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故人归（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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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后，渝州城
“听说了么？今日渝州城妖气猖狂。”
“不会吧，谁说的？”
“还能有谁？不就是寺庙道观里的和尚道士呗。你别不信！你瞧这几日就是仙门弟子也越来越多了。”
“这仙门百家都派弟子来了，咱们怕甚么？”
“那有啥用？我听那罗汉庙的高僧说这次来的是没准是妖帝！”
“妖帝？！就是当年被天界太子推下去的凡人么？”
“当年她从不归路上掉下去居然没死，听说堕入妖道后性情大变。不过她这次来所谓何事？”
“谁知道呢，记得晚膳过后门窗紧闭，千万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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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世人皆知天亮时渝州白帝城夹山带水，风景如画。
修仙人眼中却不尽相同。
此地夜里家家闭门，连灯火也不曾点燃。相传，川渝一带多邪祟出没，各类妖魔鬼魂来者不拒。由此，此地成为妖魔聚集地，也成为了各派修真仙门弟子聚集地。
这渝州城自古以来以仙门百家闻名，以妖魔鬼怪闻名，更以远郊一座青城山闻名。
青城山乃是一座仙山，祥云环绕，灵气聚集。三百年来生长出一株赤练草。而她今日所行的目的便是这一株赤练草。
赤练草属火，本性耐寒，可治寒毒。
当然，她要这个没什么用，只是为了魔尊绝尘。自绝尘修炼混元魔功起便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症状——每月的月圆之夜他便会含毒发作，浑身冰冷，严重之时便连真气都汇集不起来。于是，这就给了清欢一个报恩的机会。
在她成为妖帝的这三百年中，魔尊绝尘简直可以说是对她好到了极致，掏心掏肺，早年帮她打妖界，后来为她修建朱雀台，再后来大放陈词什么“只要妖帝喜欢，整个魔界都能拱手相让”这种话都说过好几次了。他只是做，未求回报。
清欢曾眼睁睁地看着他像一缕云从自己身边飘过，问他想做什么，绝尘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头，笑着道“无事。”可转眼，眼中又尽是酸楚。这等铁汉柔情，在魔界广为流传，魔界之人纷纷慨叹昔日“一骑绝尘追日月，半生戎马冠江河”的万代魔尊竟然在朱雀台当起了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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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至蜀中，一连穿过几座大山，对面一座尤其秀丽。祥云环绕，仙气纵横。
面前有一石碑，刻着“青城山”三个大字。
清欢心下道“这便是……青城山？”
入秋时节，北方的山体大多已经枯黄，而此地气温高，多雨季，看上去还是一派郁郁葱葱。也正应了这个“青”字。
她稳稳地落在山顶，环顾四周，具是一派生机勃勃。此山极高，却是个环山重岭的构造。换言之，青山绵延，一山更比一山高。
但是同样她心中疑惑：这座仙山为甚么连一个仙人都没有？难道还是自己飞错了地方？于是她折下一片树叶，用力掷入土中，树叶变成了叶刀。
一个小土地捂着脑袋从土里钻出来。
他正要发表一番言论，谁知还没站稳便对上一双桀骜的眸子。
一袭红衣，格调乖张，气质出众，鬓边有一朵大红的曼珠沙华。妖帝标配！
土地“哇呀！”一声，掉头就跑。
清欢大袖一挥，那人被钉在树桩上动弹不得。
见他神色慌张，满头大汗。清欢邪魅的笑了一下，开玩笑道“你认得我？”
土地道“你是……是……妖，妖，妖……”
清欢神色一紧，由邪魅变作满满杀气，“嗯？”
土地求生本能般的道“妖帝！您是妖帝！您您您……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只要您不杀我，大恩大德来世必报！！！！”
清欢道“我怎么知道你来生还是不是人？你若是做了一只狗，一泡尿，或者一坨屎，要怎么报答我？”
见土地没有说话，清欢笑道“我可以不杀你，还可以放了你。但是，我问你一事，你得老实回答。”
像是得到了甚么赦免，土地急忙道“您请讲，讲，讲……老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清欢衣袖一挥，方才被挂在树上的土地立马头朝下扎根到了土里，她明媚的笑道“我要赤炼草。本座听说这山上是有这种东西的，而且这种东西可以治寒疾。它真有这么神奇么？”
