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仙人书社

19、拾玖

　　谷雨而来，寒冬的小雪化作绵密的细雨敲打着屋檐。南溪城里现在每夜宵禁，蒋卿禾手下的士兵负责在城里守夜巡逻。昏黄的壁灯映照着苏淮雨的脸庞，手腕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在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疤。
　　战火连绵，敌人在南溪的驻扎被洪水冲垮后北平就彻底沦陷了，敌人大批的部队都往北平转移去了。眼见两处同时陷入了战火中，北平的沈委员长也向南溪这边提出了联手抗战的请求，战事拖延不得，宋委员长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拍板答应，但唯一的要求就是军资军火方面的开销由北平承担。
　　火车一路向南，何济楚坐在私人车厢里，看着窗外气温渐暖而绽放的山茶花。驶了一天的火车终于在当夜停在了南溪北站，踩着台阶下来，春风与暖意扑面而来。何家从祖上就是经营丝绸洋货生意的，开始只是个小裁缝，世世代代生意越做越大，各路都是人脉，如今战事吃紧了，何家也成了北平政府眼中大财主的不二人选。
　　等候多时的曹华昌一看见到来的何济楚就立刻迎上去，“何先生，欢迎欢迎！一路上辛苦了，我是南溪军政部的次长曹华昌，负责接待您。”
　　两人握了握手，何济楚点点头说道：“辛苦您了曹次长。”
　　小何老板看了一眼曹华昌身边高高瘦瘦的苏淮雨，军装笔挺地穿在身上，腰板也挺的直直的。曹华昌又赶忙介绍道：“这位是南溪第七军的军长，苏淮雨。”
　　“第七军苏军长，我们可是旧相识。”何济楚握住苏淮雨的手，笑着说道。曹华昌转而一愣，他的目光在何济楚和苏淮雨中来回巡视，尴尬笑笑，嘴里念叨着真是巧。
　　何济楚身旁还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温文尔雅，何济楚开口介绍道：“这是我的未婚妻。”
　　陆雨时笑着点点头，伸出手，“陆雨时。”
　　“欢迎陆小姐。”苏淮雨面无表情，握过之后就站到一旁。
　　车子一路慢悠悠地开着，因为宵禁，马路上空无一人，只有微风透过窗缝隙拨乱了苏淮雨的发丝，他感受着吹在脸上和煦的暖风，透过后视镜苏淮雨的目光在何济楚和陆雨时间游走，眉头紧皱，似乎是在心烦些什么。
　　车子停在了醉仙楼下，苏淮雨帮何济楚开了车门，在车门旁候着，看他西装笔挺长裤皮鞋，一副年轻有为的模样。
　　“醉仙楼是我们南溪最好的饭店，今日有幸请二位来，也不知小何老板能不能吃的惯。”
　　曹华昌已经点好饭菜，几个人上了楼，除了曹华昌和苏淮雨二人外还来了其他客人作陪，一张大圆桌，苏淮雨看见了左手旁的蒋卿眉和谢至悬二人，对视间苏淮雨有些局促。
　　他们谈的事情苏淮雨也没有兴趣，偶尔吃几口饭菜，大部分时间也只是喝着面前的汤，一言不发，只在别人抛过来话头的时候微笑应几句。
　　酒足饭饱，大家趁着微醺就散了场，苏淮雨刚起身走到楼下，却被蒋卿眉喊住，二人落在人群的最后面，蒋卿眉看着他，眉头紧皱面带不悦，低声说道：“苏军长，我以为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战事繁忙，苏军长也该多顾及一下正事了。”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当晚曹华昌决定早早把小何老板送回南溪在城中山后的迎宾楼，第二天休息一日，让苏淮雨带着在南溪四处逛逛，第三天再去参观军营，可何济楚一口否决，战事耽误不得，以后战争结束了，还有机会再来南溪。
　　苏淮雨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在何济楚住的迎宾馆外候着。
　　车子开出巷子，沿着明安江边和长廊，摇下车窗，静默的车里，苏淮雨一只胳膊驾在车窗框上，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
　　“没想到，你已经是军长了。”何济楚坐在后排，开口说道。
　　苏淮雨抬头透过后视镜匆匆扫过一眼，看见何济楚专心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我也没想到，北平来的小何老板就是你。”
　　二人三年同窗，如今再见已是今非昔比，何济楚贪婪的望着车窗外，近七年未至，他记忆中的南溪早就消失在了连年战乱中，在满城的断壁残垣间，他却找不到一丝可以回忆的场景。
　　军营离着城中有些距离，较为偏僻，路也难走些，四处都是土路，一不小心就溅了一身尘土，何济楚却毫不介意。军营大门口有士兵站岗，围墙上也都挂着铁丝，军车时不时一辆辆开进去又开进来载着满满一车的新兵，站岗士兵看到苏淮雨的军车开进去，连忙敬了个军礼。
　　蒋卿禾得知北平来的何老板已经在军营里视察的消息的时候，他刚冲了把脸，额前的碎发还沾着湿，又是不眠不休的几夜，他刚从值班室换出来。蒋卿禾匆忙穿好外套系上扣子跟着站岗士兵下了楼，一下楼就看见苏淮雨正对何济楚聊着什么，而何济楚嘴角上扬看着他，不打断。
　　“苏军长。”蒋卿禾喊了一声打断了他们。
　　苏淮雨吓了一跳，一转头看见蒋卿禾站在不远处，又拉着何济楚上前介绍道：“何先生，这是二类师的师长蒋卿禾，二类师是后勤守城部队，专门负责巡逻严防。”
　　何济楚一听，心里大概有了数了，原来是和保安队一个性质，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蒋卿禾，伸出手依然面带礼貌的微笑。
　　春天清晨的微风吹干了蒋卿禾额前的发丝，客套的聊了几句苏淮雨接着带何济楚四处转转，看着两人走远，蒋卿禾把冉琮秋叫过来，开口问道：“这人什么来头啊？”
　　冉琮秋顺着蒋卿禾的视线看过去，说：“哦，小何老板，北平来的金主。”
　　蒋卿禾看着何济楚和苏淮雨两个人谈笑风生的样子，不悦的皱皱眉头，拍打了拍打身上的衣服转身离开了，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