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住着太阳》会笑的雪

3、我多么羡慕她有人爱

　　很幸运，我只被打掉了一颗牙。那天狂躁的妈妈骂骂咧咧的话让我明白，我真的是个拖油瓶，而且是很脏很臭的那种。她有大好的条件，因为带着我，改嫁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那个肯接受她的新爸爸，因为我，不要她了。
　　以后去学校，菲菲也不再和我亲近了，上次生日会我扫了她的兴致，心里无比愧疚。许多伙伴建议她不要和我玩，说我太小气。渐渐的，很多小朋友也不愿和我玩了。每天都有人议论我，嘲笑我，疏远我。我每天身上都有不同的伤。索性的是，疼习惯了，就麻木了。我也变得越来越抗打。
　　有时在家里妈妈会打我，失去了菲菲的庇护。许多不喜欢我的人也明里暗里的欺负我。以前我很同情那些被老师特殊关照的人。现在，我也成了这样的人。这种关爱是可耻令人气氛的。
　　每每一群孩子欺负我时，我就躺在地上吼叫，老师会大声呵斥，跑过来用同情的眼神把我扶起来。我破烂的衣裳又脏又旧。老师可怜我，偶尔会责备我的母亲。她每告诉我妈一次，我身上的衣服就会干净几天。后来妈妈不耐烦了，告诉老师，小孩子就爱玩。很正常。
　　回家后，我学会了自己洗衣服，每次都洗不干净。皱巴巴的。
　　我受够了欺辱，受够了冷落。很怀念和菲菲在一起的日子。她总是像个大姐姐一样呵护我，逗我开心。可是现在她不理我了。
　　终于，我耐不住寂寞和心里的愧疚去向她道歉了。我挑了一个人少的时间拦住她。怯怯的站在她面前。“菲菲，对不起。”
　　“我不想和你玩了，大家也不让我和你玩。”从她越来越冷漠的态度我早知道做朋友不可能，却还是厚着脸皮想做她的好朋友。
　　她牵着新伙伴的手越跑越远，长长的马尾在肩头飞舞。我们一百年的友谊就这样结束了。
　　好的是接下来没几天我认识了陆小小，在我孤独备受冷落的日子她给了我无尽温暖。她是我认识时间最长，陪伴我最久的朋友。后来她的所作所为颠覆我对这个文静柔弱女孩的认知，在她心里，她也是不喜欢我的。只不过习惯了笑脸相迎罢了。
　　是我主动接近她的。那天有一群小男生在我后面捉弄我，扯我的头发，说我是垃圾堆捡来的小孩。我气得发抖，看着他们像逗笼子里的小狗似的，打一下又远远的跳开。得意的看着我张牙舞爪，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前排是老师最注目的地方。这些可恶的同伴对老师一向充满敬畏。那时的陆小小就安静的坐在前排。她有些干净的笑容，笑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平日里她爱安静的坐在角落。我喜欢她的笑容，打心里觉得她会是一个好人。
　　“我可以坐这里吗？”我提着书包站在她身旁。
　　陆小小往里移了一下。点头。“嗯。可以。”她甜甜的笑容让我受伤的心倍感温暖。我坐在前排，老师关注的目光就多了。加上我开始认真学习，常常得到老师的表扬。那些欺负我的同学又妒又恨。
　　屋里有说话声。我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妈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接我放学了。平日里就我一个人回家。
　　“叫叔叔。”她微笑着望着我。我低下头，害怕的握着手，不知怎么，从小就怕陌生人。我不是一个亲人的孩子。这个叔叔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让人害怕。
　　“橘子，叫叔叔。”辣妹的脸上依然露着笑容。我已经听出来她的不快了。
　　“叔叔。”我低着头看着地板，极不情愿的动动嘴皮子。
　　辣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声。“这孩子。有点怕生，平日里都很乖巧。”只有我知道那手掌在摸我头时用力的挠了一下。然后她抬起我的下巴，阴深深的目光看着我。
　　“橘子，应该做什么啊？”
　　我只感到恐惧，睁着茫然的眼睛看着她。她看着我呆滞的目光暗骂一声:“呆子！”然后用笑眯眯的神色对我说。
　　“橘子，叔叔来家里做客，你应该给他倒杯水啊。”我点点头去厨房里倒了一杯热水。没想到那叔叔看也没看就往嘴里倒，下一刻他跳起来，一口水喷在地上。
　　“妈的！”他用凶狠的眼神看着我，辣妹同样凶狠的目光瞪着我。我一下子跑进房间去了。
　　“就你这样的孩子，一看就是个傻子！木木呆呆的。差点烫死我。”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嘴唇已经起了血泡。对着我的房间凶狠的挥舞着拳头。辣妹低声下气的劝着他，把我用的烫伤膏给他抹，那叔叔一直恶言相向，最后挣脱她的手摔门而去。