土地愣了愣，不知当不当说。支支吾吾好半天，迫于清欢的眼神施压，硬着头皮道“是是是……有这个东西，而且……它它它……就在此山中。”
清欢凑近了他的身子，一只手撩起他的胡须，仔细贴近了他那张极度恐慌的老脸。看见他眼眶下老泪纵横，连头发丝都是抖动的。她笑得更厉害了。
“它在甚么地方？我怎么得到它？”
土地叹了口气，摇摇头，一本正经的道来“这赤练草乃是仙家的东西，自古以来都只有天后手谕才能采摘，但如今先天后以过世，若是您没有当今天宫太子或是天帝陛下的手谕，怕是……不好办了。”
土地又悠哉叹了口气，继续道“如今天帝陛下不管这些事，但是太子殿下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听说这几年太子殿下的脾气是越来越大，我劝您还是少招惹他为好。”
清欢总也没有想过，直到现在还会有人说是自己去招惹他，三百年前，她就背上了“招惹”太子殿下的骂名，没想到她消失了整整三百年了，这个词依然要用在她身上。
清欢满脸透着不屑，一个眼刀划过土地脸上的皱纹，像是给他的皱纹又深刻了些。她邪魅道“怎么？你是觉得没有那个太子，本座就拿不到这个东西么？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土地道“不不不，当今六界谁会不知道您妖帝？您若是要抢，便是看守那赤练草的赤练洞十二仙子也看守不住哇，只是……若是这件事情叫太子殿下知道了您不是也麻烦么？”
不知怎么，清欢隐隐从他口中听出了自己比不上弘焱的语气，当即一抹黑气从她下颚一直冲上眉心，她压低了声音道“你说的也是，那么反正他是要来找我的，不若我先杀了你，叫他新仇旧恨一块算。”
土地霎时脸色吓得煞白，连忙道“您若是真心要去，我也不拦您！”
见清欢脸庞的那抹黑线少了一半，土地才敢继续道“看见那个最高的山峰了么？那是青城山的主峰，也是最高最险的一座，您要的赤练草便在那座主峰上，您到了山顶，便会看见一个赤练洞。此洞由十二位仙子看守，别看她们是女流之辈便是在天界也是排的上名号，法术自然是不可小看的。您没有手谕……她们怕是不会让您进去的。”
“是不是进去了就能取仙草了？”
“理论上，是这样。”
“听起来不难。”
向对面飞了几十里路，轻轻松松，一气呵成。
她方才飞上来不过须臾之间，此刻居高临下，她扬声道：青城山！老子比你高一米五八！
此山顶云雾缭绕，花草繁盛，就是树木也长得比别处好得多。一看这就是祥云环绕之所，多半都是仙家的地方。
仙家的地方……清欢心中一阵作呕，各个都是道貌岸然的东西，还非要装的衣冠楚楚。
本以为到了山顶便无路可走，谁曾想面前竟有一条宽阔的大道。
毫不犹豫，她踱了过去。
越往前，风景越是大好。清欢想，此山地处阴坡，按说太高的山峰植被不易存活，这高山之上无高岭之花却有着甚么夹竹桃，杏子花，牡丹，芍药这些娇艳的植物，若非要问，那一定是经仙气栽培。
果不其然，前方有个赤练洞。
正欲纵身一跃，突感身后一阵仙气缭绕，一根绸带正牵在自己的腰上。
目光从绸带一直挪到它主人身上，是一个绝顶纤细的腰身。对上的是一张俏丽明朗的脸，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头戴黄花，满身明黄，出手极为迅猛，别看她身量小，方才绸缎的一番缠绕却使了约莫□□成的气力。
尚在思考，这才发现自己已然被另外十一个女子团团围住了。她们姿色各异，但总归都逃不脱好看二字。她们人手一把仙器，也各不相同。清欢随便瞟了一眼，平平无奇。
不过就是些甚么扇子，仙剑，棍棒，绸缎之类的。简直不堪一提。
她一手南明离火，立即将那束缚自己的绸缎烧了个里里外外。只见那黄衣女子大惊，只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清欢早已一手灌入南明离火向她驶去。她一个躲闪未能有机会扼制清欢，清欢便要纵身往上跃。
这时，只听眼前一阵“嗖嗖——”作响，眼疾看见两处黑影，顺手一接便是两根绣花针一般的利器。针尾是雕刻的一朵兰花。
“啧啧啧……”清欢手夹针尾，故作正经地叹息摇头道“兰乃花中君子，若比作人便是人中君子，居然用这种下流的手段？啧啧啧……本座真是为你感到羞耻。”
她心中明了，原来这是十二位花仙。
清欢大致辨认了一番，除了有些穿戴实在是不好确认的，其他的都大抵可以知晓。甚么荷花，杏子，桃花，梨花，凤尾花……都在其中。
望着怒气未消的众仙子，清欢狂笑“你们就是赤练十二仙？”
那黄衣女子站稳了脚跟怒道“来者何人！”
清欢笑得更欢了，“你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上来就打？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哇。”
那位兰花仙子亦怒道“谁说来的人就是客？你若是拿的出太子手谕我们这便放了你，还给你说上一千句一万句对不起！若是拿不出来……”
清欢明知故问“拿甚么？甚么拿出来？”
女子道“少废话！太子手谕！像你这样妖气缠身的邪徒居然还敢到青城山夺赤练草？你当我们是死的么？”
