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星光》澜序

7、第七章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黎瀚声低声骂了一句，用力踩下油门——性能极好的跑车车胎在地上擦出刺耳的摩擦声，转了个弯向老城区一路狂飙而去。

　　他赶到茶馆的时候，店里只有毛毛和小夏，俞洵和他的猫都不在。

　　看到黎瀚声脸色阴沉，身上气场全开，连爱好帅哥的颜狗小夏都有点被吓到了，乖乖地交代：“老板今天没来，早上打电话过去也没接……”

　　“他住在哪？”黎瀚声拧眉道。

　　一边的毛毛颤颤巍巍地双手奉上了老板的地址。

　　两个人呆呆地看着黎瀚声消失在长街尽头，毛毛惊恐地抱紧了自己心爱的茶罐子：“他，他不会要对老板做什么吧？”

　　“想什么呢。”小夏“啪”地打了一下他的大脑袋，“你就不担心老板出什么事吗？老板之前就老是把自己关在画室里，我觉得……他一画起画来就状态不好。”

　　“有吗？”在茶馆待了两年的茶艺师挠挠头，感到迷茫，“现在还比两年前好多了呢，那时候我一周都不一定能看到老板一次，一直都没出事啊？”

　　“……那是你太迟钝了！”小夏翻了他一个巨大的白眼，“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找不到工作了，因为你没脑子！也就老板这么好脾气的人才愿意雇你！”

　　被俞洵从人才市场角落“捡”回来的毛毛：……心塞塞！

　　.

　　……俞洵放下画笔的那一刻，他的呼吸急促到了顶点，窒息的感觉一层层地裹上来，全身都是冰凉的冷汗。

　　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大海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送邮件、离开书房的，等到模模糊糊恢复了一点意识，他的身体正贴在客厅冰凉的地板上，耳边传来半糖焦急的喵喵声。

　　地上的脸色苍白的青年蜷缩成一团，用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似乎再也不能承受生命的全部重担。

　　他又一次被黑暗紧紧地困住了。没有人来找他，没有人来救他……

　　“哈，你这个没爹的野种，也配和我们玩？”

　　“老大，把他关起来，给他点颜色瞧瞧，看他明天还敢不敢来烦你！”

　　……

　　厚重的仓库铁门隔绝了男孩们残忍的嬉笑声，他想往外跑，却有无数双手在把他往黑暗里推……仓库里贮满了春日的油菜籽，那家常的、温暖的香气，伴随着黑暗，永远成为了他的噩梦。

　　恍惚间他磕磕绊绊地长大了，已经是少年的男孩在医院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走廊里狂奔——

　　“抢救无效，病人已经去世了……”

　　“病人家属要节哀，晚期肺癌这个情况，已经算是去得没有什么痛苦了……”

　　“哎你这孩子，干什么？快拦住——”

　　“拦住他拦住他——”

　　无数双手臂拦住他把他往外拖，离手术室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挣扎踢打，不算强壮的身板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一把挣开了禁锢着他的大人，冲进了医院昏暗的楼梯间——

　　清瘦的少年蹲在墙角，双手抓着自己的胸膛，发出无声的嚎啕，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拼命厮磨，直弄得鲜血淋漓……直到沉重的黑暗再一次将他完全包裹。

　　……

　　耳边半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他好像在慢慢地失去力气，向海底越沉越深。

　　不要醒了。
　　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留下来吧。

　　外面什么都没有。你挣扎了两年，不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吗？你还是只有一个人，还是那么畏惧、孤独……

　　“砰砰砰！”

　　突然响起的巨大的拍门声让地上的青年微微颤了颤。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俞洵！开门！”

　　“——俞洵！”

　　呼唤声、拍门声、半糖焦急的喵喵声在他耳中混成一团。一声巨响之后，他被人从地上拉起来，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恍惚间他闻到了雪松和柏木的清冽香气，那人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把他抱住。俞洵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黎瀚声的脸，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不要怕，我在这里。”

　　“……我会一直陪着你。”

　　.

　　俞洵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被一大坨沉重的东西压醒的——半糖把半个身子都压在它脸上，不停地用肉垫拍打他，试图把他叫醒。

　　俞洵伸手摸摸它的脑袋，迷迷糊糊地试图起床：“我没事的……我睡了很久吗？你有没有吃饭？”

　　一只手把他按了回去，不容置疑地说：”躺下。”

　　俞洵听到这个声音，慢慢地清醒过来——他转过头，看到了靠在窗台边的黎瀚声，对方正用一种……深沉又富有侵略性的目光看着他。

　　“醒了？”黎瀚声移开了目光，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粥碗递到他手上，“醒了就吃点东西吧，你昏迷了快四个小时。”

　　五星级酒店厨师把粥熬得稠稠的，放了很多食材，又温和又富有营养。俞洵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然后咬着勺子边看了黎瀚声一眼，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

　　心虚的茶馆老板乖乖地喝粥。等他喝完了，黎瀚声才开口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俞洵几乎本能地回答道。

　　黎瀚声看着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拧起了眉毛，眼神有点危险：“没事？没事你会晕倒在自己家里？打电话也不接？嗯？”

　　说话时他弯下腰慢慢靠近，最后一个“嗯”字几乎是在贴在边说的，俞洵耳朵一烫，努力向后退了退：“……真的没事。我，我就是有点低血糖。”

　　看到他又露出无懈可击的温和模样，把自己缩回那一层硬壳里面，黎瀚声简直要气笑了。但是他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来。

　　“虽然你说没事，但是我非常担心自己合作对象的身体健康，毕竟我的游戏美设还要都靠你来完成呢，是不是，插画师，俞洵先生？”

　　黎瀚声看到对方面露茫然，配着一头未梳的头毛显得特别乖，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继续宣布自己的计划：“所以，为了保证你的工作进度，从现在开始起你搬到我那里去，我来监督你工作。”

　　俞洵刚想开口，对方就特别凶地截断了他的话：“完成工作是你的合同义务，这样的情况再来几次，你怎么保证工作进度？你是想违约吗？”

　　“……”

　　俞洵被黎瀚声按到车子上的时候还是有点懵：“……为什么我书房里的东西都不见了？”

　　“……为什么我家大门也坏了？”

　　因为太担心所以自己破门而入，又让人上门搬走了俞洵所有东西的小黎总冷酷地说：”你家进贼了，不能住了。所以你现在要住我家。”

　　抱着半糖，被按在副驾驶扣上安全带的插画师先生：……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呢？

　　于是，刚刚醒过来的插画师先生在头脑不清醒、无力辩驳的情况下，就这样被人叼回了家。