　　“哎～”她懊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幽怨的眼神朝我看来。我立刻从门缝里缩回去，躲进更幽暗的角落。她走进来拉开灯，抱着腿坐在地上。用很平静很温和的语气对我说:“橘子啊，你知道吗？你那好爸爸表面很仁慈，实际却不管你了。我们娘俩怎么活啊？”我瑟瑟发抖的看着她，她说的是实话。刚开始她整天浓妆艳抹，用些奇奇怪怪的美颜的东西涂在脸上。穿着性感的衣裙，衣服总是隔几天有关新的。后来，从我上学后，她穿着越来越朴素也很少买新衣服。
　　辣妹对我的意见越来越大。我们好像都明白，我没有她不好过，她有了我好像更不好过。我怨恨我，好像又舍不得我。絮絮叨叨的对我说了很多。我唯一记得的就是:
　　“我本想给你找个新爸爸。让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些。哪知你木木呆呆行为就像个傻子。怎么教你的？见人要大大方方的问好。客人来了就应该端茶倒水热情问候。平日里你喝的是开水吗？这么笨！”
　　她越说越气，抡起扫帚就打我。我哭的越厉害她就越凶狠。
　　“不准哭！”我慢慢的忍住，尽量的小声哭。
　　被打后几天我就躺在家里养伤。
　　后来她陆陆续续带回来许多叔叔。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长相凶狠的，也有面相慈祥的。好像他们都不喜欢我。寻得良夫的美梦落空了，她越加凶狠的对待我。胸中所有的怨气都来源于我。终于有一次她提着我的衣领把我扔出家门。
　　傻掉一般，我在空荡荡的楼道间站着。我不停地敲打着门拼命的哭喊:“妈妈我错了，让我进去吧。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哭喊了好一会，怕惊动别人似的。她猛的拉开门，挥手就是一巴掌。“你不是能耐吗？再哭，我打死你！”
　　“妈妈，让我进去吧。”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捂着脸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你要在门口鬼叫我抽死你！滚！”她用扫帚在我身上挥了几下。用力关上门。
　　巨大的震动吓得我缩了缩脖子。我靠在门边哭，哭累了睡，睡醒了又哭。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叫。又累又饿的我，嘶哑着嗓子再次敲了敲门。没有丝毫动静。我迈着无力的双腿往外走，这时候天已经开始暗了，街上的人影也变得模糊。
　　我四下张望，只想找点吃的填饱自己的肚子。爸爸，我又想到了爸爸。想到他温暖的笑容，他应该不会让我挨饿的。可是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他。我茫然的在街上走着，见到地上有一个被咬过的苹果，我立刻捡起来拽在手里。一道身影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很漂亮，很干净。我抬起头望着他，他比我高了整整一个脑袋。他微微低下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下垂的睫毛很漂亮，又浓又长的像芭比娃娃的眼睛。
　　“这个太脏了，不能吃的。”
　　落满灰尘的苹果被我紧紧握在手里。
　　“给你吃这个吧。”他塞了两颗棒棒糖给我。我无措的看着手里的棒棒糖。前面有人在唤他。那是他的爸爸妈妈。
　　“秃秃，快一点。”
　　“周秃秃，快点。”声音又提高了一倍。
　　“来了来了。” 周秃秃看了我一眼。蹦跳着追上去。他的发型很奇怪，脑袋周围剃的光秃秃的，只有头顶梳的光亮的头发。随着他奔跑，一上一下的飞舞着。
　　我又看见一个小女孩，大概和我差不多的年纪。举着一个大风车在前面跳着。她的身后跟着一大群人。用慈爱又关切的眼神看着她。“蓦然，走慢点。”
　　“奶奶。我要那个，棉花糖。”
　　“好。我孙女要吃棉花糖。”奶奶乐呵呵的抱起她，身子摇晃了一下。稳稳的抱在怀里。
　　旁边一个老人责备。“你看看，这么大了还要奶奶抱。羞不羞。奶奶都抱不动了。”
　　“呃，要你管。我就喜欢奶奶抱，我不让你抱，你就是羡慕嫉妒。”
　　“我嫉妒。我嫉妒。”老人笑眯眯的点头。旁边的爸妈也跟着笑。这么温馨的画面是我羡慕不来的。她还有爷爷奶奶疼。我的爷爷奶奶是谁都不知道。我害怕看见这个让人落泪的场景。
　　“妈妈。”我抹了一把眼泪，回头看向身后。那是我的幻觉，她并没有追出来。
　　浑身受伤的我，街上行人偶尔怪异的目光让我害怕。环顾四周，我朝着人烟稀少的街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