闻言，清欢愣了一会，即便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她还是一颤一颤的笑出来声，“我还要甚么太子手谕？我遇见自己想要的东西向来都是直接抢走的，还管你有没有甚么手谕呢？”
一语击毙，众仙子就知道她拿不出来，如今坐实了这偷盗的罪名，一个个更是得了道理，呲牙裂嘴的恨不得先将她磨成粉再送进阴曹地府。
能动手的，那几个人绝对不动嘴，她还在纳闷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易怒易冲动？就看见几团轻烟向她涌了过来。定眼一看，却是方才那黄衣女子手中的缎带，牢牢地牵制住了她的手臂，腰肢，甚至是脚腕。她倒是也不慌，下意识的看了几个人一眼。有那么一瞬间是紧的仿佛要把他绞成一段一段的。她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点点疼痛。
她冲那几个发力的少女诡异地笑了一下，只是笑容很快变成了血流成河般的惨不忍睹。谁要是让她感觉到疼，她是绝对不会单纯的礼尚往来的。她要让别人痛上十倍，甚至百倍。
当即，一种极为血腥的颜色爬上她的眼眶，眼瞳中闪烁的红光像是无边炼狱深处的岩溶，滚滚而来，咄咄逼人。一个眼神像是能将人拉进无边地狱，像是要将她们投入万丈深渊。
她们还没来得及惶恐，便察觉到周身一阵火辣辣的焦灼感，再一回神，果真就好像自己身处岩溶深处。南明离火，脱身不得。像是一寸一寸的抽干她们身体中的最后一丝水分，再将她们烧成灰，捻成末。
这南明离火当然是烧的越大越好！烧的越大，她们越疼，她们越是疼，自己心里越是舒坦！
山中央被一片火光烧的通红，她一挥手，掐住了那名黄衣女子的脖子，她指尖都能体会到那名女子脖颈上动脉颤抖的触感。猛一发力，她的口鼻之中血花四溅。
她斜着眼，拉长了自己的目光，不巧正好瞟到了那个用暗器的。她慌张惊恐的模样，宛若一只受惊的小鹿，这激起了她浓浓的兴趣。
抬肘，她勾起嘴角，道“该你了。”
她手上扼住的那颗头颅眼眶里含着泪水，却仍倔强道“你……你真不是不是个东西！”
她扬声，轻笑，斜眉，露齿，媚眼含羞道“这样叫别人可不是个君子啊。”她将她提近了一些，轻轻吐字“听好了，本座不叫‘东西’不过，你可以叫本座‘妖帝’。”
那个脑袋生生的被她劈成了两半，半个半个的撞在地上，脑浆四溢。
妖，当然是要杀人的。而且专门杀自以为是的仙子。
闻言，周围剩余的十位仙子皆嚷道“快！快杀了她！她是妖帝！”
“快告诉青鸾上神！要她快来！”
听到青鸾二字，清欢的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这个名字……好生熟悉。
青鸾就是山花子的真身，也就是三百年前戳瞎自己双眼之人。只不过那个时候她还是上仙，没有封神。
她瞥见那个要放信号的仙子，将她烧得尸骨无存。
剩下的几个仙子被她一个一个吸出了内丹然后一个一个捏爆了扔在地上。她笑道“本座不想打了，今儿就饶了你们。”她饶有兴趣的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然后微笑着引了一场南明离火，化解了这里所有的残骸和血腥。
似乎又变成了原来的那个少女，她明媚的脸颊像是染上了一层娇羞的意蕴，笑得如沐春风，似乎刚刚满手鲜血的人与她毫无关系。为了表达对于方才自己太过冲动的歉意，她随手变出了一路的曼珠沙华。红的耀眼，红的诡异，红的像方才那三位少女的血。
她眨了眨眼睛，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点了点头，笑了。
她踏红色花束而去，走的如风摆杨柳。
果真，穿过赤练洞，此地别有洞天。最后一片夕阳的光晕被高山遮住以后，眼前有一方瀑布，声势浩大，气势磅礴，大有众星拱月之势，分流整齐的无可挑剔，隔着十米开外都能被喷上一脸水汽。
当夜幕完全降临，她看见了天上的一轮明月。
遥望瀑布果真像一片质地醇厚的垂幕，那垂幕后面似乎是闪烁着什么光辉。
路，已到了尽头。若是这瀑布后面还是没有赤练草，她便是可以确定自己被土地耍了。那么，今天，他便是自己要杀的第四个人了。
这般想想，她毫不犹豫地向那片垂幕飞去。
在她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那一点流水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剑光，像是给自己蒙上了一层白纱，有一瞬间是看不清任何东西的。等她回过神，在空中一个侧翻身。她才估量道：这把剑刚才离自己的眼睛大约只有一寸。
她迅速去寻这把剑的主人，却发现这把剑是自己认识的！不仅仅是认识，她还用过。
登时，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他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故人归（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