的脸上。

　　“你再撑一撑，岁岁……”

　　“再陪陪我吧……”

　　“忍一忍……”

　　“再和我说说话……”

　　“再亲我一口。”

　　“岁岁……求你了……求你了……”

　　周少游的命，在谁也没有注意的时候，找了一个谭拓不在的空当溜出去了，享年21岁。

　　一片金光里，青年听到爱人和他说:“回家了，岁岁。”

　　周少游终究不是朝阳，落下了就没法再发光。枯土里开不出鲜花，泥巴地里跳不上岸，我们大概是运气不好，没能等来奇迹。

　　众生皆苦。
　　我的灵魂匍匐在地， 我立着的躯壳，会是你灵魂所归的方向吗？
　　周少游，我们天上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